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說著就要逃躥,薑宛卿一手勾住了他的後領,微微一笑:“道長,你很討厭皇宮吧?不想回去吧?”
空虛回頭看見笑靨如花,人又開始有點暈了。
“皇帝暴戾,為了討好他要眼睜睜看著無數子喪命,道長生純良,定是十分不忍吧?”
空虛眼含淚,點頭:“可殿下非要讓貪道回去。”
“我知道,他為你清理了門戶,所以你不得不聽他的。那,如果我有法子讓他改主意,道長願不願意告訴我,他為什麼當我是妖邪?”
薑宛卿說到後麵,低下頭,聲音楚楚可憐,“我明明什麼也沒做,卻要被他這樣疑心,我真的……太難過了……”
“娘娘別哭,快別哭,”空虛頓時手忙腳,咬了咬牙,“告訴娘娘可以,但娘娘一定要答應貧道,絕不能讓殿下知道。”
薑宛卿拭了拭眼角不存在的淚痕,哽咽:“我答應,絕不讓殿下知道。”
*
夜。
辛苦了一整日的宋延再也沒有力講古,早早睡了。
未未沒有故事可聽,也早上床了。
宋晉夫還想和薑宛卿說說話。
去年在城外莊子上他了薑宛卿的冷臉,對這個表妹很沒有好氣,但回家和宋延一說,宋延便猜到了薑宛卿的心思,甚至還歎息說這樁婚事薑宛卿可能並不如意。
但薑家深宅大戶,他們想做什麼都無能為力。
果然到了後麵,就聽到太子出京養病的消息。
宋晉夫原覺得既然是太子養病,那肯定是一風景秀麗所在,有田有莊,有下人侍奉,還有大夫跟隨,他們過來恐怕也幫不上什麼忙。
宋延卻是堅持要過來瞧一瞧,幫得上自然要幫,幫不上也能圖個心安。
宋晉夫這才跟著宋延來了。
其實心裏一直還有一懷疑——萬一父親猜錯了呢?
表妹和周姑姑可能並不是同一種人,當初那些生分話也許就是表妹的真心話呢?
所以宋延一路是憂心忡忡,宋晉夫卻是做好了看一眼就走的打算。
結果踏進這片荒宅,宋晉夫所有的懷疑和打算都碎了一片片。
宋晉夫押鏢送鏢,行走江湖,餐風宿,也睡過破廟,住過荒宅,但沒有一間能荒到這種程度。
雨水中荒草瘋長,樹木茂盛,房屋殘損,搖搖墜,恍如鬼屋。
而就在這一片蒼莽荒涼世界,薑宛卿從房中走出來,布荊釵,全沒有一點裝飾,和他那日救上馬背的小姐判若兩人。
但神完氣足,如玉,麵頰微,眸子瑩亮,沒有半點憔悴與哀怨。
就像一粒隨風而落的種子,種在薑家的富貴溫鄉裏,開花,種在這荒郊野外,也一樣開花。
就是在那一刻宋晉夫覺到一顆心到某種衝擊,像是被什麼東西捅了一槍,有點驚,有點痛,更多的是一種難以言喻的。
他想好好照顧這位表妹。
想跟聊聊小時候的趣事,也想知道每日裏過得怎麼樣。
卸下了刻意的冰冷,宋晉發現表妹比他想象中更好相,他好像總有說不完的話想跟聊,也好像總有無限的耐心願意聽他說。
他覺得父親那麼堅決地要來桐城真是一項英明的決定。
隻是今天薑宛卿卻是打了個哈欠:“好困呀,表哥也早點睡吧。”
然後就走了。
宋晉夫有點失落,宋延拍拍他的肩,若有所指:“兒子,卿卿已經親了,不再是小時候的小姑娘了,跟當年不大一樣了吧?”
薑宛卿回到房中。
風昭然已經在練地捆手了。
他沒有說話,眉眼低垂,顯得有點沉默。
薑宛卿過去給他係上。
風昭然坐在床畔,抬起頭看,眸子裏有些微的訝然。
薑宛卿在睡前向來不會跟他有什麼親近的舉的,他有意克製,薑宛卿也格外疏遠。
薑宛卿一邊打結,一邊問:“殿下今晚怎麼不穿棉了?熱了麼?”
風昭然:“……”
“殿下怎麼不說話?”薑宛卿看著他,“熱,還是不熱?”
“穿便穿,不穿便不穿,問這個做什麼?”風昭然臉有點冷淡,“睡覺。”
但發帶卻被握在薑宛卿手裏,薑宛卿問道:“殿下回答我,穿棉熱嗎?”
的眸子好像格外亮,仿佛能穿人心似的。
風昭然:“……不熱。”
悉的痛楚竄上心頭,但他已經能練地製它,不讓臉上出現太明顯的痛楚神。
薑宛卿一眨不眨地盯著他:“真的?”
風昭然不想再回答,皺了皺眉:“真的。”
又痛了一下。
但他忍得住。
薑宛卿鬆開發帶,雙手環抱,看著他。
站著,他坐著,兩人之間仿佛易地而,居高臨下的那個人變了薑宛卿。
“殿下,我有幾句話想問你,你能不能如實回答?”
風昭然:“很晚了,有什麼話,明日再說。”
平常他的臉這麼冷下來的時候,薑宛卿會很識趣地知難而退。
但今晚薑宛卿好像看不到,問道:“殿下,我那支珠釵,真的是未未撿到的嗎?”
“……不然你覺得是誰?”
“殿下,回答我‘是’或‘不是’更好。”
風昭然:“……是。”
第三趟了,薑宛卿終於在他巍然不的臉上找出了一裂,還有,他被捆在一起的手指扣在一起,指節微微發白。
“不是殿下嗎?”
薑宛卿慢慢地問。
風昭然:“……不是。”
他已經有些吃力了,頓了頓方道,“為何問這些?五妹妹今晚很閑?”
“是啊,我今天特別閑,舅舅和表哥都來了,還有道長也可以幫忙,我以後應該會很閑吧?”
薑宛卿說著,俯下,眼睛盯著風昭然的眼睛,“殿下,你在騙人,對嗎?”
風昭然知道這個時候一定要對上的眼睛,不避不讓,最好還給一個嘲諷的神,說一句:“孤很閑麼?騙你作甚?”
但他發現他做不到。
的眸子太亮了,像小小太,已經到口邊的完謊言,就像是被照顧的冰雪,不可阻擋地融化。
薑宛卿就這麼視著他,問道:“還有,之前殿下為何不讓未未現?是信不過我,是想耍弄我,還是另有因由?”
“旁人……從來不知道……未未……”
風昭然再也製不住心中的絞痛,額頭沁出了冷汗,捆在一起的雙手無法控製地抵住自己膛。
他的眼睫輕,眸子有點潤,咬牙一字一字道,“薑宛卿,你到底想問什麼?”
薑宛卿深深地看著他。
以往這個時候,要麼被他很好地掩飾住了,要麼薑宛卿隻往他不舒服的角度想,從來沒想過,還有一種可能。
原來是真的。
他對一說謊,便會痛。
作者有話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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