著劉醫聖離去的背影，傅思瀅的心慢慢沉深潭。

這一晚安然度過，傅思瀅難得睡了一個好覺，沒有吐沒有痛苦，甚至沒有夢。

翌日又經過劉醫聖的診脈確定無誤，才與李氏蕓芷一同前去向慕王道謝告辭。

等母親說完謝恩的話，傅思瀅示意母親帶蕓芷先行一步。

之後，正重新對漠蒼嵐施下一禮：「王爺的救命恩，我會銘記於心。」

漠蒼嵐不以為意。

見他並不領，傅思瀅抿，轉離去。

中毒本就是被他牽連，救命一事按理說也是他應該做的。可他曾對說過「求人不如求己」，所以真的沒將希放在他的上。沒想到，最後還是被他救了。

這份不算恩的恩，傅思瀅終歸記下。

離開慕王府後，自覺神力尚佳，便向母親提出去看何長易與衛蘭靈。

李氏稍有猶豫：「你這草率前去，怕是不被待見。還是回府收拾一番，備上重禮為好。」

傅思瀅不贊同：「備上重禮固然重要，可儘快去看才能顯心誠。」

「……好吧，」李氏應是，眉頭緩緩皺，「那你可要做好準備，該說什麼話一定要想清楚。你這次的事……不是好解釋清楚的，也、也就是只有娘肯相信你。」

傅思瀅同樣狠狠蹙眉：「曉得。」

抵達福好客棧一下馬車，便注意旁邊停著幾輛眼的馬車。不甚悉的車夫恭敬地沖李氏和傅思瀅行禮問好：「小人見過宰相夫人、見過傅大小姐。」

李氏點頭應下，低聲提醒傅思瀅：「衛侯府的人也來了。」

「嗯。」

傅思瀅眉頭不松，轉將自己和蕓芷的帷帽都戴好，叮囑道：「等會兒別吭聲，不要多摻合到這件事里。」

蕓芷悶悶應是。

再次來到福好客棧，心境大為不同。衛蘭靈一家住著的還是之前的房間，何長易則住在白傾羽的隔壁。然而，此時所有人都坐在衛蘭靈的房間，氣氛凝重。

外隔著一道屏風，衛蘭靈躺在裡間的床上斷斷續續地哭泣，伴隨著王老嫗難聽的咒罵，衛侯府的人則和白傾羽、何長易、小李氏在外間低聲談。

一見宰相府的人到，所有人神一震，尤其是他們看到傅思瀅現。

一聽傅思瀅來了，王老嫗唰地從裡間衝出來，張牙舞爪著就要撲上來打傅思瀅。

「賤蹄子，還知道戴帽子？你還知道要臉！心狠手辣的毒婦，害人命，你咋不下十八層地獄！敢給我孫下毒，你小心被天雷劈死！」

被眾人攔住的王老嫗見打不到傅思瀅，彎腰下鞋就朝傅思瀅扔去！

因為後站著蕓芷，所以傅思瀅沒有躲閃，直直下這一擊。好在帶著帷帽，飛來的鞋子「咚」的一撞，只是將帽子打偏些許。

直直站著，沉默地看著王老嫗發飆。

李氏在一片吵鬧中大喊：「都是誤會，衛老夫人別怒，都是誤會！」

「放你娘的屁！狗娘養的，還敢說是誤會？！」王老嫗抬手就朝在前阻攔的李氏頭上重重打去：「什麼得子散，還假模假樣地送上門，原來就是害人的毒蜂，爛心眼的臭東西！」

一見母親被打，傅思瀅當即上前攔住王老嫗的手。

在雜中，毫無聲線起伏地說：「我的毒還沒有解乾淨，以免傳染給你們，才戴著帷帽隔絕唾飛濺，這並不意味我做賊心虛。」

在王老嫗鼻孔大張的憤怒中，將母親從王老嫗的旁拉開，直面王老嫗又說：「若是你們不怕，我當然願意摘下帷帽以顯我並非是無見人。」

一聽這話，王老嫗自然不敢傅思瀅摘下帷帽。但怒火需要發泄，因此一拳就捶上傅思瀅的肩膀。

「你真不要臉，咋就沒毒死你！」

這種老婦人，手上最是有幾把子力氣，哪裡是傅思瀅這種小板能承的。

「咚」的一聲，王老嫗的力氣之大，捶得傅思瀅連退數步被母親和蕓芷攬下，肩頭的骨頭幾乎要被捶碎。

至此，一直沒有說話的白傾羽才開口平息燥：「衛老夫人還請稍緩，聽聽傅大小姐怎麼說。」

王老嫗大唾一口：「殺人兇手，誰要聽的鬼話解釋，就該抓去報！既然沒死，就送到刑場去砍頭！」

衛侯夫人與小李氏雙雙安下王老嫗，一群人等著傅思瀅解釋。雖說李氏解釋過一遍，但畢竟李氏解釋得草率，他們需要據傅思瀅的親口所說辨別真假。

捂住肩頭，傅思瀅淺淺呼出一口氣。

出乎眾人意料，開口第一句並非是解釋或道歉，而是賠償。

「我願意出三千兩給表妹添嫁妝以賠不是，也會向我父親請求為何公子謀到一個職。」

三千兩！

職！

屋頓時無聲。

回過神來，小李氏悲憤：「誰在乎你的破銀子，你差點害了蘭靈的命！」

王老嫗一把推了推小李氏，不悅道：「怎麼不要銀子！要！別說是三千兩，就是三萬兩也能要！這可是一條人命！」

至於何長易，則坐在一旁盯著傅思瀅，目深暗，默不作聲。

先用三千兩功堵住王老嫗的破，傅思瀅接下來的緒便更是平淡：「我不是要用銀子和職封住你們的，以求讓表妹和何公子忍氣吞聲、忍冤忍苦，這只是我對自己糊塗行事大懊悔所甘願付出的賠償。若是表妹衛姨母和何公子看不上，我也不好多說。」

王老嫗再次罵罵咧咧：「怎麼看不上！你該給的，一文都不行！」

傅思瀅也不惱，輕輕點頭：「前兩日我負劇毒，只能委託母親給你們解釋。現在我不想再多做解釋，省得好似要為自己開罪狡辯一樣。是我的疏忽才害得表妹與何公子遭此大劫，無論表妹與何公子願意如何討回公道都無妨，把我送去見……也無妨。」

「思瀅！」李氏一驚，差點急得落下淚來，「你……」

在母親手背上輕輕拍兩下，傅思瀅虛弱地輕輕咳嗽幾聲。立即，王老嫗的子就往後躲，顯然是害怕被傅思瀅染毒。

餘注視著眾人的反應，傅思瀅咳嗽幾下后穩住：「對不住，那刺客給我下的毒太烈，讓我的子虧虛甚多。想必，這也是我誤傷表妹與何公子的報應罷。」

話語一頓，忽而染上一點點哽咽之意：「只恨我糊塗行事，誤傷表妹和何公子，又沒能殺了那刺客，我……」

再說不下去，掩面拭淚。

傅思瀅沒有詳說是如何將葯搞混的，卻句句以「疏忽」「誤傷」等字眼無形之中進行解釋，屋的人就算是再不相信，也漸漸地要相信這的確是傅思瀅的大誤。

畢竟、畢竟那日命將盡，急著去向刺客報仇而將各種葯給搞混了……也不是不可能？

突然，裡間傳出衛蘭靈的哭嚎大罵：「你說是誤會就是誤會？！傅思瀅，我不信你！我就是瞎了眼信你，才差點喪命！我再也不會信你！娘，送去見！」

小李氏被兒哭得心痛，立時也堅韌了心，上前作勢就要拉扯傅思瀅去見。

倒是王老嫗一邊想送傅思瀅去見，一邊又擔心送了傅思瀅去見以後就沒有那三千兩銀子，所以竟一時沒了撒潑氣勢。

傅思瀅分毫不怯：「是我的疏忽釀大禍，衛姨母要送我去府，我不敢有半句狡賴。」

微微抬手，示意小李氏稍等，轉頭竟是看向衛侯夫人和寧瑞。

對於衛侯夫人和寧瑞來說，這是傅家的鬥，他們只管看戲就好。

「衛侯夫人、寧公子，」傅思瀅語氣沉重，「本來想藉由我被刺客下毒一事，向慕王爺央求能換給寧公子免刑，但我即將陷於囹圄，怕是不能完此願了。」

這話一出，衛侯夫人和寧瑞哪裡還有不變臉的道理。

傅思瀅還真摯滿滿地祝福呢：「希寧公子與我表妹能儘早有喜，早生貴子。我、我也不過是為表妹著想，才想著給表妹送去得子散，哪想大意造難。幸好表妹得救，要不然……」

落淚一泣，揮手不再多說，轉就示意小李氏可以送去見了。

而此時，衛侯夫人和寧瑞哪裡還會眼睜睜看著傅思瀅獄！

「思瀅，你切莫太過自責！」衛侯夫人急得一手死死抓住傅思瀅的手腕，「大家都知道你是疏忽了，無心之失啊！你眼下最要做的是照顧好你的表妹和何公子，好好補償，而不是見牢啊！你做錯了事，你得彌補。你要是了獄、被判了刑，誰替你贖罪，難不要你娘、宰相大人白髮人送黑髮人不說，還要替你贖罪？」

傅思瀅猛然一怔：「我……」

衛侯夫人一邊說，一邊用胳膊肘去寧瑞，讓他趕去裡間勸勸衛蘭靈。

是送傅思瀅獄重要，還是給寧瑞免除閹割之行重要！

答案不言而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