黃四連忙應了,一擺手,兩名隨從將一隻木盆搬來過來,放在地上。趙老吉低頭一看,驚愕道:“這是……怎麽回事?”
張延齡嗬嗬笑道:“昨日在田間,見到秧苗害蟲泛濫,我便想了個法子捉蟲。昨晚隻一個多時辰,便捉了這麽多的蟲子,特地帶來給你瞧瞧。這還隻是一副裝置,若是大夥兒都行起來,定能大大的減蟲害。你瞧瞧,這怕得有幾萬隻吧。炒炒都能炒一盤當菜吃了。”
趙老吉驚喜不已,他看到了那木盆的水麵上漂浮著的不計其數的稻飛虱,沒想到居然是張延齡昨晚捉到的。這位東家還真是有心,昨日自己和他田間一敘,回頭他便行了,而且頗有效。也不知他是怎麽做到的。
“東家,你這……是怎麽捉到的?”趙老吉問道。
張延齡簡單的介紹了一番,趙老吉聽得滿頭霧水,他怎也想不到居然可以在田裏點個燈籠便能滅蟲,這辦法聽起來忒不靠譜了,然而事實擺在眼前,由不得他不信。
“老丈,我已然命人去采購所需之,回頭發大夥兒一起行,這蟲害的事我想很快就能解決了。回頭還得靠你跟大夥兒這事兒。大夥兒隻需出工,準備一些不花錢的材料,比如這些木盆什麽的,其餘的都算我的。”張延齡道。
趙老吉躬長鞠行禮,激的道:“哎呀,東家這可是救了大夥兒的急啊。眼看這蟲害一的厲害起來,所有人都著急的很。左近幾個莊子的老莊稼把式們都商量好幾回了,也不得法。幾個老人捉急上火都急病了。東家能幫咱們解決這個大難題,那可真是救了大夥兒的命了。老漢代表鄉親們謝謝東家了。”
張延齡擺手笑道:“不必如此,昨日我跟你了,幫你們便是幫我。這隻是件事。走,咱們去看看地形,看看能不能辦大事。”
一行人在老鐵匠的帶領之下出了村子,從田野之間走過,直奔不遠的野狗嶺。那正是位於西山莊園所轄的一片荒山。
張鶴齡所擁有的西山莊園雖然麵積上有千頃之大,然而是這座野狗嶺的荒山便占據了一半的麵積。
走了半個時辰,抵達山嶺下方。遠看隻是一個山包一般,走近了看才發現其實麵積還大,山坡還陡峭。這是一座土石山,上麵全是雜樹灌木荊棘和荒草,地麵上的黃土裏全是細的石塊,荊棘灌木生長的茂盛之極,將上山的道都遮掩的嚴嚴實實。
老鐵匠的兒子趙元提著柴刀在前麵開路,將荊棘樹全部砍斷丟到一旁,這才能容眾人通行。正當盛夏時節,山嶺道兩側樹木蔥鬱無比,遮擋了曠野的風,讓道上的眾人到悶熱無比。
“就是這個,就是這種果子,粘十足。張侯爺,這可以代替香油粘蟲子。”走在張延齡後的談如青忽然指著下方斜坡上一棵綠油油的樹輕聲道。
“哦?”張延齡忙看過去,隻見那棵樹不甚高大,綠葉如梭,枝頭沉甸甸的掛滿了一串串大如貓眼一般的青果實。打眼一看還以為是青葡萄。
“那是無患子,百姓們也稱它做洗手果,那是因為洗之後會有泡沫,確實有淨手洗滌之效。但它其實是一味藥材,可用於清熱祛痰消積殺蟲。有微微的毒,但不要,不會對人生出毒害,隻要別大量吞食便可。”談如青繼續介紹道。
張延齡笑道:“不愧是大夫,果然淵博,采來瞧瞧。”
隨行廝下去砍了一樹枝拖上來,談如青用隨攜帶木臼搗碎了一把果子,瀝出來,果然粘稠無比,氣味帶著些辛辣和皂角的味道。
老鐵匠張老吉也明白了張延齡他們要弄這些果子是黏住害蟲之用,笑道:“這東西這裏漫山遍野都是,我們還不知道居然是藥材,大夥兒隻知道能拿來搗,黏糊糊的可沒有皂角好用。”
張延齡笑道:“這下好了,既然不缺這種果子,那便無需用油了,省了一筆銀子。回頭人來摘些備用。”
談如青心也很高興,沒想到一下子便找到了合用之,也很開心。再往前走的時候,談如青變得健談了起來,指著路旁的各種植給邊的阿秀和杏兒介紹。
“這是覆盆子,好大好紅啊,這個很好吃的。本草上:覆盆子健補腎之效。這個是蛇莓果,也是能吃的。清熱解毒,活散瘀,收斂止。還可治療毒蛇咬傷,對傷口染也有效用。這個是野薔薇,花果均可藥。薔薇花茶有健脾胃,調腸胃之用。果實可治經不調,水腫。最主要的是,樹上其可食,生吃炒著吃燙著吃都是一盤味的野菜呢。”
談如青人本就生的,聲音也好聽,知識更是淵博,本來眾人都熱的很,聽著一路談談不但長了見識,更是在悅耳的嗓音裏連悶熱都覺好多了。
阿秀走在談如青旁,忍不住低聲道:“姐姐你懂得真多啊,這些都是我們尋常之,我們隻當是灌木野草,誰想到居然是好東西。”
談如青笑道:“我隻是從書上看來的,否則我也不知道。”
阿秀歎了口氣道:“可惜我沒讀過書,也不識字,跟姐姐一比,我便跟個傻子一般了。”
談如青安道:“讀書也不難,你想識字隻要肯學自然能學會的。”
馬全在旁蹦出一句:“子讀書作甚?又不能考科舉當?正所謂子無才便是德……”
“你可拉倒吧……”張延齡笑著打斷他道:“讀書識字便可懂得很多道理,活的便明白些,難道非要當?這話我可不聽。”
趙老吉在前方歎道:“下輩子吧阿秀,下輩子投胎投個好人家,投在爹爹家裏當兒,委屈你了。我阿秀聰明伶俐,趙家莊誰不誇讚?農活樣樣通,便是我這打鐵的營生也學會了,手藝可不比我差。哎,這要是生在好人家,定是個知書達理琴棋書畫樣樣通的,可惜生在我這窮苦人家了。”
阿秀紅著臉道:“爹,我隻是這麽一罷了,你又了這麽多。”
張延齡聽著這話,心中也有些慨。這時代子地位很低,大明朝又正是三從四德那一套盛行的時候,為子不能不是一種悲哀了。像談如青這樣的子,怕是之又了。識字懂醫,那可是個寶貝。
想到這裏,張延齡回頭看了談如青一眼。恰好談如青也正抬起頭來,兩人目一錯,談如青不知為何臉上一紅,忙轉頭躲開張延齡的眼神。
……
不久後,眾人登上了野狗嶺的頂端空地上,這裏居然有一座石頭壘砌的烽火臺,隻不過已然倒塌廢棄了。
“聽我爺爺,這是當年永樂皇帝建造的烽火臺。當時永樂帝鎮守北京,建文皇帝他要謀反,派了兵馬來抓他,殊不知永樂帝早有布置,北京城周邊廣步烽火,隨時傳遞消息,最終功奪得帝位。這烽火臺便是當時的建造的。”
老鐵匠趙老吉的解釋讓張延齡恍然大悟。原來這是當年靖難之役時留下的跡。朱棣當時是燕王,就在北京這裏駐守,這烽火臺必是當時軍事預警係統的一部分。雖然過去已近百年,烽火臺早已廢棄無用,但遙想當年之時,這裏必是兵馬把守之地。現如今倒是了自己的莊園的一部分了。
有了這座破損的烽火臺倒是有了個登高遠觀察地形的所在,張延齡和老鐵匠趙老吉爬上了烽火臺的頂端,朝著野狗嶺下張。但見山嶺四周是一片碧綠的田野,一條河流從西邊蜿蜒而來,流過山嶺南邊的山腳,穿過田野往東流去。
“老丈,這條河便是大夥兒平日灌溉用水的河流吧。我看這地形很不錯啊,怎地會有洪澇災害的事發生?”張延齡皺眉問道。
“東家你有所不知啊,這條河可沒有看上去的那麽安靜。咱們這裏距離西邊的大山其實也沒多遠,每年春夏季節,暴雨一來,大山裏的山洪便往外灌,咱們這條河正是通向山裏的,便是山洪發的通道之一。那山洪可兇猛的很,一兩個時辰水位便可暴漲七八尺,河道就那麽點寬,那裏經的住?便全部往兩邊的田地裏漫溢。前年秋正稻子的時候,一場暴雨下來,稻子全部淹在水裏。家家戶戶不得不劃著木盆在水底下割稻穗,總算是搶回來了一半。”趙老吉歎息道。
“這條河不算啊,怎地會連山裏來的雨水都承不住,還有,旱災又是怎麽回事?這麽一條大河還會幹涸了不?”張延齡皺眉問道。
“嗨,這條河看著大,其實很淺的。東家您想啊,山洪一下來,泥沙石塊大樹什麽的都衝下來了,到了河裏便都淤積了下來。河底全是砂石淤泥,看著很大很深,其實最深不到四五尺,站在河心都隻到口。正因為泥沙把河道淤積了,所以一發洪水水便漫上兩岸,到了旱河水又很快幹涸了。”趙鐵匠沉聲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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