阮綰幫安了帷帽, 遞給素月,溫地問︰“外面是不是很冷?”
安張著呼出一團白霧︰“比昨天冷呢!京城的冬日可比湖州冷多了,你來京城才兩年, 有沒有習慣啊?我姐姐說我剛來京城的時候,整整在家里貓了三個冬天。”
一邊說著,一邊用捧著袖爐的手指捂上冰涼涼的面頰。
阮綰笑盈盈地搖搖頭︰“不過, 我時常待在屋里,倒也還好。”
平日鮮出門,最常走的地方就是宮里。國公府, 馬車和宮里都有地龍炭盆供著,總歸是凍不著的。
一旁的素月收好帷帽, 沏了茶遞給安。
安抿了一小口熱茶, 舒服地嘆了聲氣, 說︰“總待在屋子里對不好的,等天氣暖和了, 多出來走走,可以去京郊踏春拜佛, 對了京郊有一座特別大的馬場,到時候我們一起去啊!”
安越說越興,不過抬眸對上阮綰和素月主僕兩個的蹭亮的眼楮時, 不莫名有些心虛,不由得聲音小下來︰“要是到時候可以出宮的話!”
說到此,像是想到了什麼, 側把車窗推開探出腦袋瞧了瞧前方,已經不見周津延所坐的馬車了,坐回來,關上車廂, 黏到阮綰旁,有些不好意思地看著︰“綰綰你知道方才是誰送我來的嗎?”
咬著瓣,小心翼翼地著阮綰。
阮綰杏眸閃閃,說話時眼尾微彎︰“是周提督?”
“你怎麼知道?”安直愣愣看著,狐狸眼中滿是驚訝,想不明白到底是哪里了餡。
阮綰垂眸,小手扣住袖爐的蓋頂,溫聲說︰“國公爺在馬車外面呀!”
能幫安自由出宮的人,又與他有關系的,也只有那位大名鼎鼎的西廠提督了。
安眼楮轉了轉,心里暗暗地想“也是,綰綰與顧大將軍是一家人,想來是知道顧大將軍與督公的關系,不過今日隨行的護衛沒穿西廠的服飾,都能猜到,好聰明哦!”
“綰綰你真是太厲害了!”安從不吝嗇的贊。
阮綰靦腆地笑著搖頭,一點兒也不厲害,只是有心罷了。
笑過之後,安面帶張,惴惴不安地問︰“那你會不會覺得我很壞,不是個好姑娘?”的行徑在世人眼中說是出格都輕巧了。
阮綰溫暖的小手牽住的手,眸堅定︰“怎麼會呢?善善你好有勇氣。”
語氣中帶著自己都沒有察覺到的羨慕。
勇氣?
安不解,明亮清澈的眼眸閃過疑。
阮綰卻是笑笑,調轉了話頭,接著前面未說完的話說︰“善善你會騎馬啊?”
果然,安被牽走了思緒,听完的話,心中一頓,想了想,七八歲時學過一陣兒,應該現在還是會的吧。
安直了板,在阮綰憧憬的目下,驕傲地點點頭︰“會啊!可厲害呢!等你以後瞧見就知道了。”
大言不慚地自夸著,但泛起紅暈的耳朵尖尖還是出幾分底氣不足。
阮綰期待地看著,聲音的︰“那我等著。”
安毫不心虛地應聲。
們的馬車在芳園門口停下,兩人帶著帷帽,牽著手走進去。
周津延早就安排好了一切,們剛出現,就有人接們上了二樓。
推開房門,卻見包廂里空的,早該到的周津延和顧錚都不在,眼瞧著說書先生已經上台,安按著阮綰坐下,準備一邊听故事一邊等他們。
這包廂與在弘香坊的包廂一樣視線都是極佳的,但更妙的是,它位置又十分蔽,常人不注意,本瞧不見這間包廂。
阮綰看了一眼門口,才把視線放到樓下,神專注。
隨著一聲驚堂木響起︰“話說前朝廣德年間,湘西山脈綿延……”
安不是第一次听這個故事了,小腳腳尖百無聊賴地點一點地面,忽而小耳朵了,轉頭看向屋門。
顧錚高大的軀出現在門口,安昂著細脖朝他後看了看,對上周津延黑漆的目,本就上翹的眼尾弧度更深了。
周津延對上安亮晶晶的眼眸,薄滿意地彎了彎。
兩人闊步進屋,顧錚朝安微微頷首︰“容太妃福安。”
“您客氣了。”安自覺自己不住戰功赫赫的大將軍的禮,擺擺手說道。
們說話的間隙,阮綰手掌撐著茶幾起,等安話音落下,屈膝分別向顧錚和周津延納了一禮︰“妾見過二爺,督公。”
顧錚手腕轉,招過寬袖背到腰後,攥著手心,面肅淡︰“你坐。”
阮綰再一欠,落座,縴細的板較之方才顯得僵了許多。
而落顧錚一步的周津延調轉目,朝安招招手。
安止不住地臉紅,覷了覷阮綰和顧錚的臉龐,一手端起喝過的茶盅,一手提著擺,退出們的視線,邁著細碎的步子快走到周津延跟前。
周津延大掌攥著的手,踫的手溫,發覺是溫熱的,便不再計較不听話在外頭跑起來的事,牽坐到一旁屏風榻上。
顧錚掃了一眼不大的包廂,抬步往阮綰坐在那套方幾寬椅走去,徑直在對面坐下。
兩人只隔了一張不足十二寸的桌面,若是抬手斟茶都有踫手的可能。
顧錚聲音沉靜穩重,一如他這個人一樣,淡聲道︰“安心听罷。”
阮綰手肘支在圈椅扶手上,兩只手疊攥在一起,聞言微微收,輕輕地點點頭。
“府中可好?”顧錚看著台上說得慷慨激昂,聲並茂的說書先生開口問道。
阮綰淺淺地吸了一口氣,看他,杏眸帶笑︰“家中一切都好,今日西府二夫人辦了賞梅宴,母親過去吃酒了。”
顧錚微微頷首,像是了解到了。
兩人眼神踫了一瞬,齊齊轉向一樓高台。
一時無話,安靜下來,耳邊除了說書人的聲音,只剩下茶壺沸聲和不遠坐榻上的低語聲。
周津延霸道地丟開安手里的袖爐,把的兩只手都籠在左手掌心,上半斜靠著憑幾,右掌撐在榻上的小幾上,而安夾在他與小幾中間,細腰抵著小幾邊沿,與他說著話。
“你們怎麼比我們還來得晚?”安歪頭看他。
“我們從後門進來,”周津延睨一眼,“等急了?”
安小臉紅撲撲的,聲說︰“才沒有呢!”
周津延揚起眉梢,指腹捻著的發梢,起發間不知從哪兒沾到的線頭,放到小幾的盤子里,瞥了眼的茶盅。
目停留得久,安不樂意了,回自己的小手,轉捧著茶盅遞到他眼前︰“給您瞧瞧,這是清茶,不是酒。”
大抵是做過壞事的人,總會給自己留下影,等下一次,即便自己沒有做,也擔心別人誤會,安現在便是這樣的心里吧,急著解釋。
他可記得他這幾日在耳邊三令五申,不許再飲酒。
安上次是因為沒有嘗過,沒忍住才喝了一口,那酒的口味雖然還不錯,但比起發病時的難,安可不敢再嘗試,更何況那酒再好喝,也沒有自己煮的茶好喝,甚至還比不上手里的這杯清茶。
才不會冒然地踫周津延的底線呢!
又不呆!
“娘娘多想了,臣並無此意。”周津延看著白釉茶盅邊沿上淡紅的胭脂印,意味深長地看了安一眼。
安卻誤會,以為他在故意挑釁,黛眉一蹙,收回胳膊,當著他的面喝了一口︰“您看。”
周津延笑,眸微暗手掌托著握茶盅的手背拉到自己邊,微微轉,把胭脂印的那邊朝著自己,薄踫杯沿,含著印記,抿了一口淡黃茶湯,目微眯︰“清香雅淡,齒留香。”
安還沒見識過這手段,看直了眼楮,周津延今兒難得換了蟒袍,穿著件藍地暗花紋的圓領袍常服,頭戴著紗唐巾,風流恣意,掩去眉眼間常有的鷙狠辣,留有一霸氣,顯得格外的迷人,目含笑,直勾勾地盯著。
安的面龐連帶著在外面的脖子耳朵都紅了,艷滴,天然的意彌漫整張小臉。
他說的是茶,但又好像說的是安,那張削薄水潤的薄一張一合,仿佛都沾上了胭脂,幽暗的眼眸盯著飽滿的瓣。
那眼神安瞧過,按他一般的習慣,下一刻就要過來,安心里像是沒底一般,慌慌張張地移開目,結結地說︰“您,您瞧,是茶吧!”
“嗯。”周津延慢慢地點一點頭,斂目掩蓋眼神,許是估計著場景不對,他沒有再說什麼。
安松了一口氣,放心了,小心試探地收收被他握著的手。
周津延如的意,輕松地撒開的手背。
安連忙把茶盅放小幾,小手規矩地放在膝頭,安安靜靜地坐著听說書,周津延也十分安分。
安眨眨眼楮,瞥瞥他的臉,心道,還是在外面邊有人好,他總不會胡來了,看他好幾次,他都是一本正經地听著故事。
安安心的同時,想認真听書,沒過多久,發現還是听不下,腦海中不由地想到前幾次被他鎮著,沒有反抗余地的形,眼楮里起了壞心思,挪的部往後了,背脊靠到他手臂上,微微踫,整個人都像是依到他懷里一樣。
小手悄悄地攥住他的手掌放到自己前,攤平小手與他的大掌比對了一下,足足短了好大一截,看了一會兒。
才輕輕地屈起手指,指尖似有似無地在周津延掌心游走剮蹭。
周津延毫無反應。
安不敢再嘗試,見好就收,估量著馬上就要放手。
這時周津延角牽著笑,不聲地朝桌前的兩人說︰“你們慢慢听,我們出去逛逛。”還沒有說完手掌就猛地收。
宛若一只鋒利的捕夾抓到了一只逗弄老虎的小的狐狸。
周津延起站在塌前,拉著安的胳膊。
安慌了神,開始後悔,賴在榻上不起來,眼楮里滿是求饒。
周津延森森地朝笑笑,使著巧力拉起來,里說著溫的話︰“不是說想要出去逛逛嗎?怎麼不走?放心有我陪著。”
安使勁兒地搖頭,不想。
周津延可不容反駁,拉出了屋。
安閉的屋門,回頭看周津延括的背脊,不安咽了咽嚨。
跟著周津延的腳步,剛走過兩步,周津延突然停下,轉摁著安的腰,將向後推。
回廊中一聲悶響,傳遍各個包廂。
顧錚把玩著手中佛珠的指頭微微一頓,而阮綰下意識地側頭看向屋門隔開的回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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