開泰帝麵沉如水,沒把紙條還給盧皇後，而是人快馬去宣虎賁騎統領進宮來。

虎賁騎算是開泰帝親軍之一，打京城後就駐紮在離皇城不遠的上林苑,一來一回也要不了多時間。

開泰帝吩咐完了,目落在神有些忐忑和迷茫的盧皇後上。他開口質問：“對於這種來曆不明的人遞來的東西，你都會照單全收？”

盧皇後道：“他出現得太快了，走得也快，臣妾都沒反應過來。”說著又忍不住反駁了一句,“以前在平西王府可從來沒有來曆不明的人跑出來,臣妾也是頭一回遇到這樣的事。”

以前平西王府有太後坐鎮，管得和鐵桶一樣嚴，哪裏有人敢造次。

倒是來到京城又是遇到眼高於頂的嬤嬤，又是遇到半路躥出來的衛,盧皇後覺前者還能說是自己的問題，後者卻不能怪，又不能調度衛。

開泰帝聽盧皇後暗暗刺了自己一句,心裏的火氣自然又噌噌噌地往上冒。

他派人去把衛統領宣了過來。

衛統領就在宮中,來得比虎賁騎統領快多了。

開泰帝當著盧皇後的麵下令讓對方把衛上上下下整頓一番，絕不能今天這種事再出現。

還有那個跑來給盧皇後遞信的衛也必須查明是誰！

一想到紙條裏寫的那些話，開泰帝忍不住踹了衛統領一腳,讓他趕去查，查不出來就提頭來見！

衛統領趕領命而去。

盧皇後在旁邊看著開泰帝對著衛統領發了一通火，登時有些後悔自己剛才沒忍住給了開泰帝一道釘子。要是他朝衛統領發完火還不解氣怎麽辦？

開泰帝吩咐完衛統領，轉頭一看，就見盧皇後眼神裏明顯多了幾分瑟和後怕。

這人也就隻有護著那混賬兒子的時候敢和他對峙。

盧皇後見開泰帝朝自己看過來,心裏更慌了。趕忙說道：“這麽晚了，陛下尋那虎賁騎統領來做什麽？要是陛下有正事要辦,臣妾就先回中宮去了。”盧皇後說著就站起來要告退。

開泰帝默不作聲地抬手勾住盧皇後的腰，一把將把往回帶。

盧皇後猝不及防地被開泰帝這麽一攬，整個人跌開泰帝懷中。

開泰帝常年在外征戰，渾上下都跟鐵打似的，又又結實，盧皇後許多年沒與丈夫這樣親近過，隻覺兩人在一起的地方火燒一樣滾燙。

手忙腳地坐起來，想要和開泰帝拉開距離，那鐵鉗般的手掌卻牢牢地擒著的腰上，本不讓挪開半分。

“陛下？”盧皇後仰頭看向開泰帝，語氣滿是惶然和驚慌。

開泰帝看著盧皇後近在咫尺的臉龐，隻覺歲月沒在上留下半點痕跡，都多歲的人了，瞧著還像十幾年前那樣弱得仿佛一就碎。

開泰帝又想到那張紙條上寫的什麽表哥，雖然知道肯定是有人想挑撥帝後關係，可真要是這麽拙劣的挑撥手段，對方怎麽會舍了一個衛暗樁來做這種事？

想來是空來風，未必無因！

既然對方明確把人點出來了，對方又正好離得不遠，那就當麵對質一番看看到底是怎麽一回事好了。

開泰帝鬆開了鉗製在盧皇後腰上的手，冷聲說道：“別急著走，一會你也見見這位虎賁騎統領。”

盧皇後不明所以，正要再問，卻聽外頭的人說虎賁騎統領到了。

開泰帝讓人把對方宣進來。

盧皇後轉頭看去，一下子愣住了。仔細辨認了一會，才站起來失聲喊道：“表哥？”

來人早知盧皇後如今是什麽份，並沒有出訝異的神，隻恭恭敬敬地向帝後二人行禮。

盧皇後沒注意到旁邊的開泰帝已經臉鐵青，正要讓自家表哥趕起來，又被開泰帝一把扣住腰帶了回去。這才察覺開泰帝不太對勁，開口解釋道：“臣妾與表哥多年未見，有些失態了，我不知道表哥竟是虎賁騎統領……”

人是開泰帝宣來的，他本來隻是想驗證一下紙條上那些容的真假，沒想到自己的皇後竟敢當著他的麵對著另一個男人又是失神又是表哥表哥地喊。

開泰帝怒火中燒，卻不樂意在盧皇後這個憑空冒出的“表哥”麵前表出來。

他在心中冷笑一聲，不聲地讓虎賁騎統領起坐下說話。

虎賁騎統領從見到盧皇後開始就知道有問題，他小心謹慎地垂著頭，控製著自己別看向盧皇後的方向。

他時一度被繼母待和排，母親在世時定下的婚約還遭未婚妻家悔婚，盧家父母見他可憐，把他接到家中把他當自家孩子養大。

後來他在軍中立了功，算是錦還鄉，準備好好地回報盧家父母，結果未婚妻得知他發跡了，又後悔退了婚，死纏爛打要他履行婚姻，又是拿他亡母做文章，又是一哭二鬧三上吊。

見他死活不肯答應之後，對方便開始大肆造謠，說是他與表妹同住一個屋簷下，早就暗度陳倉、珠胎暗結，這才會不顧母親命悔婚。

哪怕他提劍過去解決了婚事，那些謠言也已經以止不住的勢頭傳開了，正好盧家舅舅要去京城任職，就帶著表妹和盧家父母一起搬離了那個是非之地。

事鬧那樣，他即便當真心儀表妹，也不敢再吐心跡，隻怕坐實了那些謠言讓後半生都擺不了那些風言風語。

開泰帝說道：“朕也是剛知道林統領是皇後的表哥，以前卻是沒聽人說起過。”

“軍中還是靠軍功說話比較好，末將不想讓人以為我是靠帶關係才晉升的。”林統領應答如流。

他知道表妹已經嫁平西王府，在軍中絕口不提表妹就是怕有人聯想到當初的事。

隻要他咬定自己沒什麽親人，旁人也不會盤問底。

開泰帝道：“聽聞你如今還沒娶妻？瞧你職銜不低，長得又俊朗非凡，怎麽會耽擱到現在？”

盧皇後聽了也是關切地問：“對啊，你該早些娶妻的，你看我們瑞哥兒都這麽大了。”

林統領道：“娘娘也知道末將與家中關係不睦，末將對傳宗接代沒什麽念想，不想辛辛苦苦為他們林家留後代。”他語氣中帶上了幾分諷刺，“說不準他們看末將風了，又上來要與末將修好。”

盧皇後聽林統領那麽一說，也想起他那個退婚後找不到更好的人選又反悔的未婚妻。歎了口氣，沒有多勸林統領娶妻生子，隻說道：“那你休沐時多去哥哥家走走，爹娘他們也搬來京城了，他們要是知道你也在京城肯定很高興。”

林統領應道：“好，末將一定會去。”

眼看盧皇後還想再和自家闊別已久的表哥好好敘敘舊，旁邊一直冷著一張臉的開泰帝終於忍無可忍地說道：“時候不早了，林統領還是出宮去吧。”

林統領聞言自然是起告退。

他走出殿外，隻覺初夏的冷風直直地吹來，吹得他背脊寒直豎。

他清晰地覺到幾滴冷汗從自己的背脊上緩緩地往下。

對於男人來說，誰都不可能忍自己的人與別人有染。哪怕開泰帝剛才克製得再好，林統領也能察覺開泰帝上出的怒氣。

開泰帝所問的那些問題，也全是在試探他是否仍慕著表妹。他極力表現得輕鬆自然、恭謹守禮，與表妹說起話來也磊落大方，卻不知有沒有過開泰帝的那一關。

若是因為他的緣故，讓表妹再一次蒙不白之冤，甚至影響和太子的地位……

林統領地攥起拳，強迫自己大步邁離後的宮殿，不去想仍留在裏麵的表妹可能會遭遇什麽。

做錯了什麽呢？

連他的心意都從不知曉，為什麽要一次次他牽累？

林統領滿心憂悶地走了，盧皇後卻覺開泰帝把人召過來說了幾句又把人打發走的做法很莫名其妙。

發現開泰帝的手仍環在自己腰上，有些忐忑地轉頭看向神冷沉的開泰帝，問道：“陛下是得知了表哥當上了虎賁騎統領，所以特地把他宣進宮來讓我們見上一麵嗎？臣妾與表哥分別多年，卻是不知道他如今竟也在京城。”

開泰帝聽分明被自己攬在懷中，口裏卻一口一個表哥，不由得冷聲叱問：“要是你知道了，是不是就會去虎賁騎見他？！”

盧皇後被開泰帝罵得更莫名了，辯解道：“軍營重地，哪裏是臣妾能去的？臣妾就算要見表哥，也是在宮中見或者到家裏――”

開泰帝簡直然大怒。

“你想得倒是全麵，都計劃好要怎麽暗渡陳倉了是吧？”開泰帝怒聲質問。

盧皇後呆住了。

與自家表哥見個麵，怎麽就扯到暗渡陳倉去了？

盧皇後忍不住辯駁道：“表哥是臣妾的兄長，陛下你不要口噴人。”

開泰帝冷笑道：“我口噴人？他要不是惦記著你，會到四十歲都不娶妻？”他是男人，最明白男人的想法，那表哥邁步殿時視線就有意避開盧皇後，連看眼一看都不敢，明顯是怕看上一眼就藏不住心裏的想法。

盧皇後說道：“表哥不是說了嗎？他家中的況我清楚得很，有那樣的父親和繼母，他不想娶妻也很正常……”

開泰帝聲音更冷：“這麽多年不見，你倒是把他家的事記得清楚！他那些話能是真的？他每一句話都在把你往外摘，對你著實是深似海！”

盧皇後氣結，第一次明白什麽是百口莫辯。用力推開開泰帝起說道：“陛下你要這麽想，臣妾也無話可說！既然在陛下心裏臣妾是這種水楊花之人，臣妾這就告退，不留在這礙陛下的眼！”

開泰帝哪裏會讓就這麽走，起直接將盧皇後打橫抱了起來大步邁殿。

盧皇後這輩子就沒被人這樣抱過，慌地摟住開泰帝的脖子，口中喊道：“陛下？”

開泰帝把人扔到寬大的龍床上，冷聲質問：“你是皇後，睡不得龍床？”

“臣妾，臣妾……”盧皇後一時不知該說什麽好，要知道兒子出生之後他們鮮同床，到後來他們哪怕同床共寢也不會做什麽，算得上是同床異夢的典範。如今麵對滿怒氣的開泰帝，一下子想到了他們那場折磨得兩個人都早早結束的房之夜。

開泰帝見一臉失措，俯親上那自己未曾造訪過的，他早就該這麽親了，省得總說出那麽多他不聽的話。隻是他一親之下，卻吃到了上的口脂。

為了在宮宴上展現端方嫻的一麵，盧皇後臉上上都上了妝，味道著實算不得太好。他皺起眉，又把人抱了起來走進間的浴池旁。

浴池引的是溫泉水，水溫剛剛好。

開泰帝先抱著人坐在浴池邊，手取過巾洗去臉上的妝容，弄得盧皇後局促地說道：“陛下先把我放下，我自己來就好。”

哪有他這樣眉一把的？真怕自己臉上的妝容現在被了鬼畫符。

開泰帝見堅持要自己卸去妝容，便把放到一旁，徑直起起服來。

盧皇後坐到梳妝鏡前去上的口脂，心裏想著開泰帝剛才欺上來的那一吻。們以前雖然過房，開泰帝卻不會這樣親，難道他當真覺得和表哥有什麽，盛怒之下才做出這樣的事？

可是蒼天可鑒，是真的把林家表哥當另一個兄長看待，哪裏與林家表哥有過什麽舊？

盧皇後思來想去，還是覺得不能讓開泰帝這樣誤會下去。

三下並兩下地把臉上的妝容卸得一幹二淨，顧不得忐忑和害怕，轉想和開泰帝好好解釋自己和林家表哥之間清清白白。

不想竟一下子對上渾的開泰帝。

盧皇後何曾見過這樣的開泰帝，臉上騰地燒了起來，繼而想起他們已經當了這麽多年夫妻，什麽都算看過的，才強忍著沒有轉跑開。舌頭有些打結：“……陛下，臣妾與表哥真的沒什麽，我真要與他兩相悅，當初不早該嫁給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