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佑樾回了紫玉閣後方才得知兒被二房柳氏接走的消息。原兄弟兩個就親近, 所以兩個孩子時常相互串門的,也沒什麼。
不過,趙佑樾這會兒心中還有一事在猶疑不決。想了想, 親自去了一趟青雲閣。
柳香夫婦就猜到趙佑樾會過來,所以,早早便備了有酒水在。兄弟二人喝酒聊天自是有許多話要說,柳香識趣得很,吩咐下人們擺好飯後, 就折退去了別的地兒。
兄弟二人在前院用飯,柳香則回了後院看兒子和明霞。
“明霞, 你爹爹過來了,估計一會兒是要接你回去。今天就到這裡吧?你們也洗洗手,趕先吃飯。”
墩哥兒被姐姐管教的這大半個時辰, 一直老老實實, 連半句多餘的話都不敢說。說實話, 他早就想尋個什麼藉口逃了。
可惜姐姐不是爹娘, 他平時慣用來對付爹娘的那一套,在姐姐上用也無濟於事。
所以,這會兒聽娘說今天功課該結束得去吃飯了, 墩哥兒雖然手還在抓著筆練字眼睛看似也是還認真盯著紙的,但其實心思早飛走了。
明霞看出了弟弟的那點小心思, 於是禮貌對柳香說:“是, 嬸娘。”就當墩哥兒以為接下來一句就要說“墩哥兒, 今天不寫了,明天再說”時,卻聽繼續說,“只是這張大字還缺一半沒寫, 做人做事都要善始善終,不如先等墩哥兒寫完了再用飯吧?”
“嬸娘勞苦了一日,想必很累,嬸娘先去,我留在這兒陪著墩哥兒就行。”
墩哥兒真的,當即就心一陣哀嚎。
柳香瞄見了兒子那痛不生的小表,又想到兒子平時在這院兒里胡作非為作威作福的樣子,不由心中也暗一個“好”字。
臭小子,當真以為誰都不住他了嗎?
於是柳香忙說:“明霞說的對,做事必須要善始善終才行。有些道理時不好好學,長大了就更守不住這些規矩,是該好好給你弟弟立立規矩了,把你從夫子那兒學來的,全都教給他知道。”
明霞早聞堂弟小小年紀就不服管教了,所以,此番也很有自覺的和嬸娘唱這個雙簧戲。
“是,嬸娘。”明霞規矩朝柳香福了下子,規矩應承說,“侄定然會好好教導弟弟,日後,侄每日下學後就來青雲閣嬸娘這裡教弟弟讀書識字。弟弟也三歲了,該讀書了。等再過兩年進家學,有個基礎在,學的也快。”
見母親和姐姐一唱一和的就這樣把他接下來的“一生”都給安排好了,墩哥兒撅得都能掛上油壺,臉上更是一副哭無淚的表。
他覺得他此後餘生都和“玩樂”二字再無相干了。
柳香高高興興走後,明霞則更嚴厲了些,說:“方才你也聽到了吧?嬸娘把你給了我管教,你若不聽我的,我就學夫子那樣拿戒尺打你手心。從今天開始,每天至練三張大字,背誦一首五言絕句。還有,限你一個月要把《三字經》背誦完整。”
“姐姐。”墩哥兒眼圈都急紅了,開始嗚嗚嗚,“我還小呢。”
明霞說:“還小嗎?我有你這麼大的時候,《三字經》、《百家姓》和《千字文》都已經爛於心了,你現在卻連最簡單的《三字經》都還背得磕磕。我早對叔叔嬸娘對你的管教方式有意見了,現在正好,叔叔嬸娘既然把你給了我,趁你年紀還小,正好幫你把一些臭病都改了。”
墩哥兒鼓足了勇氣頂說:“只是我娘說的,我爹爹又沒同意。”
“你爹在你娘面前有話語權嗎?”明霞一針見。
墩哥兒還真仔細去考慮了這個問題,然後他也覺得姐姐說的很對。好像他們家真的是娘親說什麼就是什麼,爹爹不會去反駁娘的話。
一這樣想,墩哥兒心裡更難過了,不由又學起以前在爹娘面前的樣子來,凡事不管大小,一張,就“哇哇哇”哭起來。
明霞卻充耳不聞,只氣定神閒的繼續替弟弟研磨,只在等弟弟哭完一波後,才平靜說:“今天這張大字寫不完是不准吃飯睡覺的,你要是想著,困著,就儘管哭。”
墩哥兒哭了好一陣,娘嬤嬤們想來勸,都被明霞一個眼神給嚇走了。
墩哥兒見沒了指,只能老老實實繼續埋頭寫。
沉下心來寫,再不去想那些七八糟的事后,也很快就寫完了。
寫完後,明霞又教育他:“你有那個時間去哭,是不是能多寫很多字?”明霞說,“眼淚是最沒用的東西,你以後遇到任何事,都得先想著怎麼去好好解決它,而不是拿眼淚當武。記住我今天教你的道理了嗎?”
墩哥兒自己心裡也算了筆賬,他想了想,如果之前他不哭那一陣的話,估計早就寫完了。然後再想著姐姐和他說的話,他就更覺得姐姐說的對了。
“是,我記住了。”
明霞了他腦袋,牽著他手說:“那我們一道去前院找叔叔嬸娘和我爹爹去。”
墩哥兒方才被姐姐急了的時候,其實是有些恨姐姐的,恨為什麼要多管閒事。可現在姐姐跟他說了這好一番道理後,姐姐又來牽他手後,墩哥兒心中的那點怨憤早就煙消雲散不知去了。
他最喜歡姐姐了,要是姐姐不兇就更好了。
明霞牽著墩哥兒往前院去,後跟著丫鬟和嬤嬤。嬤嬤怕小爺從後院走去前院會累著,再說,天也黑了,怕小爺怕黑,所以就要來抱他。
不但墩哥兒不肯要嬤嬤要,就要姐姐牽著手走,連明霞也順勢說了嬤嬤們幾句。
“哥兒雖是二叔二嬸命子,但咱們趙家卻從不養沒有的男兒。哥兒小的時候多照顧些是應該的,若是大了還那樣溺他,可就是害了他。雖你們是叔叔嬸娘院裡的人,我又是小輩,說這些話可能不該。但我也是為了哥兒好,他是我弟弟,我不會害他的。”
這趙侯府的兄弟二人乃是一母同出,打小就好。從小到大,從沒有過什麼齟齬。
兩房的下人們,相互間也都相得十分好。要說大房的小姐是為他們這房的哥兒好,那們是絕對相信的。
那嬤嬤是伺候慣了墩哥兒的,也有些資歷,既然提起這事來,也說:“小姐教訓得對,原該是這樣的。我們哥兒沒有一母同出的親姐姐,您還不就和他的親姐姐一樣麼?我們這院兒裡的下人們,還不和紫玉閣的是一樣的,小姐可別拿我們當外人。”
明霞說:“你們都是叔叔嬸娘親自調-教出來的,自然個個都是好的。你們寵著哥兒,也是心疼他,我是能理解的。只是咱們趙家從曾祖父時起就是家傳武學世界,名門侯府,子孫後代不說一代比一代強,怎麼也得要能撐住先祖的門楣的。”
大房夫婦和離了,後院竟是小姐當家。這小姐才八歲,竟有這等魄力和氣度,青雲閣的奴僕們心中也是十分敬畏的。
嬤嬤也趁機誇了幾句說:“小姐小小年紀便名聲在外,外人很多嫉妒咱們家的,都還不肯信。但奴婢覺得,小姐其實比外面傳的還要好。咱們趙侯府日後有您在,何愁衰落呢?定是要越發興盛的。”
明霞聞聲,卻沒再說什麼。
在青雲閣用完飯後,父二人散步回去,正是順便消消食。
如今外面的那些聲音,明霞自然也聽到了。有些事還不是很懂,不過,總歸是知道是對父親不好的一些傳言。
父母雖和離了,但明霞卻時常去外祖家找母親說話,和母親關係一直很親。
明霞知道,父親突然來叔叔家吃飯,肯定是見自己在這兒他才來的。而他來找自己,肯定是有話說。至於如今父二人間能說的,也就是有關母親的事了。
既然父親當初和母親和離是有原因的,如今這個原因也全城傳得沸沸揚揚,想必母親那裡也知道了。所以,或許這個時候會是父母重歸於好的最佳時機。
但看父親神間仍猶豫,明霞就又想,父親肯定心中還未做好決定。而找自己,想必是有話想說。
見父親一直遲遲不開口,明霞索率先開口問:“父親是在遲疑明天一早是否要去外祖家找娘親嗎?”
正在出神想事的趙佑樾忽然聽到這一句,立馬將思緒拉了回來。
他微笑,猶如春風拂面。
“你祖母要父親明天過去。”趙佑樾說。
明霞對他的這個說法一點都不意外,追問:“那父親是怎麼想的呢?”
趙佑樾當初之所以選擇與妻子和離,一是因為自己有疾,他不想耽誤妻子一輩子的幸福。二則是……他心中有大業未,怕牽連岳家。
而如今雖然有疾一事已不是,按理說他該和妻子好好談一談了,可若這個時候再把妻子接回家中,日後盧家必會到牽連。
這不是他願意看到的。
明霞見父親沉默,心中多是有些猜到了父親心中所想。不過,既然父親不說,便也不問,只說:“那父親就再好好考慮一晚上吧,若是決定好了,隨時差個人來告訴兒就行。”
次日一大早,明霞才將起,前院的人就來傳話了。
趙佑樾思量了一晚上,最終還是決定暫且先不去盧家。不過,他讓兒今天去盧家看母親。
趙佑樾有他自己的思量在,籌謀已久,有些時候也是不由己。
明霞一邊洗手淨面一邊冷靜聽完嬤嬤的話後,平靜說:“知道了,下去吧。”
等嬤嬤退出去後,明霞才讓日常服侍的丫鬟們給穿梳頭。
盧家除了盧德泉外,別人也都很震驚,尤其是盧老爺和盧夫人。自得知前姑爺有這方面的病後,二老就又覺得其實他是個好男人。當初和離,也是為了慧娘好的。
二老雖沒說要再把兒嫁過去的話,但心中曾對他的怨憤,也都沒有了,直到他也是可憐人。
二老如今也尊重兒自己的選擇,如果在得知這個消息後,願意再嫁過去,那就嫁。若是不願意,那他們盧家始終都有的容之所。
盧大也為自己之前說過趙侯爺壞話而到尷尬,所以,這會兒倒是一句話都沒有了。
盧家一家人夜裡都沒睡好,輾轉反側的,都想合計個計策來。
盧老爺為男人,自然是更能諒男人的,他當然還是希兒能繼續去做侯夫人。只不過,這種事畢竟是涉及兒房事的,他做爹的不好乾預,也就只能攛掇盧夫人來說。
所以次日一早,盧夫人便就去了兒小院裡。
盧秀慧只在得知消息的那一刻很震驚,如今心緒已經平復很多了。
“你心裡是怎麼想的?”盧夫人又喜又愁,一進來就拉著兒手問。
盧秀慧說:“娘,我和他之間不只是這一樁事。所以,眼下即便知道他是有苦衷,也不好說日後會怎樣。”
盧夫人知道,也覺得姑爺不該瞞慧娘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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