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流席卷而來,緋紅的劍又一次從口掠出,驚如長虹貫日,神鬼莫測,時機恰到好,仿佛崔之渙主將自己湊上劍尖。
崔之渙驚怒加,對方一擊之后居然未退,依舊伏匿于口,如同一頭捕獵過無數食的猾兇,不急不躁,靜候自己再次上門。
這樣的心智,這樣的忍,這樣的膽,完全不似一個十來歲的年所為。
“道門修煉,向以靜修為宜,講究以靜生;而我魔門更喜死里求生,以戰養戰。”
薄而銳的斷劍穿河水,直而近,像一縷無聲滲的。崔之渙雙目赤紅,腦海中閃過昔日河教教主解殘暮開壇講道的一幕。
“所謂戰,看似是簡單不過的一搏生死,實則包羅萬象。戰者,既是武道、道的修煉對決,也是智謀、經驗、心態、直覺、意志、氣運、觀察力、判斷力、相生相克之道的較量,以及對盲點技巧的運用。”
“什麼是盲點”當時有弟子問。
“我從此躍下,不施任何法,也能毫發無傷。”解殘暮立在高聳云的山巔法壇上,俯視下方萬丈深壑,寬大的青儒服被山風刮出刀鋒般的皺痕。
向劍戟森森的深壑,門人皆驚,莫非教主的已至傳說中的萬劫不壞之境
解殘暮飄然起,輕輕躍下法壇,落到眾人跟前。紅玉打造的蓮法壇高不過三尺,隨便找個子都能跳下來。
眾人目瞪口呆,解殘暮微微一笑:“目所難視,意所難料,局外之子,遁去之一這便是盲點。”
劍如霞如,刺碎了腦海中的畫面。這一劍擊中的正是崔之渙思維的“盲點”,概因他完全沒料想年會故伎重施。
崔之渙暴吼一聲,來不及施展任何法,只以左掌抓向斷劍。
氣悸,強烈的危機再次涌來。崔之渙當機立斷,在指尖勾住劍刃的一剎那,運轉河清氣猛然一震,左臂齊肩而斷,鮮從斷截噴而出,化作蒸騰霧,覆蓋口。
與此同時,他的斷臂連同手掌被三殺種機劍炁,瞬間腐朽干癟,只剩下一層枯皺的薄皮。
崔之渙形急退,消失在霧背后,心掀起驚濤駭浪。對方這一劍吞噬氣,功效幾乎與河教的影大法一模一樣。不除了氣,這一劍還汲取了所有生機,以及一點冥冥渺渺的玄異之。
影大法是河教開山祖師從一座仙人址中所獲,威能無窮,堪稱世間一等一的厲害法門,即便比起羽族的羽化劍經也未必遜。天下又從什麼地方冒出來這樣的劍法,妙用更勝影大法
何況年功力淺薄,還遠遠未發揮出這一劍的威力
支狩真一劍斬出,頓覺一陣悶心跳,趕游走。他在水下閉氣多時,呼吸漸漸不暢。唯有煉氣還神的修者才能將外呼吸轉為呼吸,在水下換氣自如。
胖虎二人正趴在口的另一側,支狩真了懷里的青銅,這是他適才出手前,從小馬匪上取回來的。有此在手,小馬匪便不會輕易甩掉他們自行逃。
小馬匪目閃爍了一下,向支狩真打了個手勢,帶頭游向遠。水下窟環環相套,草蔓叢生,三人七繞八
拐,不停頓地穿過一個個幽深的巖。時不時地,一些骨骼明的怪魚從他們旁游過,起疾的細流。
“嘩啦”小馬匪住巖壁,猛地一頭鉆出水面,拼命呼吸,小臉漲得發紫。支狩真也冒出頭來,大口息。反倒是胖虎毫無異樣,呼吸自如,據傳四大修生來便可呼吸,還能自生神通,頗多奇異之。
“那個家伙怎麼樣了”小馬匪爬上一塊聳出水面的巖石,氣吁吁地問道。四下里一片暗,頭頂上方的石依稀出幾縷微。周圍巖石犬牙錯,一部分突出河面,連一片黑咕隆咚的石灘,難以見盡頭。
“我那兩劍重傷了崔之渙。按常理,他應該放棄追殺,覓地療傷才是。不過以他的子,多半還會追上來。”支狩真躍上石灘,盯著小馬匪道,“你悉這一帶地形,這次要靠你了。”
“河教的魔崽子可沒那麼容易打發。”小馬匪皺了皺眉頭,稍一猶豫,走到東面一苔蘚布的陡壁前。
“你也知道他來自河教”支狩真不聲,小馬匪果然是燕人,才會如此悉魔門。
“他出手時那麼濃的腥氣,隔得老遠就聞到了。”小馬匪撇撇,
索了幾下巖壁,其中一塊灰紋石頭隨著手勢挪。他出石塊,出一個中空的凹,里面藏著一只黑乎乎的牛皮囊。
小馬匪解開牛皮囊,支狩真目一掃,瞥見里面一雙麂皮短靴、幾套晉楚式樣的舊衫、兩柄短刀、一把彈弓、幾包藥、一疊油馕餅和諸多零零碎碎的小玩意。
油馕餅是大燕一些部落的過冬食糧,以油、青稞、牛羊骨混雜烤制,口得像磚塊,但非常耐,可以存儲經年不變質。
最特別的是那把彈弓,足有一尺長寬,以珍稀的白堊地銅為弓架,鏤刻古樸花紋,弧線的弓柄在末端彎一束鋒利的尖錐。皮筋又寬又厚,澤白,宛如細膩的玉。
“魔門向來睚眥必報。姓崔的在我們上吃了虧,鐵定要找回場子。這是魔門弟子不變的心,也是他們修行的道。”小馬匪一邊侃侃而道,一邊套上麂皮短靴,拿出彈弓,挲了一下,掛在腰間,又出短刀,一柄在靴跟,另一柄拋給胖虎。刀鋒在黑暗中發亮,映出小馬匪如鐵勾勒的棱。
支狩真目一閃,看向小馬匪。那個狡詐、弱的小馬匪仿佛在眼前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出爪牙的騰騰殺氣。
這一次,小馬匪毫不避讓地迎上支狩真的目:“所以我們只有一條路。”
“殺了他。”
“魔門功法威力強,反噬也大。”
“現在的崔之渙并不比我們強多,大可以慢慢耗死他。”
年彼此對視,兩雙眼睛似在黑暗中燃起同樣亮的火。胖虎呆呆地看著他們,忽而覺得惶恐的心頭里,也有一把火燒了起來。
“干他娘的”他抓短刀,像一頭真正的猛虎低吼起來。
“傷的猛雖然兇殘,卻是獵殺它的最好時機。”小馬匪挎上皮囊,直起腰,眼神變得銳利,像天空俯瞰獵的蒼鷹。
“砰”石塊被用力塞回巖壁,在短促沉悶的撞擊聲中,三人向石灘深走去,仿佛踩著號角鏗鏘的雄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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