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漸漸深了,這幾天的天氣似乎沒有那麼冷了。但是街上的那些孩子們卻一反常態,沒有像往年那樣急著展示自己優的材曲線,反而街上已經看不到了獨行的。就連酒吧一條街上的生意都冷清了許多,沒有了,那些男人也都不出現了。
夏朗走在這裡的時候,酒吧門口的人急著要把他拉進來:「先生,來我們店裡喝點兒吧,天氣太冷了。」
夏朗沒有應答,只是快步走著。這個人一看就是做生意的,估計這套說詞是前不久有人教給他的。因為今晚並沒有那麼冷。但是夏朗也無暇顧忌這些小細節,他來這裡可不是為了喝一杯的。
這裡的街名也不知道是當初哪個沒文化的領導起的。一條十字形的街道,分別做北街南街東街西街。
走到了十字路口,夏朗往右邊去,只見在東街的路口那裡,有一隻綠的垃圾桶。垃圾桶的旁邊躺著一個人。這人帶著一頂破棉帽,棉花從破開的里鑽了出來。這人背對著街道面對著牆壁側躺著,看不清楚他的樣子。背後的馬路牙子上放了一個不鏽鋼的小盆,裡面零星放了幾個幣,面額最大的紙幣也不過一塊錢而已。
「老梆子,起來!」夏朗喊了一聲。
「唔……」這個人聽到這個名字,終於翻過來了。看他的年紀足有六十多了,一雙黯淡無的眼睛上下打量了夏朗一番,不耐煩地坐了起來:「幹嘛呀?天天轟,你總得讓我有地方睡覺吧?」
夏朗明白,對方把他當這條街上的保安了。面前這個年過花甲的老頭兒張霖。從70年代開始,基本就是公安機關的常客了,前後三次獄,都是因為花案,最後一次是97年才出來的。因為在監獄里的文藝匯演上唱梆子戲唱得好,所以就有了」老梆子「的外號。
只是一個人不能因為唱梆子唱得好,就忽略了他犯下的惡行。夏朗今天看到他的案底的時候,還氣憤為什麼要把這種人放出去。對待這樣的人,當然不能和陳瀟一樣了。
「廢話,警察,給我站起來!」夏朗一聲大喝。
老梆子坐在地上緩了一會兒,也沒站起來,只是抬頭斜睥一眼:「幹嘛呀?」
「給我起來!」夏朗又吼了一嗓子。
對面酒吧門口站著一個年輕的服務生,他譏笑:「老梆子,你是不是又犯事了?」
「滾蛋!」老梆子罵了他一句,沒好氣地站起來,「警,我可好久沒給干那事了。我在這兒睡會兒覺,也不到你們警察管吧?」
「1月10號晚上你在哪兒?」
老梆子低頭想了一會兒,態度仍然很不配合:「我能在哪兒?就在這兒睡覺呢。」
「那天晚上下大雪,你還在這兒睡覺?」「,我抗凍行了吧?不信你隨便問啊,查監控,這上面就有。」他抬手指著上面。
夏朗抬頭一看,果然在路口就裝有一個攝像頭。這時候,對面那個酒吧的服務生也跑過來了:「警,我可以替他作證。這老小子在這兒呆了一個月了,平時都不帶挪窩的。那天大雪,第二天我們來了見他都被雪蓋住了,還以為凍死了呢。走近了一瞧,嘿,他正打呼嚕呢。」
既然老梆子從來沒有離開過這裡,那麼也不可能是犯罪嫌疑人了。這一點其實夏朗早就有心理準備了,一個六十多歲的人爬上爬下的也不現實。
他問了一句:「你吃飯了嗎?」
「啊?」老梆子一愣。
在酒吧一條街附近的麵館里,老闆翻著這幾天的賬,愁眉不展。最近市裡發生了連環殺人案,聽說都是先后殺的,害得一些孩兒都不敢出門。那些酒吧都沒什麼生意,自己這裡也冷清了許多。好不容易來了兩個客人吧,還是兩個怪人。
他抬起眼皮掃了一下坐在暖氣邊的那倆人,一個是眉清目秀的小夥子,另一個是個穿的破破爛爛渾髒兮兮的要飯花子。要不是看在了今晚沒客人的份兒上,老闆說什麼也不會讓他們倆進來。他看著這倆人,心中猜測著這是不是一對父子。
老梆子不知道有多久沒吃飯了,一大碗牛麵吃了個碗朝天,放下碗后又了一聲:「老闆,再來一碗,要大碗的,多放辣椒,再給我來半頭蒜!」
「你吃得還全乎。」夏朗冷笑一聲。
老梆子不以為然,呵呵一笑:「吃了這頓,不知道什麼時候才能吃上下一頓了。我這一頓得頂三天才行!大冬天的睡馬路,就得多吃辣椒!要不早就死了。」
老闆又煮了一碗面,端了上來。老梆子迫不及待接過來,呼嚕嚕地又吃了起來。咬一大口面,就一口蒜。兩隻腮幫子鼓得溜圓,吧唧著。他17歲就坐牢,可以說和警察打了一輩子道。人老,馬老,兔子老了鷹難拿,這話還真的一點兒都沒有錯。這個老梆子知道自己現在沒犯事,年紀也大了,眼前這個年紀輕輕的警察也不能拿他怎麼樣。
這一碗又吃完了,老梆子兩隻手端起碗來,仰脖把一碗湯喝了個底朝天,最後才心滿意足地打了一個響嗝兒,然後從桌上的盒裡拿出了一隻牙籤剔著牙,說道:「味道還行,就是這湯太閑了。老闆,老闆!」他又扭過頭去老闆。
「幹嘛呀?」老闆憋著火。
「再給我來碗麵湯。」
「我們家麵湯收費的。」這老闆記恨老頭兒一碗面吃了他半頭蒜。
「沒事,你就算一百塊錢一碗都沒關係,今天警察請我吃飯!」
老闆心裡暗暗一驚,看看夏朗,恍然想起似乎在哪裡見過。警察請一個花子吃飯,而且看這花子的態度,完全不買警察的賬,這可真是天下奇聞。
一碗熱乎乎的麵湯端上來了,老梆子喝了一口,心滿意足地哈了一聲:「舒坦,真他娘的舒坦。」
夏朗點上了一支煙,希藉此制一下心頭的怒火:「老梆子,吃飽喝足了,你現在能說了吧?」
老梆子笑了一聲:「行啊,你想知道什麼?」
「你把當初同監的人都說一遍吧,尤其是那些犯了花案的。」
老梆子愣了一下,咧笑了:「怎麼,殺人的那個人我認識啊?」看他的樣子,臉上頗有自豪。
「你他媽消息倒靈通的。」
「說不上靈通。」老梆子訕訕笑道,「聽酒吧那些人說起來的。這麼大的事,誰都知道。」
「那你就說說吧,一個不落。」
老梆子回憶著想了想:「這第一個,就應該是豆包了,哦,就是包建軍。這小子比我還小一歲呢,當時也是犯了花案,聽說把他們村長的閨給了。那進來后肯定照死了打呀,好傢夥,這個包建軍不白給,一個人打四個。把那四個人收拾得服服帖帖的。這個包建軍,也為了號子里唯一一個過得好的花案犯。」
「包建軍長什麼樣?」
「個子很高,很壯,聽說當過兵,打起人來可狠了。」
不是這個人,夏朗很快就做出了判定:「你接著說吧。」
「下一個,就是李武了。不是離火人,是燕垣市的。他是出差的時候嫖娼被抓了,要說這人脾氣就是大,他一直揚言出去后要報復社會。不過我覺得不像是他,這小子脾氣大,可是膽子不大,他也就是說說而已。在裡面都快讓人打殘了,都不敢還手。」
「下一個。」夏朗靜靜地說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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