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蘭連忙去開窗，抬眼去，隻見遠方某火衝天，似是其中一艘大船著了火，其間人影閃，約能看見一個個人掉下水去；順著風水聲，明蘭聽到一陣陣喊聲和打鬥聲，長棟趴著窗，小臉兒慘白；這時船舷上也響起尖銳的呼哨聲，似是放哨的船夫在示警。

不一會兒，船上的人都醒過來，明蘭一邊把丹橘醒，把其他孩起來，一邊拉著長棟去尋長梧，一路上船夫丫鬟婆子都趴在船舷上張，人人俱是神慌張，明蘭不去看他們，隻一路衝到長梧艙，隻見允兒嚇的臉蒼白，隻捧著微隆起的肚子坐在那裏；一看見明蘭，連忙拽著的手道：“你兄長去外頭查看了，我剛了人去尋你們；菩薩保佑，大家沒事才好！”

明蘭不知道外頭出了什麽事，也隻好坐到允兒邊，長棟頭腦的想要出去，被明蘭一掌拍了回去。

不過一盞茶功夫，長梧氣籲籲的回來，道：“是水賊！”眾眷大驚失，然後長梧三言兩語把事代清楚。

如今眾人行駛的水道永通渠，南北向運河的淮段，今夜風平浪靜，許多船隻都停泊著歇息，除了盛家這艘，還有兩艘眷富戶的大船，兩艘護衛船，外加寶昌隆的商船數隻，因都停泊在河中，便都在這個葫蘆口的避風靠了，前後是商船，中間是護衛船和客船。

待眾人睡後，一夥水賊趁夜上船，首先劫殺了前後幾艘商船，誰知寶昌隆的其中一艘船上運的俱是桐油，糾纏打鬥中，幾個商行的小夥計們點燃貨艙，一整艙的油桶炸了開來，整艘船立刻火熊熊，不但夥計們趁機跳水逃生，也給了其他船隻預了警。

明蘭看允兒嚇的不住哆嗦，拍著的手安道：“嫂子，你莫太憂心了，我瞧這水賊也不甚高明，有經驗的都知道應先打劫客船的，哪會先往貨船上跑呀？這不打草驚……人嘛。”

此言一出，一直繃著臉的長梧忍不住莞爾，讚道：“六妹說的好，正是如此！大約是群散碎蟊賊，現正被護衛船纏住了，下邊已經備了舢板，你們收拾一下，到了左岸邊便好了！”

眾眷頓時神一鬆。

水賊人數並不多，不過勝在‘襲’二字，且船上狹小，襲者不便躲避，他們才能逞兇，永通渠右岸曲折，恰巧了個避風，眾船隻便停在此，而左岸卻是一片廣闊的蘆葦地，那叢叢的蘆葦直有一人多高，且那裏直通往最近的淮衛所營，若到了左岸上，會有衛所的兵營前來援手不說，來追擊的水賊一分散，便也追趕不及了。

這個時代還沒有救生艇的概念，原本岸上的船家早水賊趁夜全製住了，長梧好容易才弄來兩艘小舢板，好在他到底是砍過人的把總，知道些對敵之策，於是一邊人收拾著下了大船，一邊人將整艘大船每個屋子都點的燈火通明，再人來回跑，顯得船上的人眾十分慌張，而小舢板上則不許點半分火，在夜的掩映下，就能無聲無息的上岸。

急忙之下，丫鬟們愈加手忙腳，長梧不斷催促，允兒臉蒼白的嚇人，捂著腹部，麵痛苦，想是了胎氣，明蘭看了眼數十丈遠的火，似乎廝殺正酣，便道：“嫂子不適，待會兒怕更不能彈了，不若哥哥先護送嫂子和四弟弟過去，我一收拾完即刻趕上。”

允兒和長梧本來不肯，但眼瞧著水賊還未可到，長梧咬了咬牙，便留下一半的護衛和一艘小舢板，臨走前諄諄囑咐：“一些銀錢沒了便沒了，你趕上來！”

明蘭點頭，還把燕草留在長梧邊。

其實估量過對岸的距離，作為誌在上山下鄉的有為青年，明蘭哪怕隻剩下以前姚依依遊泳技的一半，應該也是能遊過去的；剩下的，丹橘會些狗刨，小桃能帶著遊，綠枝和允兒留下來的幾個丫鬟也都多會些水。

這次長梧是回家奔喪的，待大老太太一過世他便要丁憂，是以長梧幾乎將京城這幾年積攢的財都帶上了，著實不，沒道理便宜了那夥技含量不高的蟊賊；明蘭一麵指揮幾個丫鬟將輕便的玉瓷古玩和金銀首飾全都收油布裹製的小囊中，正收拾著，忽聽在船舷放風的綠枝一聲歡呼：“活該！死他們！”

明蘭連忙撲過去看，隻見不遠幾艘大船的船舷上，一些護衛正張弓搭箭朝水裏，一陣陣罵聲中，還夾雜著慘和驚呼聲，明蘭心頭一，立刻道：“不好！他們的船被堵住了，便散開人手，從水裏遊過來了！”

孩們都嚇壞了，明蘭沉片刻，抬眼看了下長梧的那艘小船已到了江心，迅速做出反應，指著麵前的孩們，沉聲喝道：“你們三個把這一層所有艙室的燈都丟進江裏，不許留下半點照明件，我帶著綠枝去把下一層，小桃和丹橘把這些薄皮小鐵箱拿繩子係了，小桃水好，把繩子係到船底，然後把箱子都放到水裏去！完事後到底艙的廚房來匯合！要快！”

“姑娘，為何我們不趕上小船走呢？”允兒的一個大丫鬟遲疑的問道。

綠枝瞪著眼睛，怒罵道：“混賬！姑娘讓做就做，廢話什麽！若不是為了你們的主子，我們姑娘早走了！你們還敢囉嗦！”丹橘脾氣溫和，趕解釋道：“如今水裏已有了賊人，我們能駛多快，若被追上了，一鑿子就翻了我們的小舢板！”

那孩立刻紅著臉低下頭去。

明蘭也懶得生氣，到底不是自己的隊伍；立刻跑去外頭船舷上，把那幾個護衛分四批，分別護著四撥孩去行，不一會兒，整艘船立刻變的黑漆漆的，老天爺很給麵子，今夜月無，手不見四指。

明蘭一路奔去，趕一幹仆婦雜役都躲起來，強力壯的去船舷上迎敵，自己則直衝廚房，從裏頭翻出許多菜刀尖叉鍋鏟鐵杵，待分頭行的孩們來了，都分了些‘武’在們手裏；小桃分了個鐵鍋，綠枝分到把菜刀，其餘孩也都拿了。

準備完畢後，明蘭護衛們去外頭戒備，再去船底中一個不起眼的艙室躲起來。

在黑暗中，孩們靜靜等待，隻約聽見有人咽唾沫的聲音，這種覺十分漫長，明蘭知道孩們都張的厲害，便輕輕安起大家來：首先，不是所有的水賊都能遊過來的，會被箭死一些的；其次，這裏共有三艘客船，想必不會全衝到自己這艘船上來，這樣人又了些；再次，這艘船共有上下兩層共十二間屋子，如果那夥水賊的腦子沒有進水，他們應該會先去廂房，這樣又要分散一些人手；還有，水賊是鳧水過來的，上必沒有火種，船上的燈燭和廚房裏的柴草全都被丟進江裏，他們除非拆船板或門框來點火把，可惜船上的木材早被江水染上了氣，並不易點燃，看不清，他們就搜索不明白；最後，這艙室後頭有個艙門，直通江麵，原是為了取水倒水方便的，如若況不妙，立刻跳水便是。

況且那夥水賊不會在船上耽擱很久，見沒有什麽收獲，說不定就換一艘打劫了，大家躲過去便是……這樣一說，孩們安心了許多。

不知過了多久，忽聞上麵一陣呼喊，兵撞的殺聲頓起，明蘭知道水賊上來了，暗暗握手中一支鋒利的長簪，孩們又呼吸急促起來；聽著頂上不斷傳來打鬥聲，還有呼喊著救命聲，然後在一陣令人窒息的混腳步聲中，門板被‘砰’的一聲踢開了。

兩個黑的人影直衝進來，裏罵罵咧咧的，明蘭早候著了，和對麵的丹橘用力一拉地上的繩子，隻聽撲通一聲，前頭那個先倒下了，就著外頭的亮，小桃用盡吃的力氣，一鐵鍋砸在那人腦袋上，那賊人哼了一聲，便暈過去了。

第二個賊隻踉蹌了一下，見滿屋子的孩，立刻要人，一個丫鬟立刻舉起手中的板凳，用力砸過去，那賊人悶哼一聲，晃了晃，然後另一個丫鬟跳上去撞在他上，一下把他撲倒在地上，明蘭騰出手來，一個箭步上前，一腳踏在他膛上，一簪子下去，直在那蟊賊的口，隻見水撲騰撲騰的冒出來，那蟊賊剛要慘，就被裏塞進一把茅草灰，然後沒頭沒腦的被不知什麽東西砸了許多下在頭上，眼睛一翻，便也昏過去了，隻空氣中彌漫著令人作嘔的腥味。

丹橘忍著惡心，把門板輕輕關上，明蘭指揮孩們拿出準備好的繩子把兩個半死的蟊賊結實的捆起來，裏都塞住了，不發出聲音來；忙完後，屋子裏帶明蘭在的七個孩麵麵相覷，解決了兩個蟊賊後忽覺勇氣大增，彼此目中的恐懼被衝淡了不，反有些興。

頂上一陣吵雜過後，然後一陣寂靜，順著氣孔聽見‘這裏沒有！去別尋’之類的字句，孩們臉上出歡喜之，正在明蘭也鬆了口氣的當口，忽然上頭傳來一陣野的聲，聲音尤其宏亮，孩們細細聽了，竟是：“……這幾個婆娘開口了，快去底艙！說這家小姐還在船上，兄弟快上呀！抓住可賺大發了！還有幾個細皮的小丫頭給大夥快活！”

明蘭臉一白，綠枝那兒已經罵起來了：“們竟敢出賣姑娘！”明蘭不敢再等了，厲聲對孩們喝道：“掉外，快跳水！”

時值冬初，孩們外頭都穿著厚實的錦緞棉，一把扯開後就往水裏跳了，外頭一陣嘈雜的聲音呼喊，腳步聲重重往下而來，眾孩心慌之下，一腦兒都跳了下去。

明蘭一水，隻覺得江水刺骨寒冷，好在不是隆冬，耳邊還聽見一陣罵聲‘不好，有人跳水了！快去捉！’明蘭立刻劃雙臂，忍著幾乎沁心髒的寒冷，賣力朝對岸遊去，後頭傳來噗通噗通接連不斷的幾下水聲，然後一陣孩的尖聲，想是不知哪個被捉住了，明蘭沉下一口氣，沉水中，盡量不讓腦袋浮出水麵。

剛遊了幾下，忽然腰上一，後麵出一條胳膊圈住自己，明蘭大驚失，立刻去踹，誰知後那人手靈活之極，一翻來到明蘭側，雙手扣住明蘭兩條胳膊不知什麽地方，明蘭隻覺雙臂一陣酸，然後子那人團團圈住，一上去，明蘭立刻覺到後這個是子！

那子雙腳連蹬了幾下，兩人浮出了水麵，明蘭迎著冰冷的江風，深吸一口氣，隨即下一，後那子扣著自己的臉扭過去一看，明蘭皮吃疼，呲著牙輕‘嘶’了聲，然後那子高聲大喊道：“找到了！就是這個！”聲音中不勝喜悅。

明蘭一得空，立刻雙肘朝後撞去，那子痛呼一聲，愈發使力，人家到底是有功夫的，拿住明蘭的位，便把牢牢的擒住，還笑道：“姑娘別怕，咱們是來救你的！你是盛家六姑娘吧，說的就是角有一對小渦的！……誒！快來，這兒呢！”

那子說完這句話，還未等明蘭訝異，隻聽一陣江水拍聲，一艘張點著好幾個大燈籠的小船駛了過來，那子似乎水極好，一個腰舉起，就把明蘭到船邊，然後一雙有力的大手，一把把明蘭整個提了上去。

一離開水麵，一縷縷刺骨的江風如同針紮般刺明蘭上，不過須臾之間，一條厚厚的大棉被劈頭蓋臉的罩了過來，把明蘭上下左右全都包住了，然後水中的子也爬上船來，隔著水淋淋的頭發，明蘭依稀看見一個大熊般的男子在給裹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