4545 庶 青豆

青顯謝家,除了阿妤，並沒有人擔心謝七郎會發生什麼事。時不時有萬里傳書送來，侍衛說翼城那邊一切正常，什麼意外都沒有發生。謝明臺得到了解藥,幾天後就下了牀自由活。他先不理積堆的雜事，去找阿妤，“看吧，我並不是要欺負玉臺。現在翼城一點兒事都沒有，很安全。而且我向你保證，如果玉臺此次翼城一行，出了什麼意外,我拿我的項上人頭賠給你。”

冬天快過去了，氣候轉暖,雪一點點融化。阿妤在院中修剪一株臘梅。雪地中，一抹影與花影重疊，影影綽綽，芬芳清麗。聽到謝明臺的保證，略略回頭看，白勝雪，顧盼飛揚。這個樣子的，真是好。

雖然，在這個人間，爲庶，貌並不是太好的事。阿妤的十幾年生命，因爲貌，如同枝蔓繁茂開出的一簇花，往往令人屏息凝神，方寸大。而的許多禍端，恰由貌生出。

當是時，謝明臺神態很認真，目很真誠，看起來，並不像是在說謊。阿妤低頭，盯著雪中紅梅，神不是很專注，“那就是我一直錯怪你了，對不住。”

雖這樣說，卻擡袖捋一捋垂下的髮，輕輕說，“這幾天，你猜我在做什麼？”

謝明臺垂首一想，角噙笑，“下人說你這幾天一直在屋裡呆著，沒出門。馬上就過年了，青顯會很熱鬧，我建議你出門多看看呢。”他不提自己帶出去，只建議，“你可與你姐姐江月一同去，江南最近會比較忙。”

江妤不關心他的建議，只是寥寥說，“旁人都說，謝家的家史堆起來，就是青顯的半部歷史，大魏的半壁江山。我這幾天無事，在看謝家的家史。謝家每一代，兄弟間關係都不親厚，疏離十分。即使出現親兄弟排名在某一輩，也往往害得對方家破人亡。我想，或許是你們太無，纔會一直當掌權者吧。”

“你在看謝家家史？”謝明臺表微詭異，盯著的眼睛，想從中尋找端倪，“那還有一本書和家史放在一起，你沒看嗎？”

“你指的是謝二姑娘十歲時嘔盡心爲謝家寫的預言吧？我看了，”江妤淡笑，“謝二姑娘寫，謝七前半生顛沛流離，後半生離開謝家。你們謝家的每一個人，結果不是就風華，就是離開青顯，姓埋名。”

“你沒有懷疑過那預言嗎？我當然不是指二姐出了錯，”謝明臺低長眉，目中灼灼似要噴出火星來，“玉臺十四歲回到謝家，此後再沒什麼磨難。若‘前半生顛沛流離，後半生離開謝家’是對的，那玉臺只有二十八歲生命！如此短暫。如果他後半生如預言那般，自然平順無比。是什麼樣的事，讓他命短至此？”

阿妤表一下子空白了，出神地著年。手中的剪刀，掉在蓬鬆的雪地上，跟掉落的紅花埋在一。已經來不及過問，腦中只一遍遍回想著謝明臺的話。

二十八歲……是的，太短了。

這不應該，一定是哪裡出了錯……一定是謝二姑娘錯了。

謝明臺低聲，“預言大哥失蹤，自己萬箭穿心，三哥十年算計空，四姐被火燒死，五哥遠走他鄉多年不回，六姐是巾幗將軍，七哥年遇難……時至今日，一一應驗，無一錯誤。阿妤，你還覺得二姐的預言是錯的嗎？”

阿妤瞪著他，目冰冷。的手在發抖，脣瓣抖，可無話可說。

“阿妤，我跟你說這些，並不是要如何。我本想把他留在謝家，好照顧他。但我似乎聽說，你們準備大婚後就離開青顯？爲防意外太早，我想讓你勸著他，留在青顯。我也不願他那麼早離世。”他對著的眼睛說話，如此真意切，卻慢條斯理，邏輯清晰。

總讓人懷疑，他在預謀什麼。

江思明遠遠看到年和站在一起，的表呆滯、默然無語，年卻滔滔不絕地說著，實在奇怪。他不解，若是他以爲的那件事的話，阿妤何以是這種表？他懷疑謝明臺又在中間搞了什麼鬼。

“阿妤，”江思明走上前，拍上阿妤的肩，完全繃。他自無視，微笑，“明臺有沒有跟你說他和我的計劃？你難道不高興嗎？”

“那個啊，”謝明臺很自然地接過話頭，長眼睫適當地垂下，遮住自己的眼神，“我是忘了告訴阿妤了——江思明代表江家，和我定下了婚期。臘月二十那天，我與江南、玉臺與你，同時舉行婚事。阿妤不高興嗎？”

阿妤脣角微，如何高興的起來？在他先跟說了那樣一番話？只覺得心口在了一把刀後，又被人生生拔去，被告知：那都沒什麼，不必在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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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妤有些厭惡謝明臺，恨他分析預言給聽，卻又知道這不能怪謝明臺。千難萬難，阿妤只有拼命讓自己冷靜。單憑他一面之詞，自己憑什麼要傷懷？對的，阿妤和玉臺的去留，從來跟他無關。要先去確定一下謝二姑娘的預言，再決定以後怎麼走。

心神慢慢定下，阿妤努力再努力，終於找到了一點要親的喜悅，角抿出一朵好淺的笑，“玉臺能在那天回來嗎？你們問過他了沒？”

謝明臺眼睛眨也不眨，“還沒有，我正要傳書相告呢。意見玉臺肯定是沒有的，他不得早日娶阿妤過門。”

江思明揶揄地看向三妹，想從臉上尋到害。但沒有，阿妤蒼白著臉，很冷靜。然後向他們告辭，撿起地上的剪刀，抱著剪下的一叢臘梅，回屋去了。江思明疑看謝明臺，“你跟說了什麼，讓這樣子？”

“沒什麼，”謝明臺打哈哈，也告辭，“我準備給玉臺傳書去，婚事可不能遲到了。”他悠悠哉地走開，踏雪而去。江思明還是不知道，謝明臺在他不知道的時候，做了什麼。

因爲七公子和八公子的婚期確定了，謝家開始準備婚事了。平時人的謝家大院，終於多了些丫鬟小廝。開始紅字、弄綵帶、裁布匹，還要在最短的時間準備最富的聘禮。因如今國事敏，青顯屬於大魏，而云州屬於大燕，這雙方的婚事，便不準備大辦了。江家只去請了江老爺和江夫人來做場，謝家除了親的那兩個公子，只有謝白涵在勞。謝家的幾位公子小姐，一個都沒回來。

謝八郎保證：他日有幸去雲州，一定補辦一場風的婚事。

夜裡，阿妤坐在屋裡，翻看完謝二姑娘的預言。拄著頭，沉思：如果謝二姑娘的預言無錯，那謝明臺讓玉臺留在青顯的建議，是必須考量的。只要在青顯，在謝明臺的保護下，是不會有大事發生。應該忘記自己的不自在，勸玉臺留在青顯的。

從枕下出那還沒有編好的同心結，只差一點點了。等玉臺回來青顯，就能把同心結給他了，真是好。阿妤排去心頭的煩躁，手中還拿著編了一半的同心結，出門散心。

站在雪地中，走在月下，四周死寂。走到一個地方，著假山後的一小塊被雪覆蓋的地方。好像看到前段時間，年還坐在那裡，談笑風生。年的臉映著月，真好看。

那時候……那時候……

“玉臺，喜我嗎？”

“……喜，”他補充一句，“我覺得這是‘喜’。”

“我也喜你。”

互相喜歡的人，應該在一起，得到祝福，然後幸福。

“互相喜歡的人，應該在一起，快樂幸福地生活下去，得到所有人的祝福，”阿妤抓著同心結的手握，指甲幾乎掐到手心的裡。站在月裡的雪上，漸漸癡住，“你要娶我，要快樂。多長的路，你都應該陪我。”

月照在流一樣麗的瞳眸中。清冷的寒夜中，溼潤涼的月順著桃腮滾落，阿妤卻在微微笑，目閃爍，“你是我的，是我一個人的。玉臺，不要怕，讓我們一起走下去——不要理會那什麼預言。”

“阿妤，你站在這裡，做什麼？”遲疑的聲音從背後傳來。

阿妤回頭，是江月揹著包袱站在後面。江月看到阿妤面上浮的月，吃了一驚，轉眼間又當做不曾看到了。江月聳肩，“恭喜你啊，和江南都要親了，還是同一天。好姐妹啊。”

江妤拿袖去面上流淌的月，正巧手中的同心結被江月看到。阿妤就解釋，“準備親時，給玉臺的。”

江妤先是笑，又沉默，別頭，裡噴出的熱氣在寒風中盪出一圈白煙，“阿妤，我走了。”

“嗯？”

“這不是我喜歡的時代，青顯也不是適合我的地方。雖然我極想看到江南的報應，卻覺得自己沒必要爲了死磕。我又看到你和玉臺那樣好，心底羨慕。我和江南都是很自私的人，從小讓你過不委屈。以後呢，我走了，就一個人跟你玩心眼了。此去山高路遠，說不定我們一輩子再不會相逢。你多多保重。”

“……你不回雲州了嗎？”阿妤從眼中，看到的是想開後的灑。

“不回了！天大地大，我江月要一個人走一程！”江月眨眼，衝擺手，“加油！要和謝玉臺好好的，要幸福！”

“那麼，”阿妤心頭空落落，舒口氣，也不是看不得離別的人，“你也一樣。”

這個時候，謝明臺在吩咐侍衛翼城的事。提起婚事，他頓了頓，“告訴玉臺，婚事定在……臘月二十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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