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年十月,趕在落雪之前,蘇慎離開了寧海縣城。
此時距離他中舉已經過去三年時間,這一次的離家遠行,他是進京趕考去的。
遼東府冬的時間比其他地方都早、冬天的持續時間卻又比其他地方都長,為了防止被冰天雪地阻礙行程,蘇慎和他的幾個小夥伴,約好了要在年前結伴京。
孟蓁其實也很想跟他一起,穿過來這個時代十六七年,孟蓁可還沒去過比府城和廣寧衛更遠的地方呢。
隻可惜和蘇慎的兩個孩子如今才剛一歲半,這麽小的娃兒,孟蓁可還不敢帶著他們出遠門呢。
至於把孩子丟給別人,這種事孟蓁想都不敢去想。
這兩個小家夥兒如今可是生命當中最最重要的四人之二,地位早在他們降生之初就已經迅速和蘇慎、孟啟持平。
再加上他們看著就而弱小,孟蓁哪裏放心把他們丟給別人。
可不想兩個孩子有所閃失,也不想最終和蘇慎全都因為自己看護不力而抱憾終生。
是以,孟蓁果斷選擇了留在家裏,而蘇慎也沒有因為孟蓁不能陪著自己而表出什麽憾、失之類的負麵緒。
“一路小心,得空了就給我們娘仨寫信。”把蘇慎送到城外的十裏亭,孟蓁就沒有繼續跟著隊伍往京城的方向前進了。
趁著車廂裏隻有和蘇慎,抬起手用力抱了抱自家夫君,“一定要平安回來,我們娘仨都需要你。”
蘇慎心中也是萬分不舍。
在離家之前的那個夜晚,沒人知道他是如何滿心貪的一遍又一遍在黑暗中描摹妻兒的臉。
臨行之前,他更是把兩個孩子番抱了一遍。
結果幾乎是轉瞬之間,他就又迎來了和自己妻子的一次分別。
“我會的,你放心。”蘇慎用力回抱了一下自家妻子,然後才推開車門下了馬車。
嚴振武早就已經把另外一輛非常結實、同時卻也分外簡樸的馬車停在了蘇慎和孟蓁乘坐的這輛馬車旁邊,這次蘇慎進京,他和雪鬆、順子是要全程陪同的。
這三人不僅手很好、事老道,而且還有著富的出門經驗,有他們跟著蘇慎一起進京,京中又有沈夫人和沈惟德罩著蘇慎,這讓孟蓁格外安心。
跟著蘇慎一起下車,然後在蘇慎的示意下和沈峰、陳家寶、戚裕安彼此見禮。
“孟姐姐。”
和戚裕安見過禮後,孟蓁一眼就看到了戚裕安後那個笑靨如花、正朝著盈盈屈膝的麗子,不是別人,正是和孟蓁私甚好的白菀珍。
和相比,沈峰的妻子就矜持多了。
白菀珍都已經抱著孟蓁的胳膊開始搖了,沈峰的妻子這才蓮步輕移,過來和孟蓁以及白菀珍彼此見禮。
倒不是對孟蓁和白菀珍有啥意見,而是沈老爺此時此刻也在前來給赴考學子送行的親友大軍裏麵,沈峰的妻子不敢當著他的麵,對孟蓁和白菀珍過度親近。
說來沈老爺也是比較可憐了,他們的這一家子四口人裏,就隻有他一個不知道沈峰和蘇慎其實關係不錯。
當然這也不能怪沈峰故意瞞他,實在是自打沈峰娶妻,沈老爺的那傲氣就又滿複活了。
雖然他做不出衝到蘇家耀武揚威的奇葩事兒,但對蘇慎的態度卻又到底多了些許輕慢。
沈峰多明的人,自家老爹的這副態度,讓他頓時熄了從實招來的心思。
他可不想讓沈老爺一廂願的認為,蘇慎和孟蓁之所以跟他保持友誼,為的就是結他們沈家,從他們沈家占些便宜。
他這一猶豫,一觀察,直接就猶豫、觀察到了孟蓁和蘇慎奔赴廣寧衛。
寧海縣的絕大多數人當然都不知道這小兩口兒是跑去哪兒了,甚至有很多人本就沒注意到他們其實離開了寧海縣很長一段時間。
但沈峰是誰呀?
他可是一向把自己視作蘇慎“好兄弟”的,蘇慎跟書院請長假這麽大的事兒,沈峰肯定是要關心一下其中的。
結果這一關心不要,沈峰居然直接從蘇慎口中問出了一個驚天幕——蘇慎,居然娶了他們遼東府一把手失散多年的親生兒!
雖然蘇慎一直在說“這事兒還沒準兒呢,我們這次就是去驗證真偽的”,但沈峰卻下意識地認為,沈將軍如果不是已經拿到了切實證據,他肯定不會派了自己的侍衛、長隨,直接過來寧海縣大張旗鼓的接人。
這樣的一個大瓜,沈峰吃的是連驚帶嚇。
可等到蘇慎從書院離開,看著他的背影,沈峰卻是不知怎的,突然想起了自己親事定下之後,自己父親那副洋洋得意的模樣來。
“要是他老人家知道孟大小姐居然是沈將軍的親生兒,他怕是會直接懊悔到吐三升吧?”
不得不說,沈峰是真的非常非常了解自家父親。
當孟蓁的份在遼東府的上層圈子裏小範圍流傳開來,當沈峰的妻子從娘家帶回這個比較的駭人消息,沈老爺的臉當時就青紫綠紅番上陣,很是彩了一個瞬間。
再然後,沈老爺就非常榮的暈了過去。
等到大夫好不容易把他救醒,這貨就開始如沈峰預料的那樣,躺在床上開始不停地長籲短歎。
沈峰知道,沈老爺這是後悔了,後悔他當初不該用那麽輕慢的態度對待孟蓁和蘇慎這兩個看似毫無背景的年輕人。
可後悔如果有用,“後悔”這事兒還能這麽讓人有心無力?
再者,這寧海縣正在後悔的,又豈會僅僅隻是他爹沈老爺?
當初孟蓁姐弟孤立無援,寧海縣除了嚴振武和郝夢雲,誰又不是在一臉淡漠的冷眼旁觀?
還有孟蓁養父母的那些族人,如果知道了孟蓁的真實份,他們又何嚐不是會後悔?
他們一定會想,如果他們當初沒有總把“野種”二字掛在邊,如果他們沒有明知孟慶澤夫妻的死有問題卻還是選擇了揣著明白裝糊塗,如果他們在孟蓁姐弟最最無助的時候給予他們一點兒幫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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