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大老爺疑的盯著曲氏：“母親只瞧上了循哥兒，但循哥兒的親事，岳丈不是自有打算？”

曲氏似有些爲難，又有些不忍，幾經糾結，最後還是嘆道：“罷了，老爺權當妾沒有說過方纔那話吧。”

“夫人。”顧大老爺卻如何做得到沒有聽說過，“夫人不必有顧慮，你我夫妻，難不還有說不得的話？”

“那、那妾可說了。”曲氏依然面有難，“不過老爺聽了，可不許不高興。”

“我怎會生夫人的氣？”顧大老爺忙忙保證道：“都是爲了珠姐兒好，夫人只管說便是。”

“其實也不是沒有法子將珠姐兒留在咱們顧家好好照顧。”曲氏終於開口道：“不過，名份上卻恐怕要委屈珠姐兒了。”

顧大老爺一聽便明白了，“你是要珠姐兒做循哥兒的妾室？”

他臉一冷，立時拂袖道：“這絕對不可能，母親絕不會同意的！”

“妾知道母親不會同意，因此才一直不敢跟母親提。”曲氏好言好語的安著顧大老爺，“其實原本妾連老爺也是不願提的，只不過話趕話說到了這裡來，實在忍不住才……我也知道珠姐兒做妾很是委屈，可除了這樣還能怎麼辦呢？咱們這樣的宦人家又沒有平妻一說，雖說貴妾也是妾，可到底還是不一樣。況且珠姐兒就在咱們眼皮子底下，誰還能給委屈不？”

這意思是給明珠貴妾的名分。

顧大老爺神稍緩，捋著鬍鬚沒有說話。

“老爺也別生氣，這都是妾一點愚蠢的想法，您若覺得不妥，便當今日沒有聽過這些，好不好？”曲氏聲說道：“只是近日珠姐兒去二房，總會很巧的到朗哥兒，想來，二弟妹也是存了這個念頭的。”

顧大老爺眉心一跳：“朗哥兒？那孩子不學無一事無，母親怎會願意？”

“母親願不願意是一回事，若二弟妹存了這個心思，珠姐兒又總過去，這來往之間，總是有機可尋的。妾只是擔心珠姐兒，一個小孩子，若是出了什麼不好聽的事，母親也要著惱。”曲氏一臉擔憂的說道。

這是在暗示顧大老爺，關二夫人定會不擇手段的將明珠跟顧仕朗送作堆，讓明珠爲二房的人——再也沒有比這更穩妥的了。

曲氏想到這一點，就覺得口一陣一陣的發疼。

那關氏不但要分的管事權，如今竟連許家那些家產都惦記上了！可恨還拿著月姐兒在莊子上做出的蠢事，不答應也沒有法子。雖然眼下被尋了理由暫時拖住了，只怕忙完了老夫人的壽宴，關氏就再也按捺不住要對相了！

能讓關氏死心的最好的法子，就是讓明珠做長房的人。可循哥兒是不能娶做正室的，濤哥兒顧老夫人又瞧不上，還有個庶子只怕更不得老夫人的青眼，思來想去，也只有循哥兒納做妾這條路了。

反正那傻子從前也纏著循哥兒，只要循哥兒跟提一提，定然歡天喜地就答應了。只要明珠應了，老夫人還能有什麼二話？

不過這事卻得提前與顧大老爺說一聲，否則他事後才得知，只怕又要不悅了。

況且，有顧大老爺這個後盾在，到時候老夫人若是氣惱，便只管推老爺出去頂住的怒氣。畢竟是老夫人的親兒子，出出氣也就罷了，若是換了，指不定又要給多久臉看呢。

“這個關氏！”顧大老爺拍桌道：“日裡就會琢磨這些見不得人的東西！行了，這就珠姐兒到書房來，我非得好好說說不可！”

……

也因此，正在二房消磨時間的明珠就被顧大老爺召見了。

雖然有些好奇這日理萬機的大舅召見自己到底所謂何事，不過明珠還是不慌不忙的邀顧清婉一起：“二姐姐要不要跟我一道去瞧瞧？”

顧清婉從繡架裡頭擡起頭來，白一眼道：“大伯有話要跟你說，我跟著去算怎麼回事？再說，我這正是要關頭，哪有空跟你一塊去？”

雖然原本是想繡屏風的，不過時間實在來不及。便琢磨著先繡塊帕子，要將梅花鹿繡的跟花樣子上一樣活靈活現，委實不是件容易的事。

顧清婉不肯去，明珠眼珠子一轉，笑嘻嘻的瞧向一旁翹著二郎毫無正形歪在椅子裡往裡丟葡萄的顧仕朗上：“三表哥，要不然你陪我走一趟唄。”

顧仕朗只有十六歲，正是上躥下跳十分玩鬧的年紀。他原先也喜歡捉弄明珠，聽說明珠不傻了還很不相信，知道明珠來二房，特地推了外頭狐朋狗友的邀約留在家裡，打算戲弄明珠一番。

他倒也沒有整出多繁複的整蠱方法來，畢竟在他心裡，依然只當明珠是個傻子罷了。故而他只是將小時候的蜘蛛玩找了出來，在明珠過來時一把將蜘蛛丟到明珠上，當時他做好了看明珠尖失的準備的。

結果明珠的反應不是他預期的外，他還額外的得到了一頓皮之苦——明珠跳起來一頭撞在他肚子上，而後更是兇猛的騎在他上左右開弓，將他張帥氣的俊臉直接揍得鼻青臉腫。

他因爲太過吃驚沒有回過神來，等回過神來，明珠已經揍完了人施施然的走了。

事後他質問明珠，明珠卻一臉無辜的說不太記得他這個表哥，以爲是哪裡來的登徒子，所以纔會下那樣的狠手。還順便嘲笑了一番他連個弱子都打不過實在算不得什麼男子漢，氣得他險些仰倒！

不過也正是不打不相識，讓他對明珠多了好奇，因而知道明珠喜歡找他姐姐玩兒，便也常常藉機跑過來跟明珠打打仗過過癮。更何況，每次明珠過來總會帶些糕點小吃來，關鍵這些糕點小吃都是顧老夫人小廚房出品，並不是人人都能吃到的，對於顧仕朗這樣的吃貨而言，打架可以缺席，把妹可以改天，但有好吃的卻沒吃到，會令他惦記一整天的。

當然對於這種形，關二夫人是很樂見其的。

只是這一點，明珠與顧仕朗都不知道罷了。

此時顧仕朗聽了明珠的話，立時跳了起來，胡抓了一串葡萄就往門外跑：“我約了人有要事，可不能耽擱了，這就走了，拜拜，賽喲拉拉，安寧哈賽喲……”

惹得顧清婉笑罵道：“這都是跟著你學的什麼七八糟的？”

“我又沒請他學。”明珠扁扁，忍不住好奇的問：“三表哥看起來很怕大舅？”

不過跟他開個玩笑，他竟然嚇得掉頭就跑？

簡直就是鼠膽之輩嘛！

“大伯每次見了他，必定要訓斥上半天。”顧清婉笑著道：“自小你這三表哥便是個惹事不斷的，我們父親又不管，於是每每大伯見了，便總要板著臉訓他很久。這久而久之的，他遠遠見著大伯都要繞道走，哪裡敢去大伯跟前聽他訓斥。”

明珠眨眨眼，嘿嘿笑起來：“以後他再欺負我，我就告訴大舅去，讓大舅治他！”

“這倒是個好主意。”顧清婉毫無誠意的隨口附和，“好了，大伯定然已經等急了，你趕過去吧。”

明珠撇撇起，“要是我半天沒回來，二姐姐可千萬記得來解救我。”

槐香可是說了，這位大舅別的病沒有，就是教訓人的時候，長篇大論的讓人不了。更何況還有顧仕朗這個前車之鑑擺在那兒，明珠自然也有些怯怯——雖然不知道顧大老爺到底找有什麼事，但萬一是挨訓呢？

明珠可沒有把握那日發生在大街上的事能瞞得住曲氏的耳目，曲氏既然知道了，不爲別的，只爲了兒在自己這兒吃癟的事，曲氏就不了會在顧大老爺面前給上點眼藥纔是。

……

顧清婉原只將明珠的話當做笑話聽聽就算，不過當繡好了鹿鶴共同銜著的靈芝時，擡頭髮現竟已快到晌午，而明珠尚未回來——做事向來妥帖，若已經回了福安院，定會人來說一聲，免得憂心纔是。

“白芷，表姑娘邊的槐香可來過了？”

“回姑娘話，表姑娘邊沒人過來。”的大丫鬟白芷忙回稟道。

顧清婉連忙起，“替我收拾下，這就去大伯的書房吧——是了，方纔你可聽清了，大伯在書房還是外書房？”

白芷也沒留心，只猜測道：“大老爺向來在外書房呆著，今次想必也在那兒吧。”

顧清婉便急匆匆的趕往外書房“拯救”明珠。

主僕兩個趕到外書房，那婆子也沒問清楚，只聽顧清婉來這裡找顧大老爺，便請進去等著。

顧清婉一進去，就撞進了一個人眼睛裡。

那雙這幾日總困擾的不安生的、漆黑卻又明亮溫和的眼睛。

還未回過神來，那站在書架前翻閱書籍的顯然也認出來的男子便忙忙低下頭，迅速退了幾步，彎腰一揖，也不說話便謹守禮數的退到了書架後頭。

而那婆子也纔回過神來，忙忙賠罪道：“奴婢糊塗，一時竟忘了還有客人等著大老爺，這才……二姑娘恕罪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