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渡這一覺沒做夢,睡得極長,等到日上三竿才起來,卻也沒人說。
麻婆婆甚至還破例讓尸傀給煲了一碗粥。
林渡抱著粥碗,看著里奇奇怪怪的條狀言又止,到底埋頭喝完了。
一碗粥下肚,一聲咕嚕聲在小院響起,麻婆婆神詭異地看了過去。
林渡小聲解釋,“本來不的,一碗粥下肚,開胃了。”
又問,“婆婆,粥里那個,是什麼?”
“蟲子。”麻婆婆面無表地招呼尸傀出去買吃的。
林渡虛弱地放下碗筷,游魂一般站起往回走,“我突然有點飽。”
夏天無好心提醒,“小師叔無妨,那蟲子是靈,煲湯和下粥都是常見的,對神識很有好。”
林渡氣若游,“道理我都懂。”
但是過不去心里那道坎兒。
麻婆婆繃著臉,“十個燈盞窩夠嗎?要酸菜還是要的。”
林渡回答得迅速,“各要十個謝謝。”
麻婆婆的聲音森森地響起,“你是第一個吃我的住我的還敢跟我提要求的。”
林渡轉,掏出一把靈石往那個小尸傀的手里塞,“夠嗎?不夠還有。”
手大,小尸傀兩個手兜不下,轉頭委屈看向麻婆婆。
麻婆婆忽然覺得腦瓜子被吵得有點頭疼,明明就這麼一個小孩兒,怎麼能這麼麻煩。
“去吧去吧,給你多,你就買多回來。”
小尸傀這才一步一步地向外走去。
林渡得寸進尺,轉頭抱了那和蠱有關的書坐到麻婆婆旁,遇上不會翻譯的就出口詢問。
“你還真打算讀完?”麻婆婆看著林渡連文房四寶都擺好了,有些稀奇。
原以為這小孩兒要了書去,等看到了里的古文字定然會放棄。
“嗯。”林渡握著筆,“不日要走,書還要還,我爭取早點看完,不過婆婆,你介意我記錄嗎?”
“我若是不肯給你看,早該攔你。”麻婆婆淡淡道。
林渡就坐在天下,下筆飛快,偶爾問些看不懂的字句,但更多的時候都在認真記錄。
墨麟還需要休養一些時日,封儀不見了蹤影,雎淵眼看著自家徒弟也不肯回去,夏天無正在幫麻婆婆照料院子后面的各樣靈植。
小尸傀回來的時候懷里抱著一大包東西,原本散發著淡淡奇香的小院中就被油炸的香氣覆蓋了。
“我那大師侄能吃東西嗎?”
麻婆婆搖了搖頭,林渡就抱著東西繞到院子后頭找二師侄,分完之后又繞回來,坐到了麻婆婆旁。
“尸王能吃東西嗎?”
麻婆婆不聲地坐遠了些,“不能。”
林渡若有所思,但腦子著也不妨礙飛速進食,等五個下肚,才長出一口氣,慨道,“還得是油炸糕啊。”
油炸碳水這等糖油化合的快樂,如果永生就吃不到了,那還是不永生的好。
林渡吃東西很安靜,但速度很快,不過一會兒的工夫,地上就只剩下了一堆牛皮紙,而那神煥發的人正在洗手清理作案現場。
“婆婆,我有個問題,若一個人中了蠱,有辦法拔除嗎?”
“書上不是寫了嗎?除非蠱師以自己生命為代價解蠱。”麻婆婆看著那小孩兒打掃院子,清了清嗓子,讓尸傀代勞了。
林渡哦了一聲,“你是說那個有倒下的小人的那句話?”
麻婆婆:……蠱族文字被你說是倒下的小人兒?
整整一天,麻婆婆總覺得自己院子里那油炸糕的味道久久不散。
到了晚上,林渡似乎也看出麻婆婆不喜歡食的味道,帶著二師侄大搖大擺出門去吃飯了。
也不找什麼正經飯館兒酒樓,專往人多的蒼蠅館子扎。
夏天無不解,“小師叔,你在這街上走了一個來回,為什麼選了人最多的飯館兒。”
林渡齜牙一笑,“人多的館子肯定好吃啊。”
中華民族傳統特——排隊多的館子定然是好吃的。
夏天無:很有道理,無法反駁。
兩個一看就是大宗大族出的弟子,一個清清冷冷謫仙似的,一個致昳麗玩世不恭,無論到哪兒都扎眼。
林渡偏偏好像一無所覺,坐在當中,點完菜,百無聊賴地把玩著筷子,垂著眼眸,耳朵卻時刻支棱著。
“聽說了嗎?那青瀘村之前不是不與旁人通婚,也從不出村子,今日居然有人出來了!”
“可不是,今日上山采菌子的人說,那村子里那口井也沒了,只剩下個大,也不知哪個缺德的,把人家井口都給了。”
“不過說起來那個青瀘村不知出了什麼事,有好幾個年輕姑娘都跑進城里了,我媳婦的那個繡坊就進來了兩個,你別說,可當真是心靈手巧。”
林渡聽了一會兒,角噙著笑,筷子在手上轉了一圈,好好擺正在了桌上。
“聽說飛星派出了些事。”
“什麼事兒?”
“說是,那飛星派的一個長老,夜觀星象,為了天下太平,拼盡半生修為,算出來一個災星降世呢。”
林渡倏然抬眼,看向了說話的方向,那人拿著滇南小報,似乎正在一頁一頁看了過去。
“你看這里,這個長老似乎于命道有所長,說是……驚現天煞星,刑親克友,六親無緣,兄弟力,若等孤星大,必定會導致天下大。”
“所以那長老拼死算出了那孤煞之星的信息,說是如今遙遙落于北方,正是霜雪覆林,孤舟不渡……”
“誒不是,你說重點啊,別扯這些聽不懂的!”
“這小報上有解析,聽著意思是那孤星命格被覆蓋,沒人知道那是天煞星?說是早就克死了雙親,如今生辰逢四,故而又要克死一個人了。”
夏天無面一冷,抬眼看向了林渡,“小師叔?”
林渡臉上掛著個笑弧,一雙眼黑霧沉沉,“天煞孤星,好算計。”
“命道之上,我師父還沒說話呢,他個孤魂野鬼,有說話的份兒嗎?”
中州大選五十年方才有一次,測靈也算命,林渡過了中州大選,自然不會是天煞星,所以印仲非要扯出來一個命數被蒙蔽,是拿準了林渡是孤兒,生辰八字或許不準,方才有這麼一個說法。
林渡出了一個標準的反派笑容,“事真是越來越有意思了,看來印仲比我想的更棘手啊。”
此界的林渡或許并不知道自己的生辰八字,可是現代來的,念的,是自己的生辰八字。
在神識了那黯淡無的白團子,“師父?”
閻野這回反應很快,很快就亮了起來,“什麼事?”
“師父,有個問題,如果一個魂魄奪舍了一個人的軀,那這個人的生辰八字和命數是這個軀的,還是這個魂魄的?”
閻野難得地沉默了一會兒,“你一天到晚為什麼都跟魂魄過不去?”
“命數自然是你魂魄的命數,就算你占據了人的軀,但也占不了人的命格,若你命中注定窮困潦倒,奪舍之后了富貴之家,最終也還會走向自己的命運。”
“且若是命中尚有生機的人被奪舍,極損德,為天道所不容……等等,你要干什麼?”
“沒什麼,就是想到了,隨便問問,畢竟那魂假借旁人份,都混到了長老,我在想,原本這人該是什麼命數。”
閻野嘖了一聲,“異數歸異數,那個有違天命,不在天道命數之中,你一天到晚閑啊,想得多?回來給你加功課!”
林渡無語了片刻,“我說,師父,我的生辰八字你看過嗎?”
“怎麼這麼問?”閻野敏銳地亮了起來,一個發的白團子抵著林渡的神府。
“嗷,沒事,有個壞人說我是天煞孤星。”林渡完全沒發現自己在告狀。
“那人定然是胡編造,你不不是天煞孤星,你還是……”閻野突然收聲,囫圇道,“反正是上上好的吉星。”
林渡:?你這話里聽著可不太像是這個意思。
閻野咳嗽了一下,委婉道,“你的命很好,還能化兇為吉,時討長輩喜歡,中年得人擁護,總歸是個討喜的命,就是要小心犯桃花。”
林渡默然了一會兒,“嗷~知道了~沒事您可以繼續去閉關了。”
閻野卻沒放過林渡,“哪個壞人?”
“飛星派印仲。”林渡小聲道,“我猜的。”
閻野沉了一會兒,“等著吧,我傳音給朝說一句,你的菜上來了,先吃飯,別想那些有的沒的。”
那白團子又團了回去,不亮了。
林渡看著小二上了一大盆菜,漫不經心道,“天涼了,這小報該破產了。”
夏天無:?總覺得小師叔不太對勁。
“小師叔,這是……春天了吧?”
“哦,那就,清明快到了,飛星派該出個殯了。”林渡拿起筷子,“吃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