勾引
薑宛卿帶了兩名侍, 皆是在小廚房挑水送米做活的,膀大圓腰,一前一後就把暈過去的風昭然抬了起來。
直接把皇帝罰跪的人帶走, 薑宛卿沒那麼大膽子,但把“熬不住罰暈死過去”的太子抬回東宮救治,便沒什麼人會阻攔。
畢竟太子真死了, 慶王是額手稱慶, 底下肯定有一大圈人要等著陪葬。
勤政殿在興慶門外,過了興慶門便是宮。
就在興慶門邊,薑宛卿看見了一個在後宮極難得麵的人——越婕妤。
不同於上一次的飾素簡,此時的越婕妤按品大妝, 穿了朝服,看樣子已經是再也坐不住, 顧不得往日深居簡出的形象,正要去找人求。
兩邊走得都急,兩下裏險些撞在一。
“婕妤娘娘。”
薑宛卿忙剎住腳。
兩名侍也跟著停下來垂首行禮。
越婕妤一眼便見了被侍抬在手裏的、失去意識的風昭然,整個人像是被定在原地,臉煞白, 一個字也說不出來。
“殿下被陛下罰跪, 支撐不住所以暈了過去, 妾這就帶殿下回東宮請太醫醫治。”
薑宛卿忍不住再加了一句, “娘娘放心, 應無大礙。”
越婕妤回了點神,這才認出一侍袍的是薑宛卿,一把抓住薑宛卿的手, 眼角含淚:“孩子, 辛苦你了。”
此地人來人往, 薑宛卿不便多言,隻點了點頭便走。
但回頭便見越婕妤一直站在原地,滿臉心焦,兩眼怔怔,臉上帶著淚痕。
這樣的神薑宛卿很悉。
五六歲那年的落水之後,回來便高燒了一場,但周小婉要服侍薑述,薑述不想被過了病氣,不讓周小婉過來,隻讓仆婦們照料。
薑宛卿燒得昏昏沉沉,半夜隻覺得有手覆在自己的額頭,好,好涼,好舒服。
迷迷糊糊睜開眼睛,就看見周小婉無聲地著,不止流淚,不出一聲。
那個時候不知道周小婉是過來的,纏著要娘陪。
周小婉輕輕拍著,哄睡,輕輕唱著謠,聲音有點沙啞。
第二天的燒便退了,但一直記得周小婉半夜時的懷抱和歌聲,以及睜開眼來看到周小婉臉上的含淚的神。
時隔這麼久,竟然在越婕妤臉上看到了同樣的神。
也許天下的母親皆是一樣的吧。
薑宛卿想了想,回徑直走向越婕妤,低聲道:“東宮南門在四更時分會留一炷香/功夫。”
隻說了這麼一句,回頭便要走,越婕妤一把抓住的袖,飛快道:“小心太醫。”
回到東宮後,太醫來替風昭然診脈,眉頭皺:“殿下這是外風寒,致鬱結,氣虧虛,這……殿下到底是經了什麼?”
“就是累的吧,”薑宛卿一臉憂心地歎氣,“殿下就是人老實,什麼事都做了,什麼話都咽在肚子裏不肯說,唉,為著朝政,殿下已經好些天沒睡過囫圇覺了,今天又被罰跪了一天,滴米未盡,真的……可憐……”
說著低頭拿絹子拭眼角。
太醫安一番,說風昭然勝在年輕,總能熬過來雲雲,開了藥方之後便退下來。
薑宛卿命人關上門,這才卸下一臉的愁容。
沒有想到連太醫都靠不住。
難怪風昭然要服藥假裝虛弱脈相,以騙過太醫,以及太醫後一雙雙眼睛。
風昭然睡著的樣子安靜極了,長長的睫合著,在眼下投出濃的影。
薑宛卿上一世很喜歡看風昭然睡著的樣子。
睡著的風昭然目沒那麼淩厲,眼神沒那麼迫人,清醒著的風昭然也是靜的,但那種靜是沉靜,仿佛永遠在審視著人。
但睡著的風昭然靜得好像一隻斂起羽翼的鳥,一朵收起花瓣的花,看上去寧靜又脆弱,好得仿佛不應存在於這個世間,輕輕一就會消失。
但現在的薑宛卿隻想把他往裏推一些,好給自己騰出點位置。
風昭然的眉眼微微了一。
他做夢了。
夢見一直有人在他耳邊哭泣,哭聲得低低的,細細的,聽上去很像貓兒在喵喵。
他心裏知道是。
他被父皇罰跪,膝蓋在冰冷方磚上跪了一整天,強撐著回到東宮便摔在了地上。
心裏是很清醒的,隻是眼皮像是有千斤重,無法睜開。
要醒來。
再不醒來,的眼睛隻怕會腫桃子。
他這樣想著,就覺到子微微晃。
是抱著他嗎?
這樣想著的時候,風昭然睜開了眼睛,就見薑宛卿一點一點把他往床裏推,然後自己在外側睡下。
還另帶了一床被子,懷裏抱著那隻套著小豬棉套的湯婆子。
“殿下醒了?”薑宛卿打了個哈欠,“能不能再往裏麵去一點兒?外麵太窄了不好睡。”
風昭然:“……”
“對了,太醫熬的藥已經好了,殿下要喝嗎?”
問得語氣十分隨意。
“拿過來。”
薑宛卿便將溫著的藥取來。
風昭然歎了口氣:“扶孤起。”
薑宛卿擱下藥,去扶他。
他上還是燙得很,隔著料都覺得溫度驚人,整個人好像沒有一力氣,一團綿。
薑宛卿把藥送到他的麵前。
他仔細聞了聞,似是確定了裏麵的藥材,這才喝了。
“有勞。”他低聲道,“還有,多謝。”
“……”薑宛卿,“殿下不怪妾對殿下手?”
“救人之前先保護自己,太子妃是個聰明人。”
跟他夢裏的那個小傻瓜不一樣。
或許是因為高燒,薑宛卿覺得他的聲音聽上去有點含糊,比平時一些,沒那麼生冷了。
“但五妹妹下手狠,看來想揍孤很久了。”
薑宛卿:“……那倒是沒有。”
風昭然合上眼睛:“說謊。”
他喝了藥,有點昏昏睡。
薑宛卿也鑽進被子裏,著湯婆子取暖。
睡夢中,發現了一個比湯婆子更暖和的東西,又暖又大,還和,不由自主便蹭了過去。
風昭然即使是病中,睡眠也淺得很,被蹭到的第一時間便睜開了眼睛。
一隻腳丫子從薑宛卿的被子了過來,蹭上了他的小。
若換是旁人,早被他一腳踹開。
但不知為何,他沒有,而且還閉上了眼睛。
那隻小腳溜溜的,在他小上踩了踩。
裏的角被卷了上來,之間毫無阻隔,他清晰地覺到的腳尖先是在踩了踩,然後便像是發現什麼寶藏似的,直往小下麵鑽,接著第二隻腳也過來了。
兩隻腳地著他。
風昭然:“……”
印象中的薑家五妹妹,被他瞧上一眼都會害低頭,沒想到這般大膽。
但再一想,不僅大膽,而且心細,不然今天也想不出這法子把他帶回東宮。
那兩隻小腳就像是取暖的貓兒似的,盡可能地多地在他的上。
風昭然到周微微發燙。
他的已經很燙了,但在發熱的燙之餘,一種新的灼熱緩緩升起,像是有一巖漿在裏緩緩流。
所經之,躁熱難當。
薑宛卿低低哼唧了一聲,整個人拱啊拱,蹭了蹭,鑽進了風昭然的被窩。
風昭然上一回就領教到了狂放的睡姿,但這麼一頭鑽過來,他整個人還是僵住了。
不能再讓靠近,再靠就要蹭上他的肩上的傷口。
但的臉近在咫尺,吐氣如蘭,腳尖涼涼的,手上涼涼的,整個人在此時的他看來涼涼,就像一塊剛剛冰鎮過的桂花糕。
風昭然發現自己在慢慢湊近。
他不知道自己想做什麼,隻想多挨著一些,更多一些。
薑宛卿顯然也是這樣想的,腦袋終於蹭上了風昭然的肩,在被子外頭凍得冰涼的鼻尖上了風昭然的脖頸。
“嗯……”
薑宛卿舒服得直哼哼。
風昭然發現自己錯了。
上的涼意本降不了他的溫,得越近,他便越熱。
熱得連幻覺都出現了,傷口明明被著,他卻不覺得疼,隻覺得麻,麻麻。
更要命的是薑宛卿的呼吸正對著他的脖頸,每一下呼吸都像是一片羽輕輕拂過他的結。
他的結上下滾,不知道這到底是劫難還是恩賞。
如果這是勾引,薑家五妹妹當真是真人不相。
所的都在的呼吸及放大,卻遲遲沒有接下來的作。
風昭然微微低下頭,的眼睛合得安安穩穩,呼吸十分勻長,看上去睡得仿佛很香甜。
裝得這麼好?
太近了,整個人都散發著一縷說不出來甜香。
因為皇帝和慶王的荒**,風昭然對於漁之事甚為鄙視,覺得人若是連自己的/都無法控製,那同野有什麼分別?
可這一刻風昭然搖了。
原來如此人,引人神魂顛倒,難以自製。
不過他又何必自製?
是他明正娶的妻子。
他低下頭去。
“娘娘,”林嬤嬤在外頭輕輕叩了叩門,低嗓門道,“婕妤娘娘來了。”
風昭然頓住。
薑宛卿迷迷糊糊睜開眼睛,就見風昭然的近得幾乎要上。
“啊啊啊!”
薑宛卿一腳把他踹開,就在**跳了起來,“你要幹什麼?!!”
“……”風昭然捂著肚子,倒吸一口冷氣,“……孤還沒問你要幹什麼。”
薑宛卿定睛一瞧,自己竟然是從他的被子裏跳起來的。
“我我我沒有別的意思,我可能就是把你當湯婆子了……”
畢竟他現在又熱又燙,比湯婆子還好使。
“孤是問你,越婕妤為何會來?!”
薑宛卿忙將在興慶門遇見越婕妤的事說了,然後道:“殿下放心,旁人四更天出現或許惹人起疑,婕妤娘娘卻不會。”
四更天是皇宮人最的時候,熬再晚的人都已經睡了,侍候早朝的人還沒有起,除了膳房,整座皇宮沒有一亮燈的地方。
越婕妤平日裏就是在這個時間出沒,闔宮喂養那些無主的貓。
巡邏的羽林衛都悉了越婕妤在這個時間活,哪天看不到越婕妤提著一盞燈籠喂貓,羽林衛反而會覺得奇怪。
但風昭然眸子裏的冷意並未有毫改變:“讓走,不能讓靠近東宮一步。”
“妾的人會守在門口——”
“讓走。”風昭然打斷的話,眉目森冷,“世上沒有不風的牆,孤不能拿冒這個險。”
薑宛卿恍惚了一下。
他越是想保護一個人,便越是會將那個人推得更遠嗎?
前世送水時他讓走開,會不會也是這個原因?
這念頭隻轉了一下,便被薑宛卿拍了出去——想什麼呢?後來他登了基,為九五之尊,他還不是把推得遠遠的?
“殿下請見一見婕妤娘娘吧。如果不是妾把殿下帶回來,婕妤娘娘恐怕已經求到前了。”
越婕妤年歲已長,又不像崔貴妃那般駐有,沒有家世沒有沒有手段,能拿去求皇帝的,唯一有一條命。
是準備豁出命去救的孩子。
那次早朝是風昭然最後一次參政,上一世裏,風昭然回到東宮之後便稱病,直到因私鹽一案被貶出京,一走就是三年。
沒有人知道越婕妤的三年時間是怎麼度過的。
薑宛卿原本以為他不會醒這麼快,婕妤來看一眼便能離開,此時知道他未必會聽,聲音有點低沉,“妾知道殿下心中隻有宏圖大業,但婕妤娘娘隻有殿下。讓看一下,便可以安心地等待。”
風昭然覺得自己一定是因為病了的緣故,意誌竟格外薄弱。
若是換從前,他絕不允許出一紕。危險再低,也會被他掐滅在開始之前。
他知道母妃會難過,他又何嚐不是?
但“難過”同其它緒一樣,全都是多餘的東西,於他要做的事全無助益,隻會帶來麻煩。
但這一次,他的發燙的還未冷,腦子還微微有些暈**。
他聽到自己的聲音:“那便快些。”
作者有話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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