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轟隆”一聲巨響,泥沼上深陷出一個刀刻般的掌印。支狩真背部地,以草蛇灰線倏地游出數尺,堪堪避開手一擊。
“砰砰砰”崔之渙一掌落空,毫不停頓地揮掌再擊。胖虎大吼一聲,抓起一塊棱角尖利的巖石沖向崔之渙。
尖嘯的氣浪、泥濘在支狩真周遭不斷炸開,他軀扭曲如蛇,在泥灘上忽左忽右,急速躲閃,始終找不到隙出劍之機。支狩真全未料到,重傷不堪的崔之渙起手來如此彪悍激烈,得自己完全不過氣。
“封”崔之渙咬破舌尖,突地啐出一口鮮,左手中指、拇指相扣環。一圈濃烈的倏然綻放在沼地上,恰好圍住支狩真,凝而不散,流轉不休。
支狩真暗不妙,若是繼續游躲,遲早撞上圈。崔之渙不待對方應變,長嘯一聲,凄厲的聲浪猶如摧魂攝魄的魔音,響徹沼地,同時右掌拍落,一只滔天手的虛影浮于掌后。
大魔手法相
直至此刻,支狩真仍未獲得半點出劍的時機。
胖虎乍聞魔音,神迷糊,腳步不由自主地放慢。支狩真識海,八翅金蟬一聲長鳴,驅散魔音。與此同時,他整個人向后憑空浮起,仿佛頭頂上懸著一無形的線,將他拉高數尺,翔般閃開掌,越過,正是清風傳授他的第三種法蜘蛛懸。
大魔手法相在支狩真跟前落空。“轟”氣浪洶涌,支狩真被余波掀翻出去,甩向半空。
勢在必得的一擊失手,崔之渙也不由一愣,想要提氣再追,心臟突地一陣狂跳,眼前發花,氣竄,力幾近薪盡火滅的絕境。
胖虎清醒過來,巖石順手扔向崔之渙。后者正值氣息不接,勉強側過,石塊的尖棱過后腰,撕開一塊淋淋的皮。
崔之渙不行了支狩真目一閃,果斷彈起,斷劍與相合,反撲崔之渙咽。
三殺種機劍炁噴薄而出,可驚可怖的殺意侵崔之渙心神,令他如墮冰窖,心膽俱寒。他恍惚了一下,黯淡的雙目忽而閃過一抹絕然之。
奇異細的聲音從崔之渙響起,渾、皮骨、氣、臟在剎那間膨脹、收數次,一張臉變得艷紅如。
劍瞬息至,崔之渙腳尖一旋,以毫厘之差避開,反手扣向支狩真心臟。作飄忽,又快又狠,全然看不出衰弱之兆。
支狩真斷劍切,斬向崔之渙手腕,崔之渙肩頭一沉,手臂下屈,五指順勢彈出尖利,直支狩真小腹,支狩真進步揮劍,反崔之渙背心雙方都心存忌憚,不愿接彼此攻擊,俱是以快打快,以攻代守,雖無直接撞,但招招險辣,直指對方要害。
胖虎奔過來,只瞧見兩團影子兔起鶻落,一沾即走,看得他頭暈眼花,干著急卻不上手。
縱橫撲躍,崔之渙越戰越猛,出手一刻比一刻凌厲兇狠,數十息之后又殺得支狩真連連后避。
泥水紛紛濺起,支狩真不住退到沼地深,覆蓋苔蕨的泥層一踩就塌陷,烏黑的泥水沒過膝蓋,油汪汪的發亮,散發出嗆人的刺鼻異味。
激戰中,崔之渙高高躍起,斷劍從他腳下刺空。支狩真劍尖順勢上挑,直部。這一劍好似孤峰突起,變化難測,崔之渙卻早有防備,提氣,轉,避開劍尖,右掌并起如刀,狠狠切向對方額角,恰是支狩真這一劍勢盡之際。
支狩真斷劍回旋,看似勢盡的一劍再生變化,緋紅的劍劃過完的半月形弧度,封住上要害。崔之渙掌刀陡然搖晃,一化二,二化四,四化十,十化百,無數掌影織一張猩紅的網,綿纏住斷劍。
這是武道與道的妙結合,崔之渙使來水融,以,使得三殺種機劍炁難以發揮威力。
支狩真力劍,劍卻傳來強勁的粘力,彈不得。他發力再,三殺種機劍炁傾巢涌出,手上忽地一輕,崔之渙竟已散去網。支狩真一個力,失去平衡,踉蹌著向后跌退。
崔之渙毫不猶豫抓住時機,一道線迸出指尖,正待致命一擊,清氣忽而空空,再無余力。
又一塊巨石被胖虎力擲出,結結實實地砸中崔之渙背心,傳出清晰的骨裂聲。崔之渙頭噴,卻借助沖撞之力,加速撲向支狩真。
“噗嗤噗嗤”半空中,崔之渙皮的萬千孔齊齊噴出霧汽,匯聚一條浩浩湯湯的河,環繞他升騰而起,腥沖天。
支狩真揮劍瞧去,崔之渙紅如,似無形的烈火燃燒,一氣正以一種匪夷所思的速度不斷高漲,猶如火山噴薄,洶涌狂烈,沸騰的巖漿在咆哮中奔涌。
他在燃燒渾氣支狩真頓時恍然,崔之渙是要玉石俱焚,同歸于盡
支狩真被迫回劍再退,“噗”的一聲,他腳下一沉,深陷沼水,整個人往下落去,隨即躺倒翻滾。四周青黑的蕨苔被他一路扁,一細小的蘆葦管藏在其中,無聲冒出幾個混濁的泥泡。
“賤民唯有一死”
厲嘯聲中,支狩真仰頭見崔之渙雙目如炬,凌空撲下,一掌挾著滾滾河直劈而來,在視野不斷放大。
無聲無息,泥沼里幽靈般地探出一雙手,扣住崔之渙小,往下猛地一拽。
崔之渙措不及防,往前仆倒,一頭栽進泥沼。隨著一聲振聾發聵的巨響,河轟落在支狩真后丈許,飆起噴泉狀的泥浪,強烈的氣流震得支狩真飛跌出數丈,腑震不休。
崔之渙大半個子被拖泥沼,直沒膛,他揮掌狂拍,竭力掙扎。
“胖虎”支狩真爬起,一邊向遠奔逃,一邊從袖中出一塊拳頭大的燧石,對準崔之渙。胖虎也從懷里抓出一塊燧石,力擲出。
崔之渙仰天怒吼,大魔手法相浮出腦后,猛烈擊下,打得周圍泥沼往下塌陷,腰背借力拔出泥潭。一蜥皮水靠的哥舒夜也被拖出泥沼,雙手抱崔之渙小,死不松手。
兩塊黃褐的燧石呼嘯飛至,在崔之渙旁砰然相撞。
一點火星濺出,落在泛著油的泥沼上。“轟”火焰升騰,向四周急速擴散,燃一片吞吐的火海。
支狩真和胖虎早已向外飛逃,竄躍的火焰一路疾追,后方遙遙傳來崔之渙凄厲的嚎。
熱氣從支狩真后撲來,烈焰蔓延腳下,火舌卷著了他揚起的袍擺。他往前疾突,從另一邊燃燒過來的火墻擋住去路。
“小羊”一塊巨石忽地從側方呼嘯擲來,支狩真彈地而起,躍上巨石,被巨石帶著飛出數丈。胖虎在遠松了口氣,繼續掉頭跑。
支狩真逃到預先隔離的巖土地帶,回頭去,崔之渙滿浴火,嚎啕著翻滾撲打,卻一次次被哥舒夜按倒,拖熊熊烈焰。
哥舒夜沒說錯,沼地里的那些黑油果真一點就燃。支狩真默默著映紅沼澤的火,他只有不計生死地抗崔之渙,才能換取哥舒夜同樣不計生死的一擊。這才是小馬匪要求立誓的原因吧,人與人只有命相托,才能真正信任。
火焰愈來愈盛,盤旋著直沖天際,崔之渙的厲嚎聲漸漸消失。支狩真看到火海中奔出哥舒夜瘦小的影,一口氣跑過來,疲力竭地躺倒在地。
他幫小馬匪扯開熱乎乎的蜥皮水靠,哥舒夜角滲,大口氣,的皮被燙出一個個水泡。兩人靜靜地對視片刻,支狩真出手,哥舒夜咧一笑,拽住手站起來,胖虎奔過來擁住他倆,哈哈大笑,四周灼熱的空氣閃閃發亮。
“砰”三人訝異回頭,一焦炭般的人形撲出火海,踉蹌摔倒,火焰在他上吱吱焚燒,明滅竄躍。
“這個兔崽子還沒死”胖虎驚駭得張大。支狩真左手一揚,斷劍飛出,刺崔之渙背心,將他釘在泥灘上。
崔之渙劇烈搐了幾下,焦黑的手臂巍巍探到背后,抓住劍柄,一點點把斷劍出來。他抬起頭,睜著烈火一樣紅的眼睛,痛苦蠕著,向三人爬過來,慢得看不出是在移。
四周一片靜寂,只有火焰燃燒的聲音清晰可聞。
胖虎搬起石頭要扔,哥舒夜攔住他,搖了搖頭,悵然道:“讓他過來吧,這是世家弟子最后的驕傲。”
“我還是不明白。”支狩真蹙眉道,“崔之渙何必帶傷追上來,和我們分個生死”
“魔門常言,生命最后的火,唯有以點燃。”哥舒夜輕輕嘆了口氣,“他可以輸,但不可以輸給平民。他的傷勢多半影響到了基,與其茍延殘,不如戰至死。”他攥拳頭,低聲說道,“終有一天,我也會回到大燕,一決生死”
“要是不能活下來,這樣的驕傲有什麼用”支狩真微微搖頭,他求的是勝負,從來都不是生死。
哥舒夜默默向燃燒的高空:“可是沒有了這樣的驕傲,活著又有什麼用”
隔了很久,崔之渙才慢慢挪到三人跟前。他竭力仰起頭,瞪著眼,頭咯咯作響,什麼話也說不出來。
哥舒夜半跪下來,凝視著他的眼睛。
“殺你者,大燕哥舒氏。”
“清河崔氏。”崔之渙釋然般地閉上雙眼,俯首氣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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