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場春雨后,山上草木愈發蔥郁。
將士們近日時常四打獵,對附近林中已很是稔,挖了陷阱也做了一些捕,不過大概是接連多日都在附近狩獵,連著去了好幾事先布置好的陷阱,都沒什麼收獲。
這一路走來,樊長玉甚至連兔子都沒看見一只。
帶隊的小將道:“要想獵到好東西,只怕得散開往林子更深去找。”
他沉片刻,把跟來的百來人,按每十人分一小隊,小部分留在之前狩獵過的林子里繼續找獵,其余人則跟著去更深的山脈。
樊長玉和公孫鄞暗中派來的那兩個親兵被分到了一組,一起在外圍打獵,明顯是得了授意,怕樊長玉跟著去林子深遇到什麼危險。
樊長玉倒是提出過跟要去老林里的兵卒換,但那小將一句軍令下來,知道這是在軍中,自己還是一副薊州小卒的扮相,便也不好再堅持。
一行人在林子里兜兜轉轉走了一圈,只獵到幾只野,掏了窩,倒是撿了不野蛋,一名小卒把服下來才兜著走了。
樊長玉有過跟父親進山打獵的經驗,一路上目都在警惕地巡視周遭,雨后的山地土壤,很容易留下痕跡。
注意到往深的林子灌木接,有什麼大型爬坡拉地上松針葉的痕跡,對小隊的人道:“這像是野豬的足跡,跟著這足跡走,指不定能找到豬窩。”
親兵一看得進林,有些為難:“可是樊姑娘,楊校尉命我等在外圍狩獵待命……”
樊長玉想了想說:“要不這樣,你們在外邊等我,我一個人進去看看,我并非你們軍中人,楊校尉的軍令自然也管不到我,這樣一來就不算違反軍令了。”
兩個親兵暗暗苦,心說楊校尉讓他們不跟去林,就是怕樊長玉有什麼閃失,他們要是讓樊長玉一個人進林子里,那才是嫌命長了。
其中一名親兵道:“那樊姑娘你等在外邊,我們找幾個弟兄進去找找野豬窩就是。”
軍中的斥侯心細如發,跟著痕跡找不會出什麼子。
他們這百般阻撓的行徑讓樊長玉覺自己跟來像是拖后一樣,看著那名親兵道:“我跟著我爹去山里打獵過多次,有經驗,你們也不必因為我是子,就百般顧忌。我要是會添麻煩,就不會跟你們一起來了。”
其實樊長玉心中已經有點后悔了,覺著這些人婆婆媽媽的,早知道就自己行了。
兩名親兵無法辯駁,這一路上也發現了樊長玉并非貴子,走了這麼遠的路,甚至連呼吸都不帶的,顯然是個練家子,一番遲疑后,跟著樊長玉一起進了林。
古木參天,又是清晨,林間帶著些雨后的霧氣,兩名親兵不斷喊話讓后邊的人更些。
樊長玉沿著痕跡走一段路,就會用殺豬刀在路邊的樹干上砍一刀做個標記。
等注意到一顆松樹上的爪痕時,忽而頓住腳步,半蹲下去看那痕跡,皺眉道:“好像不是野豬……”
話音剛落,前方就傳來一聲石破天驚的巨吼。
一頭壯碩的黑熊立在不遠,里叼著半個帶的不知什麼鳥兒的翅膀看著他們,眼睛里帶著腥氣,明顯在護食。
親兵和小卒們心頭發,一名親兵拽起樊長玉的袖子就往后退:“樊姑娘快走,是黑熊!”
樊長玉跟著爹套野豬野牛有經驗,黑熊卻還沒獵過。
親兵們心慌不已,皺眉卻只是在盤算要不要獵,殺這頭黑熊應該得費不功夫,沒吃過熊,不知道這東西殺了是不是渾都可以吃,不然只拿熊掌,那也太不劃算了些。
被帶著往后退時,糾結了片刻,扭頭同兩個親兵道:“要不還是殺了吧,好不容易才找到的獵。”
親兵和小卒們都傻眼看著樊長玉,一時間竟猜不是被嚇傻了,還是純粹的無知者無畏。
猛之中,素來以熊虎最為難獵,他們僅十人,所帶兵又不過些刀劍和普通弓箭,連大弩和長矛都沒有,談何獵熊?
大抵是他們撤走的作激到了黑熊,黑熊突然一甩頭扔開里那只鶴鳥,直直地朝他們撲了過來。
眾人皆驚,趕四散逃竄讓黑熊不便追捕。
靈巧些的直接如獼猴一般竄上了樹,黑熊直接以撞樹,撞得碗口的大樹倒伏下來,攀在樹上的小卒也驚一聲砸下。
未免那小卒命喪熊掌之下,樊長玉心知黑熊四肢靈巧,不便用捆豬索套,卻還是摘下腰間的長繩朝黑熊脖頸套去。
一腳蹬著一顆蒼天古木,兩手將繩索在手心各挽了一圈,使出吃勁兒往后一拽。
黑熊被套住脖子,一掌沒來得及拍下,就被繩索上的巨力拽得整個熊往后一仰,砸在地上發出“”一聲巨響。
驚慌失措的小卒們見狀,無不大吃一驚,未料到樊長玉竟有如此神力,回過神來后紛紛上前去幫忙拖拽繩索。
兩名親兵實戰經驗更富,趕拿起手上武朝黑熊扎去。
黑熊大掌左右翻滾拍打,讓兩名親衛不敢近,沒能傷其腹,只在背部扎了兩道口子,但黑熊皮糙厚,這點傷殃及不了他命,反而惹得黑熊狂大發,利爪直接抓斷了繩索。
樊長玉和卯足了勁兒拽繩索的小卒們都摔了個趔趄。
沒了勒的繩索牽制,黑熊狂躁進攻起兩名親兵,兩名親兵明顯不能跟黑熊抗,只全靠敏捷在熊掌底下茍延殘,卻仍沖著樊長玉這邊喊話:“快帶樊姑娘走!”
樊長玉哪能就這麼棄他們走,直接掄起厚重的砍骨刀就向著黑熊擲去,扎了黑熊后背,卻因砍不夠深,仍沒能要他命。
不過這一舉,也把黑熊的注意力全都吸引了過來,黑熊轉頭沖著樊長玉咆哮一聲,扭頭就撲向了。
樊長玉讓小卒們四散跑,自己則引著黑熊向竹林那邊退去,期間殺豬刀在黑熊口劃了一刀,可惜刺得并不深。
黑熊在吃痛之下,一路狂躁地拍倒周邊灌木,樊長玉退到竹林邊上后,便提刀砍下一竹,幾下削出一個尖銳的矛尖兒,不退反進,抱著竹矛直接沖向了黑熊。
竹矛占據了長度上的優勢,隔著一丈遠的距離,又有助跑的慣,照著之前劃出的傷口刺穿了黑熊心臟,黑熊痛苦狂嘯一聲,一抓揮斷了竹矛。
樊長玉一腳踏在一旁的竹子上借力躍起,殺豬刀再狠狠送進了黑熊口的傷口,腥臭的濺了樊長玉一,臉上也被濺到了不。
卻連眼都沒眨一下,兇狠得仿佛當真是一頭和黑熊殊死搏斗的豹子。
黑熊轟然倒地后,樊長玉才抖了抖殺豬刀上的跡,近乎自言自語嘀咕道:“獵熊果然更費勁些。”
早些年爹為了補家用,上山打獵時也獵過熊,不過那時候還不知道獵熊是這麼兇險的事。
親兵和小卒們此時才趕了過來,看著死在地上的黑熊和襟上被濺到不的樊長玉,一個個下意識咽了咽口水,震驚中又帶了幾分茫然,只覺跟做夢似的。
眼前這看起來和善又乖巧的姑娘,竟然獨自獵了一頭熊?
傳回軍中只怕沒人會信,這究竟是個什麼怪胎?
兩個親兵之前跟著謝征去清平縣,見過樊長玉在船上單手扔人,表尚可控些,只是突然不約而同地對視了一眼:今后這姑娘要是跟他們侯爺起手來,也不知是誰輸誰贏?
樊長玉用袖抹了一把臉上的跡,眼中的殺氣褪去,又了那副老實無害的樣子,問他們:“是只砍熊掌回去,還是把整只熊都帶回去?”
幾個小卒都沒什麼主意,還是一個親兵道:“山上糧草本就不甚充足,一起帶回去得了。”
大家一致同意,很快砍竹子藤條綁了一個簡易拖車,把死掉的黑熊放了上去。
小卒和親兵們換著拉,回去倒也沒再讓樊長玉出什麼力。
只是拉著重返程難免變慢,路上遇到獵了頭野豬回來的小將,對方得知樊長玉獵了頭黑熊,亦是差點驚掉下。
一行人帶著喜悅又復雜的心往回走,剛出林子就聽到山下求援的角聲。
那名小將道:“壞了!反賊在攻山!”
他很快點了十幾人繼續把獵帶回去,剩下的人跟他去上山的要道支援。
不出意料地,樊長玉還是被安排繼續運送獵,本來也不想跟去山下的,奈何鼻子靈,聞到了烤香。
問親兵和小卒們:“你們聞到什麼香味了沒?”
許久未曾吃過一頓真正飽飯的兵卒們皆是咽了咽口水,在山上吃了多日的清粥菜羹,他們現在一想到鹽味里都能分泌出唾來,更何況是這麼濃郁的香。
親兵找了一名小跑著上山報信的兵卒問話后,答道:“反賊一邊攻山,一邊在山下烤炙食勸我等投誠,以此我軍軍心。”
樊長玉覺得這招太損了,也不知陶老頭和燕、薊兩州的援軍在山下能不能想什麼辦法。
親兵看出樊長玉在擔心,道:“燕州兒郎都是有骨氣的,莫說山上如今還有存糧,便是只剩草樹皮,也不會被反賊這等低劣的手段勸降!”
這里正是營地和山林的界,視野開闊,往山下看去,甚至能看到山腳下盤踞的反賊的帳篷數量。
樊長玉只覺崇州軍的帳篷數量比山上的帳篷多出兩倍不止,皺眉道:“反賊人多,路都被他們封死了。”
親兵卻說:“姑娘莫要只看反賊營帳排布,反賊撤走一半兵力,本該減營帳,但反賊并未拔營,一來是怕我們從山上夜襲,多布置些營帳可混淆視線,二來是給新兵示威,讓咱們的新兵以為山下人馬眾多,怯戰。”
樊長玉來的路上聽陶老頭說過一些關于打仗的東西,不過那時候沒有的參照,聽得一知半解的。
此時聽得燕州軍中一個小卒都懂這麼多,不由贊道:“你知道的真多!”
親兵自知一時多言了,怕壞事,忙道:“在軍營里久了,多多都知道些。”
樊長玉好奇問:“那你們怎麼分辨他們的人數?”
親兵答:“看炊煙。帳篷數量可以作假,生火做飯的炊煙卻做不得假,多人吃飯要多口灶,一估人數就出來了。”
樊長玉便看了看山下冒濃煙的地方,又看看山后只有寥寥幾道炊煙的地方,拔出了自己的殺豬刀,睜著一雙老實的杏眸,很誠懇地提議:“那邊人,要不我們去那邊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