邵緋很看見這麼平靜的林渡，甚至上沒有任何的戾氣，一雙黑白分明的眼睛里看不出毫的波。

這樣的林渡，倒還真有點仙家弟子的模樣了。

“我問什麼你說什麼，否則我不保證你會活著回到飛星派，懂了嗎?”

邵緋惶然地看著眼前的林渡，費力地點了點頭。

林渡胳膊倚在桌上，手指一下一下點著桌面，“從你遇到戚準說起吧。”

搜魂損傷德，還耗費神識，上次被蒼離教訓了半天，戚準是異數另說，邵緋就不行了，上回只搜了邵緋最近的記憶，往前的全然不知道，現在只能慢慢供。

林渡聽著邵緋慢吞吞事無巨細說著事兒，自己卻在回想那日搜魂的時候。

那時候時間迫，所以晃過了很多細節，人的記憶也不會記得很久之前哪一天穿了什麼服當時想的是什麼那些細碎的東西。

戚準當時是收到了一則消息，要替人辦事，才路過救下了邵緋。

林渡有種預，那不是意外，如果印仲當真擅長占卜星命的話，這個路過，或許就不是路過。

方才重新看過了一遍劇，墨麟被挖的是靈骨，而邵緋天生絕脈無法修煉，經脈是有高人替通的，一開始用了蠱蟲寄生在丹田吸納靈氣，等換了靈骨，取代的蠱蟲吸引來靈氣，才拔出了的蠱蟲，了正道修士。

后來的劇里，這靈骨卻幾乎不曾提及，銷聲匿跡了。

林渡問邵緋，“你的經脈，也是戚準幫你弄好的？”

邵緋沉片刻，點了點頭又搖了搖頭，“是戚準說，他的故人有辦法將我經脈弄好，但我因為生來絕脈，也對靈力毫無吸引力，是雙絕的死局，只能暫時用嗜靈蠱種在，為蠱師。”

“這樣蠱蟲的靈力也就是我的靈力。”

“戚準說，不該我問的別問，所以我不敢多問。”

“我通經脈那日，那人帶著面，跟我說，種靈蠱不如換靈骨，骨頭的骨，天生靈骨能吸引靈氣，這樣我就不必靠蠱蟲修煉了，就此能踏上正途。”

“畢竟……古往今來，從未有蠱師飛升的記載，蠱師至多只能求長生。”

“可若是可以，哪個修士不想有機會飛升呢。”

林渡聽到這里，終于有了反應，長長地應了一聲，接著臉上浮現了一種古怪的笑。

傾至前，盯著邵緋的眼睛，“那人是不是還跟你說，若下次換骨，可尋他？”

邵緋愣了一下，“你怎麼知道？”

“那你知道怎麼尋他嗎？”林渡忽然手，替將躁雜的頭發捋到后頭，“你一定知道的，對嗎？”

邵緋這回是實打實地害怕，那只手過的耳朵的時候涼得驚人，毫無溫度。

林渡實在不像是個活人。

“是……我記得，那是個煉的鋪子，在云霄城西街旬空巷最里頭。”

“真乖。”林渡拍了拍的頭，“你最好說的是實話，別讓我親自手搜你的魂，戒律宗規，于我而言，不過是一紙虛言。”

這個法外狂徒，想不想當，全看邵緋老不老實了。

“最后一個問題，”林渡笑了笑，“你知道，蠱嗎？”

一直盯著邵緋的神，見眼中閃過一抹錯愕，心中有了數。

“所以你知道，誰告訴你的？”

“是，是從戚準給我的蠱經中。”

林渡直起，“那你知道誰是天生靈骨嗎？”

邵緋這回眼中只有茫然，“我，我不知道……”

林渡聞言垂眸看著，像是在看一個僥幸逃生的人。

門吱呀一聲開了，夜明珠的輝落在那人的金縐紗邊上，如同雪月里的漣漪。

聲冷冷清清地傳了進來，“方才在外面聽到了些話，有些事我可能要糾正一下，我先前把過你的脈，你此前是絕脈沒錯，如今你的經脈通了大部分。”

夏天無邁步走進屋，冷清的面容恰似月下曇花，“通脈不可一蹴而就，想必熬過了不在湯藥里泡著痛不生的日子吧？”

“可有件事你不知道，只有絕脈之人，卻沒有完全絕靈之軀，我和我師父看遍古籍，從未見過一個雙絕之人。”

夏天無將門重新關上，把給林渡燉好的藥放到了桌上，“所以，其實你只要通了脈，即便骨再差，也可以修煉。”

邵緋本就極差的臉幾乎可以算得上瞬間死灰，“我……我不懂你的意思……”

夏天無用目催促林渡趕喝藥，林渡面一苦，抱著視死如歸的態度，端起了那碗黑乎乎的湯藥，一氣兒灌了下去，小臉揪了一團，被那混沌的味道弄得手腳蜷。

“意思很簡單，從來沒有什麼需要換靈骨的說法，也沒有什麼以蠱蟲吸納靈氣的說法，不過你的資質的確不好，對靈氣親和力很低，所以利用蠱蟲吸納靈氣也算是個辦法。”

夏天無頓了頓，目莫名有些悲憫，“但你要知道，就算你不為蠱師，通脈之后，依舊可以修煉，以你如此堅韌不拔的心，直接走上正道，日后若是能有些洗練提升資質的奇遇，也會有一番大作為。”

邵緋面比喝了味道格外混沌的湯藥的林渡還要猙獰痛苦，“這是什麼意思，意思是，我……”

“你被騙了。”夏天無誠懇道，“當然，也可能是那些人無知，不管怎麼樣，你的認知都是錯誤的。”

【當前墨麟任務進度線：90%，獎勵神思遠志丹x1，可用于助益強健神識。】

林渡往里塞了三塊糖才終于緩了過來里的藥味，“還有一件事，想必你也知道。”

“蠱師想要拔除的本命蠱，無論用什麼溫和的辦法，都會留下反噬。”

邵緋當然知道為蠱師不算個好選擇，的神早就在這些時日里搖搖墜，脆弱不堪，如今被最后一錘擊潰。

子紅著眼睛看著眼前的兩個正道弟子，崩潰地喊道，“可我有的選嗎？你告訴我，我的人生本就是個死局，我沒有你們的資源，沒有你們隨手可及的古籍醫書，我怎麼會知道他們騙我，我只想活下去，盡可能地變強，你告訴我，我該怎麼辦！”

“你們高高在上，告訴我他們騙我，告訴我我的路本可以不這樣！滿口正道邪道，可是我又能怎麼辦？”

“我不過是一介弱子，從未讀過你們讀過的書，擁有你們這樣的天賦，你們也沒有見過那些窮兇極惡的匪徒，骯臟下流的地方，你們的料不染塵埃，你們本人也目下無塵！”

“我只是想求生而已，就因為我命不好，就因為我是絕脈，所以我被拋棄，只能和那些骯臟為伍，就此我被打為了惡人，林渡，你告訴我，如果你是我，你會怎麼辦？”

林渡忽然笑了，垂眸挲著中指上的薄繭，“你很慘，也很努力，很聰明。”

“但從泥濘爬出來的不止你一個人，被父母拋棄的也不是你一個人。”

“只是我跑得快，跑得遠，想辦法多讀書，”林渡淡然抬眼，對上邵緋此刻憔悴猙獰的面目，“僅此而已。”

“我的經歷或許沒你那麼慘，但我想告訴你，如果真換我在你的這個地步，”

聲音清淺，卻帶著不容錯辨的自傲與凜然，“若我生在深淵之中，我也必定在窺得天之際向上攀爬。”

“但邵緋，聽你方才說的話，你分明也知道他們是惡人，他們是不對的，害人是不對的，你也知道你自己不擇手段，不是嗎？”

林渡站在邵緋前，一張蒼白致的臉上滿是居高臨下的淡漠，“你知道是不對的，那就有的選。”

“你可以說我們正道弟子居高臨下虛偽做作，但殺害無辜之人的，從不是我，而明知惡而作惡的，是你。”

畢竟，前世邵緋被墨麟解救出來之后，分明是個自由，本有的選。

但依舊選擇了作惡。

如今林渡阻止了這一切沒有發生，但歷史驗證過了，邵緋就是選了那條最錯的路。

眼淚大滴大滴地從邵緋眼眶中滾出，崩潰的臉上顯出一份無的灰敗，拼命地搖著頭，手間的鎖鏈搖晃撞發出聲響。

“不是的，不是的，我都是被的啊……我只想活的……若換你來，你不會比我好的……你們天驕之子懂什麼……”

“小師叔會比你好的。”夏天無忽然開口，“什麼都懂，所以到現在都沒有殺你。”

看得分明，林渡方才的未盡之言里，大約藏著很多絕晦暗之境的東西。

屋崩潰到絕的人發狂地拍打著自己的頭，砰砰砰發出聲響。

林渡嘖了一聲，轉看到了藥碗，連碗帶盤子端了出去，順便開了門打算將這味道散一散。

小尸傀還在院子里看守著一鍋古怪的湯藥，原本咕嘟咕嘟的聲音被屋子哭嚎的聲音掩蓋。

“……聲音……聲音蓋掉了……”小尸傀垮著臉，“完了，完了，婆婆，婆婆，我聽不到泡泡聲音是大還是小了婆婆。”

麻婆婆被那絕的嘶鳴和小尸傀的告狀聲吵得頭疼，從屋走出來，發現林渡正在拼命刷碗試圖去除砂鍋和碗里的混沌味道。

“你非要把我這個院子折騰得飛狗跳嗎？”

林渡無辜地看向了麻婆婆，“人家小姑娘人生希都破滅了，哭一下怎麼了，反正命也沒幾天了，而且也不是做尸傀的好材料，破破爛爛的，還有你最討厭的蠱。”

麻婆婆沉默了一瞬間，“你閑得沒事去幫我看鍋，等到劇烈沸騰的時候滅火。”

“鍋里是什麼？”林渡真就走過去了，嗅到了一農藥一般的味道。

“給青瀘村的人熬的，不是你求我的？”麻婆婆冷冷回道。

“嗷，除草劑啊。”林渡端著板凳取代了小尸傀，到底還是嫌屋里人吵，用靈力團了團，給自己封上了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