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他忽然覺得造化實在弄人,怎麽就讓他娶了這麽個磨人的娘子?
孟庭想起從前在臨淄的時候。那些苦讀的日子裏,他一門心思讀書考取功名,沒心搞些風花雪月。那時的他隻想著能朝堂為,然後開辟賺錢的路子,給劉氏買雪山玄芝。
“書中自有黃金屋”,這是前朝的先輩教給他的,年時的他和廣大讀書人一樣都信仰這句名言。
前朝的先輩還說,“書中有如玉”。所以孟庭想,待他出人頭地時,自然也能覓到一個和他一樣喜歡讀書、嫻靜又好的妻子。
如今,黃金屋倒是有了,先輩誠不欺人。
可是,先輩隻告訴他,書中有如玉;卻未曾告訴他,書中還有磨人!
孟庭心下波瀾起伏,實在是有些憔悴難言。
他走過悠長的回廊,走向廚房。他讓廚娘準備韓嫣想吃的早膳。
隨後孟庭去了東邊他的書房。路上,他見了孟府的管家。
管家忙向孟庭行禮問安。
孟庭回過神來,眉頭微蹙,在心中調整了一下思緒。
隨後他問起管家:“表小姐主仆可有找過你?們可還要添置什麽?”
表小姐,自然指的是劉靜嫻。
管家恭恭敬敬的回道:“表小姐主仆一應用度俱全,昨晚我也使了個丫鬟去給表小姐講解京城裏的趣事和規矩,目前表小姐沒有找我提過什麽要求。”
孟庭道:“知道了。”
管家又行了個禮,離去。
孟庭繼續去他的書房。
他在自己的書架裏找了本《列子》,行至窗邊,臨窗而坐。
他翻到《列子》的第五卷《湯問》開始讀,上次他就讀到這裏。
這本書的頁邊已經泛黃了,可見是讀過多次的。事實上孟庭書架上這些書,他幾乎全都看完了。隻是孔聖人說“溫故而知新”,孟庭深以為然,這才一遍遍閱讀。每一次閱讀,也都會有新的悟。
書房裏的時間一向流逝得快。
良久後,有人敲了書房的門。
孟庭抬眼看去:“請進。”
門被推開,先出一闋天水碧的角。進來的人倒是不超出孟庭的意料,正是他的表妹劉靜嫻。
劉靜嫻也是個喜歡看書的。從前在臨淄,就經常捧著書卷,一坐一下午。
孟祥曾說,若劉靜嫻是男兒,多半會為孟庭在科考中的有力競爭對手;而兒家如此溫靜文雅的執書品閱,也是腹有詩書氣自華。
劉靜嫻家裏同樣有好幾排書架,書架上還有些孤本是孟庭所沒有的。從前孟庭還管劉靜嫻借過那些孤本拿回去抄寫。
“表哥,靜嫻打擾了。”劉靜嫻輕輕走進來,給孟庭行了個標準的禮節,“我想從表哥這裏找點書看。”
孟庭放下書卷,對道:“自便就可,你我兄妹,無須客氣。”
劉靜嫻仍是規規矩矩的行了個謝禮:“謝謝表哥。”
環視孟庭的書房,看了一會兒,終是沒忍不住評價道:“表哥的書房布置得很雅致,觀來亦是一塵不染。”
孟庭指了指一側的房間:“藏書都在那邊,你徑自去找就是。若對我的書房有興趣,也可隨意看。”
劉靜嫻道:“靜嫻省得。”
……
韓嫣多睡了三刻鍾的回籠覺。
醒來後,覺得神好了許多。韓嫣起床穿,走向外間。
外間孟庭已經給打好了水,供洗漱。八仙桌上,要的早膳也都做好了。那豆花還在冒熱氣,顯然是廚娘掐了時間剛送來不久的。
韓嫣洗漱完畢,去吃早膳。
嚐起了早膳裏的青州包子。
在今天之前,韓嫣從沒想過要嚐嚐孟庭他們青州人的口味。反正嫁來孟府後都是和孟庭各吃各的,很和諧。就連婚前那會兒劉氏請來家裏吃飯,也特意備了吃的菜,這都讓韓嫣有種“嫁的人家和京城人家沒什麽分別”的錯覺。
仔細想想,以後一家人一起吃飯的時候還多。再過兩天就是中秋,後邊還有重、新春、上元。他們青州人在特定的節日裏肯定有自己的飲食風俗,總不能讓這一家人都來適應這個兒媳吧。
所以韓嫣決定,從今天開始,要慢慢接孟府一家的飲食。先從和京城小籠包比較相似的青州包子開始,後麵再嚐嚐別的菜。說不定還能發現意料之外的食呢。
稍微轉變一下自己的飲食口味,不但能讓自己更好的融孟家,而且更重要的是,以後再闔家吃飯時就不會著了。
韓嫣對自己的適應能力還是很有信心的。
隻要是味道好吃的,相信自己都能適應並笑納。
張開小口,咬了口包子。
皮薄厚,香味濃。韓嫣慢慢嚼著,仔細品了品,味道與京城小籠包不同,但也好吃的。
一抹笑容爬上角,不錯不錯,以後的早膳要時不時就吃這包子。
半晌後,韓嫣吃好早膳,喊了紫巧來收拾。
隨後韓嫣挑了件家常的素衫穿上,綰了個簡單的小髻,去書房找孟庭。
在臨近書房的月門,韓嫣瞧見一個丫鬟打扮的年輕姑娘,也在往書房的方向走。
韓嫣定睛一瞧,認出這個丫鬟就是劉靜嫻從臨淄帶來的丫鬟。
丫鬟手裏端著茶壺和茶杯,並一小碟芝麻糕。見了韓嫣,連忙恭敬的福了福,問安道:“夫人好。”
韓嫣笑問:“我記得你是作采葛?”
采葛回道:“是的,奴婢名喚采葛。”
“你要去孟庭的書房?”
“回夫人的話,我家小姐在書房中看書,奴婢擔心小姐口,便給小姐送些茶水。這盤芝麻糕是小姐吃的,亦送去給小姐解悶。”
韓嫣聽了不挑了下眉,劉靜嫻在書房裏?一大早就去看書嗎?
韓嫣口而出:“你家小姐很喜歡讀書?”
采葛答道:“是的,我家小姐書如命,家中書籍眾多,小姐沒事的時候就會一個人靜靜讀書。”說著說著,臉上呈現出為自家主子驕傲的笑容。
在采葛看來,劉靜嫻雖然出不算高,但飽讀詩書讓的氣質修養極好,絕不輸這京城裏許多高家的小姐。
韓嫣也沒再問了,既然兩人順路,便一起往書房去。當然韓嫣是主子,采葛是奴婢,采葛自然是乖乖跟在韓嫣後頭走的。
到了書房前,韓嫣見書房的門是開著的,便直接走過去。
走到門檻前時,書房裏響起劉靜嫻的聲音。韓嫣不覺腳步一頓,收回即將邁過門檻的那條。
聽見劉靜嫻在說:“表哥,你的書是按照什麽順序排列的?我若想迅速找到想看的書,該如何檢索?”
劉靜嫻問話,接著屋裏就響起孟庭的聲音。
“從北向南總共六排書架,每排兩座書架並列。第一排東邊的書架是史籍,西邊的書架是四書五經等各類經典。第二排東邊書架是兵書,西邊書架是數算書籍。第三排東西分別是天文地理、士農工商。第四排分別是醫書、宗教典籍。第五排東側是詩詞,西側是歌賦。最裏麵那排是我閑來無事搜集的各類傳記小說,曆史改編與神話誌怪皆有。”
“每個書架上的書籍,以書名第一個字的筆畫數由至多,按照從右到左從上到下的順序排列。若遇到兩本書的筆畫數目相同,則按照橫在前,豎在後的順序排列。”
“這和我在臨淄時候書房裏的書籍排列順序都是一樣的,與你家中的書籍排列順序略有不同。你稍微悉一下就能掌握。”
接著沉寂了一小會兒,劉靜嫻的聲音再度響起:“靜嫻明白了,表哥整理書籍的方式倒真是和在老家的時候一樣的,與我也算大同小異。”
停了停,又說:“我已經找到想要找的書了。”
兩人的對話都被韓嫣聽耳中,沒想到,這個劉靜嫻這麽書。自己嫁給孟庭兩個多月,都不知道孟庭書架上那些書是怎麽分類排序的,還是借著劉靜嫻管孟庭詢問書籍,韓嫣才知道。
這表兄妹兩個倒是誌同道合的很嘛,都書香環繞韻味高雅,兩人各自的書房裏使用的書籍排列方式也大同小異。⊙思⊙兔⊙網⊙文⊙檔⊙共⊙⊙與⊙在⊙線⊙閱⊙讀⊙
這讓韓嫣心裏忽然生出那麽一不舒服。
想起表姐鄒蕊對說的話。
——大魏朝表兄妹親之風盛行,你怎知那劉靜嫻究竟是來找青年才俊,還是衝著孟大人來的?
這話其實韓嫣沒當回事,但這會兒見孟庭和劉靜嫻仿佛自一個春白雪的世界,將排除在外了似的,韓嫣便控製不住的聯想到這話。
轉念又一想,劉靜嫻隻是來找書看的,自己又何必如此胡聯想呢?
本就是想得太多。
心裏那不舒服很快就煙消雲散,韓嫣走進書房,喚道:“孟郎。”
孟庭轉首來,溫聲道:“你醒了。”
“嗯!”
同時劉靜嫻手持找好的書卷,從側屋裏走出來。
第73章給嶽父支招
劉靜嫻見韓嫣到來,連忙低頭欠:“表嫂。”因著對韓嫣的份有些忌憚,劉靜嫻的神舉止顯得有點謹小慎微。
韓嫣卻是很大方的給劉靜嫻回禮:“靜嫻,早。昨晚休息的還好嗎?”
劉靜嫻恭順道:“勞表嫂掛懷,靜嫻一切都好。”
韓嫣笑道:“那就好!”
兩人相對,若把劉靜嫻的長相氣質比喻為綿白雲絮,那麽韓嫣就是濃烈的火燒雲。
而看起來劉靜嫻儀態嫻靜,舉手投足間仿佛比韓嫣多了些規矩禮貌,但實則不然。
韓嫣的禮儀非常到位,饒是一魅豔,從上卻完的表現出閨秀的份和宦子弟的教養。
後頭劉靜嫻的丫鬟采葛,跟著進屋來。采葛看見韓嫣這會兒問禮的樣子,心中微微訝然。
采葛本來還為自家小姐的姿儀氣質而自豪,現在看到韓嫣骨子裏的高貴修養,采葛不由失落。家小姐那麽努力的培養儀態氣韻,卻還是比不過韓嫣。
其實那日劉靜嫻剛抵達孟府門前,韓嫣就和劉靜嫻互相問禮過了。那時的劉靜嫻就被韓嫣襯托得略略差一點。隻是當時采葛在忙著歸置劉靜嫻的行李,沒看到那一幕而已。
孟庭問劉靜嫻:“拿得哪本書?”
劉靜嫻回道:“是《竹書紀年》。”
韓嫣知道這本書。雖然是話本好者,但不意味著不學無。
《竹書紀年》,是一本相當古老的史書了。其記載的是夏、商、西周和春秋、戰國的曆史,劉靜嫻看起來還喜歡讀史書的?
也對,讀史書使人平靜深邃、思想明智。
“表嫂,靜嫻這就去看書了。”劉靜嫻和韓嫣打了個招呼。
韓嫣道:“你去吧,隨意就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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