開泰帝離開中宮,回想著方才都發生了什麽，一下子想到那個學徒仰頭直直地凝自己的事兒。

他不是個講究人，不講那些個不許任何人直視天的規矩,從不會拿這個當以下犯上的罪名來問罪。何況他剛才惦記著盧皇後是不是生病了，哪有心思關心一個無關要的小丫頭片子。

沒想到他沒關注,盧皇後倒是瞧見了。

開泰帝越想越氣,當即轉道去太醫院。

過去為了方便妃嬪、宮以及外命婦看病,太醫院一直都養著批醫。不過早些年廢帝荒/無道,曾經做出過強占醫的事來,據說廢帝欺辱過不願就範的醫後還把人趕了出宮,可以說是昏君中的昏君了。

後來醫再增補,便增進來許多存心想要攀龍附的！

早前這些醫安安分分，開泰帝也沒注意到還有這麽一重,這會兒越想越不對味。

也怪他這天下得來太順利，即便他登基後把太醫院這樣要的地方安排了自己人，那些前頭留下來的以及後頭招進來的太醫和學徒卻未必知曉他的脾氣。

說不準在他們心裏還想著廢帝在位時那一套。

開泰帝隻覺得自己接手的這個皇位簡直是個到都有問題的大篩子,他解決了這邊，那邊又出事兒,上上下下就沒一是好的！

開泰帝讓太醫院把醫和學徒臨時來了場突擊試，赫然發現有批學徒個個態婀娜、貌如花，結果呢，進太醫院快一年了,一考就發現連基本的脈象都沒整明白。

這可就讓開泰帝然大怒了。

要知道因為想著男有別，他還打算讓醫負責盧皇後的生產來著，現在太醫院鬧出這樣的幺蛾子來，讓開泰帝怎麽能不生氣？

他平時不講究規矩、不苛責底下的人，結果他們居然在他眼皮子底下搞這樣的小作！

真就是馬善被人騎,人善被人欺了！

開泰帝一口氣遣散了大半醫，又把太醫院的掌院也給換了，心氣才稍順一些。

他看都不看惶惶然跪了一地的太醫院眾人一眼，直接拂袖而去。

薑若皎很快聽說醫那邊出了事，忙去尋太後說話。

太後著額頭，歎著氣說道：“也怪我疏忽大意，竟人鑽了這樣的空子。”

醫平時主要是幫宮中的人治病，雖也太醫院管轄，更多時候卻是由皇後決定去留。

現在盧皇後懷著孕不便管事，宮中諸事便由太後暫管。

問題在於本就不是擅長理這些事務的格。

更擅長把劍擱到對方脖子上和對方“講道理”。

見薑若皎來了，太後目微，拉著薑若皎的手說道：“你來得正好，我正想派人去找你。”

薑若皎坐到太後近前。

太後開門見山地說道：“你們母後不能勞，宮裏的大事小事都落到了我手上。沒什麽事還好，有事我就一個頭兩個大，我思來想去，還是覺得把印暫時給你來管比較好。”

照理說薑若皎不得要推辭一番。

不過薑若皎沒有。

薑若皎知道太後是什麽格，一點都沒忸怩，笑著應了下來。

太後見狀，自然又更喜歡薑若皎幾分。如釋重負地說道：“那你這就去與你們母後說說此事，省得多心，覺得我們越過了。”

薑若皎帶著印從太後離開，轉道去了中宮。

盧皇後獨自月份大了，吐得了，神還不錯。

聽薑若皎說了太後的打算，盧皇後雖不太放心薑若皎這麽個還沒滿二十的小年輕，卻也沒想著截留印。

盧皇後道：“既然母後都這麽說了，你就替我們先辛苦辛苦，左右你以後也是要接掌這些事的，現在提前悉悉也好。”說完印的事，不免又催促薑若皎抓一些懷個孩子，免得楚王他們的孩子都出生了東宮還沒靜。

薑若皎笑著答應，帶著印離開中宮。

盧皇後看著薑若皎走遠，抬手著自己的肚子。

太子是極孝順的，薑若皎對這個婆母也恭敬，印由薑若皎保管著，總比不知道落到哪個人手上強。

想到白天發生的事，盧皇後不由歎了口氣。

開泰帝將太醫院整頓一番的事也知道了。

盧皇後一時也不知道自己是不是害了人。

既然開泰帝這麽不高興聽這種話，以後就順從本心別多好了。

這對們母子來說才是最好的。

隻是越發不懂開泰帝喜怒無常的脾氣了。

尋常男子知曉自己可以納新人，難道不是該高興的嗎？

明明開泰帝到了榻上也算不得清心寡，怎麽會表現得這麽深惡痛絕？

盧皇後弄不明白是怎麽一回事，坐在桌邊想得出神。

直至開泰帝邁步走了進來，盧皇後才收回思緒，起迎道：“陛下。”

開泰帝在盧皇後前站定，把摁回椅子上。

盧皇後仰頭看著開泰帝依然雲布的臉龐，心裏有些打鼓，實在不明白他為什麽氣這麽久。

開泰帝看出盧皇後的迷茫與不解，心裏更氣了。

一而再再而三地把他推給別的人，心裏當真一點位置都沒留給他嗎？

他看得出來，讓他納新人時都該死地真心！

唯一會讓猶豫的，可能是納了新人可能會影響到太子的地位！

在心裏，到底把他這個丈夫擺在哪裏？

盧皇後被開泰帝這樣直勾勾地看著，心裏有些發慌。

即便他們更親的事都做過，這樣直直地對視還是極有的。

盧皇後忍不住再一次喊道：“陛下？”

開泰帝聽著生疏的稱呼，心裏想的卻是他們親那日，怯生生地牽著他的角喊了第一聲“夫君”。

那時候年紀著實小的很，整個人瞧著一就會碎，他便是再禽也沒法對做什麽。

隻不過那一聲“夫君”，卻讓他第一次覺得自己得當個有擔當的人了。

那種覺是非常奇妙的，仿佛能一下子把人從不經世事的年郎變頂天立地的男子漢。

隻是這麽多年來，他都沒想明白到底是怎麽一回事。

現在他想明白了。

他想要得到的回應，想要對他懷有同樣的。

想他堂堂天子，想要什麽難道還要一個人忍著不？

開泰帝抓住的手腕，目鎖著無措的臉龐問道：“你到底有沒有把我看做是你的丈夫？”

盧皇後被開泰帝看得有些發慌，強自鎮定道：“我十三歲嫁給你，一直安分守己地為你持家事、生兒育，怎麽就不把你當丈夫了？”

開泰帝道：“我聽聞以前名相房玄齡的妻子也姓盧。那盧氏得知太宗皇帝要給房玄齡賜下人，死活不肯，太宗皇帝人端來杯毒酒，說是若不從便得把毒酒喝掉才行。你可知道是怎麽選的？”

盧皇後當然知道，也是讀過書的，隻是沒什麽機會用上學過的學問罷了。

盧皇後說道：“自然是喝了。”

那盧氏喝了才發現那並不是毒酒，而是滿滿一杯醋。

從此便有了吃醋的典故。

開泰帝道：“你看別人為了獨占丈夫，連毒酒都願意喝，怎麽到了你上就一個勁地把丈夫推給旁人？”

盧皇後沒想過這樣的話會從開泰帝口裏說出來。

開泰帝就不像個耽於的。

過去他常年在外征戰，一年到頭也見不著人。即便見著了，他們之間能流的事也不多，聽不懂他在戰場上那些事，他不耐煩關心的那點兒家裏長短，久而久之，夫妻之間也隻能相敬如賓地維持著麵上的融洽了。

這種況下，盧皇後有什麽底氣覺得自己可以獨占丈夫？

如果們當真是相知相許的患難夫妻，自然也可以像故事裏那盧氏一樣當個悍婦。

盧皇後實在不知開泰帝為何要這樣質問自己。

緩聲說道：“陛下不管份還是脾氣都和那房丞相不一樣，臣妾若是學那盧氏的作派，豈不是自取其辱？陛下是至尊至貴的一國之君，難道還能守著臣妾一個不再看旁的子半眼不？”

開泰帝道：“為什麽不行？”

盧皇後怔住。

開泰帝道：“我有那麽多事要忙，哪有空再去談說。天底下還有那麽多好兒郎討不著媳婦，我有你不就夠了，做什麽還要廣納後宮占掉別人的媳婦兒？”

盧皇後愣愣地看著開泰帝，仿佛第一次認得他似的。

開泰帝坐到了盧皇後側，改攥住的手掌：“可你倒好，一而再再而三地張羅著給我找人，你心裏真把我當丈夫嗎？”

盧皇後心如麻。

在家裏隻待到十三歲，隻有兄長教讀書認字，教賢良淑德，教不要跟著父母胡鬧。

後來嫁人了，婆母待極寬厚，隻需要持好王府那點兒事務就可以了。

平日裏與各家眷往來聽們聊到許多煩惱，竟是一點都不需要去考慮。

所以一直覺得父母兄長為選的親事是極好的，至於話本裏說的什麽兩相悅你儂我儂，不過都是窮書生憑空想出來的罷了。

從來沒想過，開泰帝會拿這種話來質問。

盧皇後道：“我以為，陛下不喜歡我這樣的。”

許多年前坐上婚車的時候也曾看過新郎騎在馬上的背影，想著他到底是怎麽樣一個人。

那麽多年過去，當時的心都已經快忘了。

在很漫長的一段時間裏，都對自己說能嫁給這樣的夫婿已經很好了，世上哪有那麽多海誓山盟似海深？

開泰帝道：“那現在你知道了，”他抬手起盧皇後的下，得不得不和他對視，“以後就別再把我推給別人，你可以大大方方地當個妒婦，像瑞哥兒那樣斥罵那些讓我納妃的人。”

盧皇後一時不知該說些什麽。

開泰帝順勢吻上微啟的，正懷著孕，臉上不施脂，親起來倒是十分清爽。

盧皇後怕他親出興頭傷著肚裏的孩子，忙抬手想把他推遠。

開泰帝抓住盧皇後的手，把人抱進懷裏說道：“別怕，我什麽都不會做，你讓我抱一會兒。”

他今天思來想去，覺得老自己一個人被氣得七竅生煙太虧了，還是順從自己心裏的想法把話說開比較好。

他一大老爺們，承認自己喜歡自己媳婦又不丟人，省得一天到晚想著給他找人！

盧皇後不是很習慣這樣的親近，不過當了這麽多年夫妻，心裏對開泰帝還是有幾分信任的，順從地由著開泰帝抱住說起生產後的安排。

開泰帝早就想好了，回頭必須要給這不識趣的小兔崽子多找幾個娘流好生照顧著，絕不能盧皇後把全部心思放在這小兔崽子上。

最好就是平時都給別人照顧，想逗孩子時再抱過來瞅兩眼就好。

反正絕不能讓這小兔崽子跟東宮那混賬小子一樣，讓盧皇後從早到晚寸步不離地照看！

這回逮找了開誠布公的機會，開泰帝便對著盧皇後大講特講，還說什麽小孩子不能慣，培養孩子要從沒斷的時候開始。

盧皇後：“………………”

作者有話要說：

開泰帝：開誠布公並防範於未然

盧皇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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