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崔季

謝知筠一早以為自己是過來探病的，卻不料剛一到倦意齋，崔季就扔了這麼大個包袱給。

並未馬上應承，只側坐在邊上的椅子上，輕聲細語關心婆母。

「母親怎會突然急病？方才鄭娘子說濟世堂的老神醫來了，可曾幫母親瞧過？」

崔季搖了搖頭，指了指閉的門扉，低聲道：「還在給溫茹瞧病，的子要，我已請濟世堂的李大夫瞧過，李大夫說我這是冬日風寒，心肺不足，須得保養些時日。」

不過說了這幾句話，崔季便忍不住咳嗽起來。

謝知筠蹙起眉頭，輕輕拍崔季的後背，一面對鄭娘子道：「讓廚房今日加一道川貝雪梨，各房都送上一些，是我的過錯，忘了天乾燥，容易氣。」

崔季吃了口枇杷膏，這才過氣來。

不停拍著口，用慈的目看著謝知筠。

「我年紀大了，近來冬日總是不濟，府中上下都沒心力打理，晨起時伯謙來過，說要開永倉賑濟災民，往年此事是我來持，今年卻持不了。」

崔季一邊說一邊咳嗽，即便已經上過緻的妝容，還是掩蓋不了妝容之下的病氣。

謝知筠心中一頓，以為昨日只是同衛戟議論，提一提自己的所思所想，沒想到此事立即就要落到自己上。

崔季見驚詫，便笑道：「肅國公府畢竟只是肅國公府。」

既然是公府而非紫金宮，府中便只能有門客、幕僚以及麾下八州的州牧和守軍，並無正規朝廷所擁有的文武百。

這些臣屬皆在潁州，簇擁在紫金宮左近，怎可被肅國公差遣？

故而肅國公府中上下，人人都躲不得閑。

崔季作為肅國公夫人，一年到頭不要心府中事，也要心鄴州甚至八州的民生，也正因此看起來頗為消瘦，並無富態模樣。

此時兩人正在倦意齋，許多話不方便多言，但崔季還是握住的手。

「你是公爺親自選定的，公爺看人從不會錯。」

若說不那是假的。

不過謝知筠還是很沉穩，不會因為就輕易應下差事，低低道：「婆母莫要焦急，先等等看茹表妹病如何，再做打算。」

崔季嘆了口氣，也不再勸。

婆媳兩人說完了話，跟著虞晗昭和紀秀秀便一起到了。

虞晗昭依舊是一勁裝打扮，而紀秀秀興許是怕了衛英的尖酸刻薄，倒是難得知趣，沒有滿頭金玉，見地穿了一素凈裳。

們兩人這邊落座，那邊衛寧淑便匆匆趕來。

面上有些許的焦急，進了堂屋同眾人見過禮，才行至崔季邊，猶豫片刻，卻言又止。

崔季便鬆開了謝知筠的手，讓坐到自己邊，又去握的手。

「寧安不肯來？」

那日衛英怪氣崔季，衛寧安自然氣不過，氣大，今日即便聽說沈溫茹重病，也倔強不肯來。

衛寧淑姍姍來遲，就是勸不，這才作罷。

這府中上下的爺娘子們，只有衛寧淑子同國公爺沒半點關係，格懦弱，凡事都是猶豫再三，從來也沒個主見。

故而這會兒崔季問，只能磕磕絆絆答：「小妹，小妹不適……」

崔季還未開口，紀秀秀就嗤笑出聲：「呵，那活蹦跳的，滿國公府都找不出比還健壯的人了。」

謝知筠不喜同人口舌，虞晗昭是懶得說話，們兩個都沒應聲，崔季一貫慈，也沒有呵斥紀秀秀，只是拍了拍衛寧淑的手。

「沒事，辛苦你了。」

衛寧淑輕咬下，未再開口。

也是巧，們都坐穩了，臥房的門才被打開。

先出來的是方才崔季所說的李大夫，李大夫攙扶著一名頭髮花白的老者，應當就是濟世堂的老神醫。

老神醫面上雲淡風輕，既不焦急，也不歡喜，讓人看不出任何緒。

崔季忙起，謝知筠眼疾手快，起攙扶了一把。

崔季也顧不上許多。

迎上前去，啞著嗓子問：「如何？」

老神醫嘆了口氣，神凝重，只道：「之前表姑娘來國公府時，家徒便上門請過診，回去同老夫說了脈案，今日聽聞又病重，老夫便想著定要過來看一看的。」

這話一出口，眾人就心道不好。

老神醫看向崔季，見燒得面通紅，神不濟，難得安一句：「表姑娘時吃過大苦頭，曾顛沛流離，食不果腹，基太差，去歲冬日又凍，發燒數日未好，到了今年又是倒春寒，這才病來如山倒。」

「若是其他的年輕娘子，倒也不難治，只是表姑娘心脈不足，基太差，如今只能靠名貴藥材續命，除非……」

老神醫的話還未說完，就聽一道尖刻的嗓音響起。

「除非什麼？」衛英從房中快步而出，眼睛通紅，滿面悲戚。

謝知筠只見過尖酸刻薄，囂張跋扈的模樣，此刻才意識到，也不過是個普通的母親。

「老神醫你只管說來，便是要我的命，我也要讓溫茹活下去。」

老神醫面不變，他回過頭看了看衛英，等也來到堂屋，才繼續道。

「倒是不用州牧夫人的命，只不過需要一味名鹿神草的草藥，但此葯一是百年難尋，不濟世堂，老夫可以斷定，全北越的藥房都無存葯，二是生長艱難，只在陡峭山峰上偶然能尋。」

「若非有這味葯滋補表姑娘的心脈，表姑娘此生就得以葯滋養續命了。」

老神醫的話說得直白，衛英神悲戚，倒是沒被這定論打敗，深吸口氣，了乾的眼，這才看向崔季。

「先謝過長嫂。」

崔季搖了搖頭，依舊溫：「小姑不必如此，都是一家人，這是應當的。」

「如今日子好過了許多，咱們也有了國公府，茹丫頭需要什麼藥材，國公府都能尋來。」

這是給了衛英一個保證。

衛英眼神閃爍，最終還是同崔季低了頭：「前日是我魯莽，今日多謝長嫂。」

崔季擺擺手，咳嗽了好一會兒才停歇。

聽說沈溫茹還有得治，謝知筠便鬆了口氣，扶著崔季坐回主位上，這才看向老神醫。

「老神醫，還請幫婆母瞧一瞧。」

崔季倒是沒抗拒，直接讓老神醫給瞧了，老神醫又給開好了方子，才道：「國公夫人日夜辛勞，心力不濟，須得安心靜養，不到好全是不能再心了。」

一家人謝過老神醫，又讓趙嬤嬤和鄭娘子親自送他們師徒離去，崔季才看向衛英。

「如今府中也沒甚長輩，我這一歇息，往後的事就要伯謙夫人持，但年輕，許多事興許拿不定主意，還請小姑多多關照，教導如何行事。」

衛英眼皮一抬，方才難得的悔意瞬間散去，看向謝知筠的目淡漠疏離，有著偏執和審視。

「那我就謹遵長嫂囑託，長嫂放心便是。」

衛英冷冷看著謝知筠：「若是我太過嚴厲，也還請伯謙夫人見諒。」

謝知筠優雅一笑：「姑母說笑了，長輩賜教，怎敢忤逆。」

眾人說了會兒話，謝知筠等又去瞧過還在沉睡的沈溫茹，謝知筠便領著賈嬤嬤往春華庭歸去。

賈嬤嬤見眉頭不解，便問：「表姑娘瞧著如何？」

謝知筠並未說沈溫茹的病，只道：「嬤嬤，沈溫茹看著不似中原人。」

賈嬤嬤心中一驚，問：「這是何故？」

謝知筠回憶方才的驚鴻一瞥，低聲道：「沈溫茹的頭髮枯黃，若是因病憔悴倒也罷了，但我瞧著，的發本就不是中原人特有的烏黑，反而是異族特有的琥珀。」

「再一個，鼻樑高，面容深邃，瞧著很有些……很有些厲戎族人的特徵。」

厲戎是北越同大齊相西側的一異族部落，因其行事詭譎神，從不同部族外人往來，故而早先時候許多人並不知厲戎人的面貌。

之前天下大，先秦分崩離析，當時曾與大齊的前後漢大戰三載，這一場戰爭里，兩方都盯上了厲戎，以至厲戎被滅族。

那一片厲戎的舊部屬地被分為二，一半隸屬北越轄的銅川，一半屬於大齊境的新澤。

厲戎的族人並未全數滅亡，多數了大齊的奴隸，流北越的是數。

謝家自然見多識廣，謝知筠待字閨中時曾見過厲戎人，故而今日一眼就瞧出沈溫茹的面貌有異。

但也只是略有些異，加之常年臥病在床，面容蒼白病弱，倒是不會讓人起疑。

賈嬤嬤若有所思：「這位表姑娘是英夫人嫁去湖州后收養的，府中上下皆不知其底，只約聽說是英夫人偶然所救，見其可憐，這才收養為義。」

「若是厲戎人便也說得過去了。」

謝知筠正待同說話，抬頭就瞧見幽深的小徑盡頭，一個高大的影安靜而立。

一陣風吹來，帶來幽冷的雪松香氣。

謝知筠努力下想要揚起的角，秀眉一挑：「小公爺今日倒是回來得早。」

新年快樂，大吉大利！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