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芙蓉帳》番外06
然而,經歷過一番喜悅之后,沈時葶便迎來了孕中婦人都難過的日子,孕吐期。
短短半個月,肚子沒大,人倒是瘦了一圈。
晨間孕吐,用膳孕吐,夜里孕吐。見葷的吐,見素的也吐,總之一日不折騰個三四次不能好,這肚子里揣著仿佛不是個娃,而是支炮-仗。
陸九霄問過郎中,可這孕吐期卻只能靠自個兒生生熬過去,沒了法子,他又換了廚娘,短短半月換了八位,卻沒有哪個能做出讓沈時葶好生咽下去的膳食。
夜里回府,正逢桃因愁眉苦臉地端著楠木托盤出來。
見著陸九霄,忙懨懨道:“世子。”
“夫人的晚膳?”
“是,可夫人一聞見味兒便難,用了兩口后再不肯筷,讓奴婢去拿些羊來。”
陸九霄皺眉,“你給我。”他拿過桃因手中的托盤。
進到室時,便見沈時葶幾近奄奄一息地趴在床榻邊沿,猶如一朵垂垂凋的人蕉。
仰頭,杏眸如含了層朦朦的霧氣,可憐兮兮地道:“夫君。”
陸九霄擱下托盤,走上前將抱了過來,掂量掂量重量,竟是還輕了。
“你多再吃兩口。”
然,沈時葶一聽這話,便又捂著嘔了兩聲。
淚眼汪汪地說:“我難。”
“我知道。”他輕著的背脊,一勺子抵在邊,“我喂你,行不行?”
小姑娘猶豫半響,在陸世子手都舉酸時終于張了。
陸九霄此時想起孟景恒的話,他說賀家的這位三姑娘是老天派來救他的,眼下他卻以為不然,這分明是老天派來治他的。
終于,一個月后,仲春時節,沈時葶的孕吐期在懷胎三月半時,終于止住了。
二月十二,窗外鶯飛草長,鳥語花香。
沈時葶斜倚在窗邊,桃因遞上一碗參湯道:“夫人,二姑娘來看您了。”
沈時葶眉梢輕揚,笑道:“你讓進來。”
自打孕吐期過去后,便又恢復了去梅苑晨昏定省的規矩,自也聽聞了不事。近日府上可謂是飛狗跳,鬧得袁氏眼底的烏青都深了幾分。
還是那樁事,陸菀的婚事。
老遠,沈時葶便聽到撥浪鼓的聲音。
陸菀進到室,仔細盯著沈時葶的小腹瞧,“阿嫂肚子好似大了些。”
沈時葶手上,笑問:“你今日怎麼來了?”
二姑娘遞上一只撥浪鼓,道:“我給我未來侄子送小玩意,待他出生后,可要與我好。”
沈時葶笑著與胡扯幾句,倏地輕咳一聲,探過子,好奇道:“對了,阿娘近來給你選的郎君,你都不喜歡?”
不提此事還好,一提此事,陸菀直接垮了臉。
“陸家家大業大,怎麼就不能多養我一陣呢……”
沈時葶失笑,“那你同我說說,那個寧安伯家的世子,和柏楊侯家的二公子,哪里不好了?”
聞言,陸菀細細地眉頭一蹙,“那個世子……我不喜文弱書生,生得比我還白皙,說起話來拿腔拿調的,念得人腦子疼,那個二公子,是個娘寶,他阿娘說甚他都聽,阿爹還說人這是孝順呢,我瞧就是沒主見。”
“那你喜歡個怎麼樣的,你仔細說說,阿娘才好給你相看。”
陸菀支著腦袋,思忖半響,“門第不要太高,最好比陸家次一點,這樣我嫁過去,婆母也不敢刁難我。郎君人要俊,要有主見,要會疼人,最好我說一,他不說二。”
沈時葶默然,捧起茶盞抿了一口水,好脾氣地問:“還有呢?”
“飽腹詩書,談吐生風,但不能是個書呆子,得會些功夫,遇著歹人,他能救我。最好還是個熱鬧的,每逢節日能與我游街賞景。雖然要比陸家次一些,但也不能太次,錦玉食還是要的,雖從侯府嫁出去,但也不能過苦日子。得是京都人,不好嫁太遠的,否則阿娘都來不及給我撐腰。還有別的,我得想想。”
沈時葶又抿了一口茶,還要再想……
正這時,棠梨挑簾進來,“姑娘,鄭娘子又來了。”
這個鄭娘子便是京都有名的喜娘之一,近來侯府的門檻都要讓踏破了,偏袁氏很是樂意接待。
是以,陸菀條件反地瞪大眼,“這回又是來給哪家說親的?”
棠梨為難道:“奴婢也不知……”
鄭娘子手頭的郎君名冊,可是比山還高呢。
陸菀恨恨地握拳頭,隨即側,“阿嫂,你去幫我打聽打聽,還能幫我掌掌眼,好不好?”晃著沈時葶的小臂哀求道。
姑娘咬,回手一板一眼道:“我去打聽,你明兒好好與阿娘說話,別再惹了。”
陸菀連連點頭——
前廳。
鄭娘子一桃紅長坐于堂前右下手的位置,手里著桃絹帕,發髻上一朵明晃晃的海棠花,這打扮,妥妥的喜娘裝束。
品了一口茶,道:“今兒啊,我是替禮部郎中王家來的。”
袁氏頓了頓,禮部郎中……這門第與陸家差得著實有些遠。
一瞧袁氏的神,鄭娘子便知誤會了,忙道:“陸夫人誤會了,事是這樣,我——”
“阿娘。”沈時葶進了廳堂。
袁氏忙道:“你來得正好,這鄭娘子是京都有名的喜娘,各家未婚的兒,都門清兒呢,你幫我一并掌掌眼。”
沈時葶應下。
然,鄭娘子卻僵住了子。低頭了鼻尖,又抿了兩口茶。
袁氏道:“鄭娘子,你方才說甚?”
鄭娘子抬眸,在袁氏與沈時葶的灼灼目之下,破罐子破摔地閉了閉眼,拽著絹帕拍了拍大,“嗐,既然夫人在此,我也就直說了。”
沈時葶微怔,這事還與有關?
鄭娘子道:“夫人這不是懷了三個多月的子麼,想來也是不便伺候人……”
話說到這,傻子都明白過來是怎麼回事了。
沈時葶呼吸一滯,保持鎮定地看。
就聽鄭娘子繼續道:“世子爺左右都要納妾,夫人,我可是為了您好,這禮部郎中王大人家的四姑娘是個庶,親娘不在了,在府中也是個沒人疼的,子和好拿,做妾室再合適不過了,總比……總比世子爺自個兒挑人好,是不是?”
自個兒挑人…
…
沈時心臟一,攥了攥手心,“阿娘,畢竟是給夫君納妾,我想晚些與他商量商量。”
袁氏自己也是個人,遇著這種事,哪能不知難過。
寬地道:“也是,你懷著子,別在這陪著了,回去把。”
沈時葶激地看了一眼,離開了廳堂。
人一走,鄭娘子渾都得勁了,這事對著正室說,還真有些開不了口。
朝袁氏道:“夫人,子嗣可是大事,夫人肚子里一個,哪能陸家人丁興旺?”
袁氏掃了掃袖上沾染的塵灰,面平靜道:“鄭娘子,往后府上納妾的事,你就不必這個心了,他們兩口子的事,他們自己拿主意。”
鄭娘子一滯,訕訕住了。
這單生意,是黃了……——
夜里,春風緩緩拂過,窗外樹葉簌簌作響,時不時晃下兩片紅的花瓣。
沈時葶低頭替陸九霄寬,稔地解掉了環在他腰間的鞶帶。
時不時抬頭看他一眼,面上不顯,心里裝的卻都是納妾之事。
了朝為了的男人,是沉穩許多。了婚后,沈時葶也不得不承認,他確實很疼。
當初介意他的風流行跡,可如今卻不能介意他正經納個良家妾,這也太善妒了。想。
可這人吶,尤其是人,不都是善妒的嗎……
一想要將他分給旁人,要在松苑給別的姑娘備一間房,就難得不上氣來。
這一瞬沈時葶才知,自己竟是如此自私。
是以到最后,都沒開口問他要不要那位王家四姑娘,生怕陸九霄點頭。
二人躺到榻上,陸九霄側攬著,垂眸問:“你老看我作甚?”
“沒,我在想明日請個繡娘來,給夫君做兩新裳吧。”
陸九霄頷首,“這種小事別想了,給嬤嬤,你安心養胎。”
小姑娘應了聲“嗯”。
然,又兩刻鐘過去,沈時葶還沒睡下。
攀著男人的臂膀,一手環在他腰間,蹬腳往上挪。
陸九霄睜了眼,眉梢輕提,“你作甚?”
“夫君,你親親我。”
陸九霄訝異地看,這種要求,還從來沒提過呢……
他遲遲不,小姑娘紅了臉,執意道:“你親親我……”
陸九霄看一眼,傾親了親的額間、鼻梁、珠,噙住那兩片甘甜的,輕輕吮了起來,去姑娘的舌。
說來,他好久不曾了。
前陣子嘔吐得像個瓷,陸九霄都不敢,眼下這一親,便有些收不住心思。
瓣間的“嘬嘬”聲中,他逐漸支起子,撐在兩側,一手上微微隆起的小腹,往上游走,握了一手盈。
沈時葶角溢出一聲哼,雙手環著他的脖頸。
陸九霄退開來看,又低頭看了看危險的肚子,眼里的火苗忽明忽滅,最后還是理智勝了,他翻坐起來,整了整的裳,啞著聲音道:“早點睡,我去沐浴。”
“我可以幫你。”他的小夫人拉住他的袖,紅著臉道:“用手……”
男人的氣幾乎都沖上頭頂了,紅著眼看十白皙修長的指頭,結微,移開目,掀起被褥蓋在臉上,“別胡鬧,睡你的。”
沈時葶埋在被褥里的小臉紅了個徹底,將整個腦袋都悶住。
兩個深呼吸后,恢復了正常。
陸九霄回來時與對視一眼,二人仿佛什麼都沒發生似的,筆直地平躺著。
“夫君,你不難嗎?”
陸九霄:“……”
沒等來人應話,沈時葶又問:“你真的不難嗎?”
就見男人幽幽地盯一眼,“你最好是把眼和都閉上,要不然我讓你一整晚用手,明日連碗都端不起來,你可以試試。”
沈時葶訕訕閉上了眼,也閉上了。
陸九霄無聲嘆息,這張床榻好似沒法呆了……
憋死他事小,傷了,那就真真事大了——
春日,又是驪國招兵買馬的時節。
陸九霄接管了一批新兵,接連三日住在了營地。
鄭娘子的話還是往心里去了,思忖了兩日后,沈時葶悶悶不樂地向桃因打聽了王家四姑娘的事。然陸九霄三日未回府,便也將此事耽擱了下來。
直至二月十八,桃因推門進來:
“夫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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