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這事上也只有崔元央真正懂得趙長河的心。
世書這一閃,在崔家角度上蛋疼,在趙長河角度上又何嘗不是日了狗?
本來送人回家,飄然遠去,回顧起來“不亦快哉”的一段江湖歷程,生生的變味了,而之前想方設法在保全央央的名譽,也全白搭了。
全天下都在想趙長河要怎麼做這個姑爺,艷羨不已。有沒有人想過,趙長河從頭到尾本就沒想做這個姑爺?
所有人都在腦補他和央央的關系,他是不是必須負責?可他只是送人回家,本什麼都沒做啊,披荊斬棘九死一生就算了,還要搭上自己從來沒打算這麼走的未來人生嗎?
除了央央本人之外,誰曾考慮過?所有人只會覺得他賺了……
看懂了,那語還休的回眸,漾在心里,至今漣漪未去。
可是意外的是,本以為崔文璟聽了這話會發怒,但預計中的怒火卻沒有到來。
崔文璟反倒慢慢抿了口酒,悠悠道:“你所謂的人……四象教夏遲遲?還是別人以為是假貨的寨夫人岳紅翎?”
草,您懂的真多。
趙長河意外于崔文璟的態度,剛才一直有些桀驁的姿態反倒老實了許多,答道:“遲遲。岳姑娘君子之,亦師亦友,并無他意,是別人有些誤會,包括令郎……”
“天真。”崔文璟嗤笑:“你還不如說岳紅翎,倒還像樣些,卻居然是為一個魔教妖守牌坊……”
趙長河有些不服氣地抿了抿,他覺得遲遲對他是真的。雖然要說多麼此不渝天荒地老的,那或許還不到那份上,以后是否會淡去不好說,遲遲離去時也曾說過“如果你以后要找人”看似不太在乎,但他覺得遲遲至那時候是在乎的。
崔文璟打量了他半晌,越發有點好笑。
自己拿作態之時,他桀驁不遜,并肩而立,侃侃而談。自己不介意他的拒絕,反倒調侃他時,他就變老實了,不服氣又抿沒駁的樣子還可。
什麼天生匪類天生反骨的,不過是個恩怨分明棱角未泯的年而已。
連思也是典型年,哪有山寨匪類的樣子?你見過哪個山大王對人這種態度?
那份……越發像真的了。
他食指悠悠地輕叩石桌,慢慢道:“老夫昨夜反復問過央央,你對無意,我信。逃亡之時有些肢相接,事急從權,崔家也不是什麼食古不化的蠢貨,倒也不要。但問題是,央央對你怕是有意,很有意的那種……”
趙長河不語。
這就是今天前來拒絕時,心中一直緒難言的原因。
最難消人恩。似嗔似怨的眼眸反反復復在心中回,這拒絕的話語說得確實艱難,要是面對本人,趙長河不確定自己是否說得出來,好在面對的是父親。
央央自己也知道,不便旁聽,怕自己在場他說不出口,也怕自己聽了會哭吧。其實什麼都知道……
崔文璟看著他的神,越發好笑了,又道:“老夫也不怪小丫頭不懂事春心……據實說,你這次行事之英雄,配得起央央心。”
趙長河忍不住撓了撓頭,有些不著頭腦。怎麼越說還越通達理,還夸起來了,我剛才明明是在拒絕你誒,難道不是該然大怒的嗎……
崔文璟悠悠道:“為家族計,凡事必須考量利弊。但就個人而言,誰不重英雄?倘若你圖崔家助力,又或者索圖金錢做個贅婿,我們或許都會同意,心下卻未必看得起,覺得兒被豬拱了。而你拒絕了,我心疼兒,但個人反而欣賞,反覺得這才相配,很難理解麼?”
趙長河:“呃……”
崔文璟笑笑:“話說回來了,既然理解需要相互……那麼你理解央央現在的境麼?還是說……你自認問心無愧,可以一走了之,至于央央被天下人怎麼看,那是自己的事?”
趙長河沉默半晌,低聲道:“老實說,若是那樣,我便有愧了……我看不得央央被人笑話。”
崔文璟的笑意越發濃郁:“所以這兩難之局,伱打算怎麼做?”
趙長河忽然道:“央央還小,本來也沒到談婚論嫁之齡。”
崔文璟定定地看著他不說話。
趙長河撓頭:“如果說是義兄妹,前輩會同意麼?”
崔文璟了角:“此非老夫同不同意,你怕是在把天下人當傻子。就算老夫給你舉辦一個盛大的儀式認為義子——你趙厝禮儀認為義兄妹就不能結為夫妻的?反正天下人沒有這個規矩。”
趙長河:“……”
崔文璟:“……”
“那……給我三年。”趙長河試著道:“崔家可以天下揚言,趙長河出匪類,三年之,若是未登天地人榜,沒有資格娶央央。前輩以為如何?”
崔文璟覺得很有意思,因為這就是他自己的備選方案之一,他還在想這麼說會不會讓趙長河覺得被刁難,結果趙長河還自己這麼說出來了。
按照這套說辭,是崔家逐了趙長河,不失央央面,而話卻也沒說死,給了個希,不致顯得過于刻薄無忘恩負義。世人眼中的世家就是有這個挑人出的病,早就習慣,或許會詬病幾句,卻沒到名聲大壞的程度。
三年之后,趙長河說不定都死在哪里了,或者也沒達要求,對崔家而言,這事不就完結束了?
這趙長河很有趣,這事其實他沒錯,卻反倒有愧意,提案也是讓他自己很狼狽,想娶世家貴卻被嫌棄匪類的江湖談資可不好聽……這是對央央無麼?明明很疼央央,本不在乎自己的聲名。
“但問題是……如果你三年之真的登上天地人榜了呢?”崔文璟笑問:“真回來娶央央,夏遲遲還要不要了?”
趙長河道:“那個時候,又為何不能是趙長河記恨舊事,不再搭理了呢?”
“如果那時候央央舊難忘,你還真舍得不理?”崔文璟大笑起來:“都是男人,何必相瞞!你打的是那時候有了足夠實力,是否能兼收并蓄的念頭罷了!”
趙長河眨眨眼睛,不說話了。
其實有點冤枉,他沒想那麼多,他又不是什麼軍師謀士一步十算的,這短短時間能想一個大致待得過去的解決方案已經不容易了,怎麼可能還埋那麼遠的后路?
但崔文璟居然大笑著這麼說,一點都看不出怒意,這態度反而讓他覺得,咦……
崔文璟笑道:“原本我想過這個方案,沒想到你先提出來了……但你的提案和我的想法有點出,知道是哪點麼?”
趙長河搖頭,這哪知道。
崔文璟道:“你說三年……我原打算給的是五年。”
趙長河今年二十,潛龍榜的年齡限制是二十五下榜,所以崔文璟原打算的是五年。
世書會劃分這種年齡自然有其道理,江湖豪杰何其多也,資質總是有上限的,都在一定層面上,人家打磨三四十年的憑什麼打不過你小年輕?年輕人自然還是先以潛力論。
到了二十五以上,江湖風波也當歷盡,這年紀就別說潛力了,好意思麼,該正式爭一爭人榜了。
當然絕世天才總是能人所不能,別人還在看潛力的年紀,他已經就宗師,登人榜。這種人歷史上當然是有的,只是比較罕見。
上一個達這個就的,夏龍淵,登人榜之時,二十二歲。
而趙長河說三年,那時候二十三。有夏龍淵前例在先,倒也不算過于驚悚,但依然是天下沒有人敢夸言的就,更何況你十九才習武……
崔文璟覺得給五年已經刁難了,這廝居然自己說三年,你到底知不知道這其中代表了什麼?
當然崔文璟也不是什麼好好先生,拐了兒芳心的臭小子,昨晚沒弄死你那是不想兒發瘋,你自己說三年了我還給你讓個五年十年的?
他只是笑瞇瞇地舉起酒杯喝了一口:“老夫自己側室都好幾個,自然不會跟你說只許一人這種話……你若是真有本事三年登人榜,找幾個側室又有什麼稀奇?”
趙長河總覺得這位莫名的好說話,和事先心里推演過的各種態度完全不一樣。
想了半天忽然醒悟。
繞來繞去,這不還是一種婚約嗎?老狐貍還把正室理所當然地訂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