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征看向樊長玉:“你同那姓王的捕頭相識,你速去尋他一趟,讓他帶著衙役守在城門,必不可讓暴民城。”
樊長玉不解:“暴民城了,應當也是找縣令和那些衙役的麻煩,為何要替縣令阻止那些暴民?”
謝征面上的神是一種說不出的冰冷:“他們把命都豁出去造反了,你還當他們要的只是一個公道不?他們如今要的是權勢富貴!這城里任何一戶人家都富過那些農人,都能他們憎惡骨。再往前一步,他們也可以是燒殺搶無惡不作的叛軍,不想看這縣城被搶掠一空就按我說的話去做。”
樊長玉聽他這麼一說,心中因為人的復雜有一瞬間發沉,抿道:“王捕頭已經被縣令撤職了,他的話現在在衙門不管用。”
謝征眉頭一擰,還是道:“你只管去傳信,就說縣令被人架空了,讓他先帶衙役去城門設防,遇上暴民先以安為主,承諾府會退還征上來的所有糧食,也不會追究他們的罪責。”
“可府若不退糧食怎麼辦?”
“且先穩住暴民,旁的我來想辦法。”他目沉靜,莫名就讓人信服。
樊長玉想了想,還是有些顧慮:“你不是說,他們都造反了,圖的是榮華富貴麼?這樣當真能穩住暴民?”
謝征看一眼:“暴民會殊死一搏,是因為已無退路,承諾不追究他們的罪責,再還給他們糧食,他們能回到從前一樣耕種的日子,有野心的會繼續挑唆不肯讓步,但只想本分種地被到這份上的,就會開始猶豫。”
樊長玉算是聽明白了,他是要那些暴民先自陣腳。
有一瞬覺得眼前的言正很陌生,好像從來就沒有真正了解過他。
謝征察覺到的目,問:“怎麼了?”
樊長玉搖頭,問:“我們怎麼出去?”
兵還守在溢香樓后巷里,從巷子口出去,必然會被守在外邊的兵看到。們若是打暈了兵再走,過不了多久,倒在那里的兵也會被人發現,仍然會暴行蹤。
偏偏這條巷子另一頭封死了的,又極窄,是用來排兩座屋宅間檐瓦滴下的雨水,僅容一人通過,因常年不見日,墻壁上都全是黏膩的青苔,稍有不慎便會打。
謝征看了一眼巷尾封死的高墻,對樊長玉道:“你踩著我肩翻上去。”
樊長玉估量了一下兩人的量,點頭道:“行,我爬上去了,找個梯子給你。”
謝征在墻半蹲下時,一手撐著墻壁,一腳踩上他寬厚的肩頭。
兩個人的高的加起來,總算是讓樊長玉攀到了墻頭,雙臂一撐用力翻了上去,抬眼往院掃去時,瞧見一窗戶大開的房間前,一男子正在案前提筆寫什麼,忽而銳利抬眸往這邊看來。
樊長玉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撿起墻上一片瓦,照著他位就砸了過去。
男子面驚愕,一句話未來得及說,整個人就栽倒在了書案上。
樊長玉砸完才后知后覺那男人瞧著有些眼,只不過一時半會兒想不起來在哪里見過。
謝征聽到里邊的靜,問:“墻對面有人?”
樊長玉點頭“嗯”了一聲,說:“人已經被我砸暈了,這院子里正好有一架竹梯,你等等,我去搬過來。”
說著就跳下了墻頭,形靈巧得跟貓兒一樣。
那竹梯不長不短,剛好夠搭上院墻,樊長玉順著竹梯爬上墻頭后,把竹梯遞到了高墻另一邊,才讓謝征也順利到了院子里。
他進屋看了一眼被樊長玉砸暈過去的人,眼底劃過一抹異,道:“是書肆東家。”
趙家的這宅子,怎就剛好在溢香樓隔壁?
心中的這疑慮讓他多掃了書案上沒寫完的信件一眼,那信因為趙詢倒下時筆重重劃的一筆,不字跡都被墨跡蓋了下去,但還是能辨出個大概。
謝征眸陡然轉涼,離開時不知是有意還是無意,袖子不小心打翻了硯臺,濃墨潑灑了一桌子,臟污了那份沒寫完的信紙,連帶趙詢的袖子和半張臉也全是墨跡。
樊長玉聽他說這是書肆東家后,本就有些心虛,再瞧見謝征打翻了硯臺,可以稱之為心驚跳了,結結道:“我……我把你東家給打了,你又把他硯臺給弄翻了,他不會記恨你吧?”
記著謝征在書肆寫時文來著,上次那四十兩不說還有定金在里邊麼?
謝征微微一愣,沒料到擔心的竟是這個,冷沉的神消退了些,道:“無妨,他不一定記得你,也不知我來過。”
樊長玉一想也是,自己都差點沒認出他來,他是個富商,每天見的人多了去了,肯定也不記得自己了,當下大松一口氣。
趙府是一座一進的宅子,闔府卻幾乎不見一個下人,樊長玉和謝征很容易就從趙府角門溜了出去。
樊長玉心說們折騰這麼一趟,還不是因為溢香樓前門和后巷都兵給看守了起來,忍不住道:“俞掌柜和樓里的伙計都那狗給抓去大牢里了,他們為何還要派人看著溢香樓?難不就為了找俞寶兒?”
謝征神幽沉,只說:“不無可能。”
樊長玉神頓時有些憤憤的:“那些狗心腸也恁歹毒了些!”
為了殺儆猴連個孩子都不放過?
謝征沒接話,道:“那孩子我暫放到了幫你趕車的老伯那里。”
樊長玉之前為了送貨,租了那老伯一個月的牛車,姑且也算是信得過的人。
但讓那老伯帶著一個富家小公子,還是很容易人覺出不對勁兒,樊長玉道:“我去王捕頭家時,把寶兒一并帶過去。”
謝征點了頭,一人分道揚鑣時,他看著樊長玉,似想囑咐一句什麼,但最終什麼也沒說。
倒是樊長玉見他言又止,困問:“怎麼了?”
天的,讓謝征的眸看起來也比平日里暗沉,他說:“若是暴民進了城,你只管保全自己就是。”
頓了頓,又道:“不要輕信任何人。”
樊長玉聽得心口一跳,抬起眼看他:“你是不是要走了?”
突然同說這樣一些話,實在是很不對勁兒。
謝征一噎,臉不太好看地道:“雖然我也不是什麼值得信任的人,但眼下你還是可以信我的。”
他走后,樊長玉留在原地怔了片刻,才趕車老伯那里接俞寶兒往王捕頭家去。
王捕頭聽說了暴民的事,亦是大驚,在房間里來回踱步幾趟后,對王夫人道:“把我的捕快服拿來。”
王夫人去室拿服時,王捕頭看著樊長玉道:“你這夫婿,能有這番見識,人又敏銳,怕是不簡單啊……”
樊長玉說:“他家從前是開鏢局的,可能是比旁人見多識廣些。”
王捕頭說了句難怪,換上捕快服服后,就先出門去找之前手底下那班人。
王夫人送他走出家門口,面上憂心忡忡的。
樊長玉不知謝征接下來的計劃是什麼,讓王捕頭一個被革職的捕快出去做這些,是有風險的。
可一旦暴民進城搶掠,無路可退后,野心和貪婪也會跟著暴漲,如同開葷的猛,再也停不下來了,必須得把這頭猛扼殺在沾染鮮前。
想了想對王夫人道:“您先前說,您這里有縣衙和縣令府上的地圖?”
王夫人遲疑點了頭,問:“有是有,丫頭你想做什麼?”
樊長玉說:“我聽我夫婿話里的意思,征糧的事鬧這樣,縣令八是被人架空了,咱們要不把縣令救出來?旁的不說,得先給王叔恢復捕快的職位,這樣王叔辦起事來也方便。”
不管這會兒暗地里掌權的是誰,但在普通百姓和衙役眼中,縣令就是清平縣最大的。
王夫人不知這丫頭是天生膽大還是什麼,這會兒都還有些心驚跳的,這丫頭卻還在想更大膽的事,想到去阻擋暴民的丈夫,定了定心神道:“這太冒險了些,我跟你一起去。”
樊長玉想了想,道:“有個不那麼冒險的法子,不過還是得請嬸子幫忙。”
王夫人神一。
-
溢香樓。
一輛馬車駛向了溢香樓后巷,停在了距巷口不遠,卻不見車中有人下來,溢香樓后門的守衛不聲打量起那輛馬車。
其中兩個兩人對了個眼神,正準備過去看看,巷子另一邊卻突然竄出一道黑影,掄起棒槌對著余下兩個守衛的后腦勺一砸,兩個守衛當場暈了過去。
樊長玉在王捕頭家換了一小子的裳,臉也用鍋灰抹黑了,人辨不出原本的五,一腳踢開溢香樓后門上的封條后,跑進了溢香樓。
那兩個準備去查看馬車的守衛連忙大:“有殺人同伙闖溢香樓銷毀罪證了!”
又跟進去要捉拿樊長玉,樊長玉就在門后等著他們呢。
等人一進來,一棒槌扔過去就砸暈了一個,后邊那名小卒拔刀要砍樊長玉,樊長玉側一躲,一腳把他踹進了后院的潲水缸里,那潲水缸頗深,那名小卒整個人折在里邊,半天沒撲騰起來。
樊長玉進屋去片刻后,用斗篷裹著個什麼東西抱懷里快步離開了院子。
那小卒歇斯底里大:“賊人跑了!賊人跑了!”
這番靜早已驚了溢香樓正門那邊的守衛,一群穿著捕快服卻明顯不像捕快的人兵分兩路從巷子兩頭追來,卻只瞧見一小個男子懷中似抱了個孩子,匆匆上了停在巷口的那輛馬車。
不及一眾兵追上,那輛馬車便跑遠了。
飛雪飄飄灑灑,駕車的人穿著一布裳,帶著斗笠人看不清面容,但那一甩鞭的架勢,顯然也是個練家子。
有從正面圍堵過來的兵要上前去攔,那駕車的人手上甩出另一條鞭子,長約一丈有余,打在上便是皮開綻,左右一掃,圍過來的兵便只躺在路邊哀聲嚎了。
兵頭子大喊:“定是樓里的同伙帶著那小崽子跑了,快些人增援!”
一支哨箭向灰蒙蒙的天空,縣衙很快也派出了一隊兵過去。
車上的人正是樊長玉和王夫人。
王夫人對整個縣城大街小巷再悉不過,拐了幾個彎就將一眾兵甩在后,樊長玉跳下車前道:“勞煩嬸子先引著這些兵溜兩刻鐘,兩刻鐘后便不管他們了,自己就是。”
王夫人把斗笠往上抬了抬,問:“兩刻鐘,你那邊來得及嗎?”
樊長玉說:“我夫婿應當是去縣衙了,我這邊再去縣令府上就是,兵們傾巢出來抓俞掌柜的兒子了,我們再怎麼也能找到縣令。”
車上自然也沒有俞寶兒,之前用斗篷裹了從溢香樓抱出來的,不過是一床小被子。
王夫人便只叮囑了句:“萬事當心!”
樊長玉說:“嬸子也是。”
馬車放緩了速度,樊長玉在無人下車后,又七拐八拐地進了一條巷子,朝著縣令府宅所在的方向去。
-
樊長玉抵達縣令家門口時,卻發現宋母也在這里。
貓在暗,只瞧見宋母帶著個年歲極小的丫鬟,拎著大包小包的東西站在縣令家門口,臉上掛著恭維的笑意:“硯哥兒就要上京趕考了,很是掛念大小姐,這不,讓我買了這麼多小玩意拿給大小姐……”
門口的管家道:“宋舉人有心了。”
他命后的小廝把宋母忍痛買的那些珠花首飾都收下了,卻不說讓宋母進門去坐坐的話。
宋母笑得臉都快僵了,接連吃了好幾日的閉門羹,又不甘心花銀子買了這麼多禮后還是不得縣令一家待見,道:“前些日子夫人夸我那鞋樣子好看,我今兒特來找夫人吃茶,順便把那鞋樣子拿給夫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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