楔子

雲宋，迦安二十年。

‘凰花開，凰出’

‘得凰者得天下’

不知何時起，這句歌謠開始在京城流傳。

初時聽了隻讓人啼笑皆非，自古以來，凰都隻是存在於傳說之中。

傳說，凰是位神明，高高在上，睥睨眾生，也有傳說，凰乃是兩位神明，亦或是兩方神族。

可傳說終究是傳說，這世上無人見過凰，又何談得到。

這就跟那話本子上的九天神仙是一個道理。

不過是人們杜撰出來的好神話罷了。

且退一萬步說，就算這世上真有凰，那又豈是凡夫俗子能覬覦的。

是以，幾乎沒人將這兩句歌謠放在心上。

京城向來不缺傳言，沒幾日就能消停了。

可沒想到這歌謠不但沒有銷聲匿跡，反而將會愈演愈烈。

彼時，恰逢太子妃大選。

然說是大選，實則早已定。

榮國公府嫡長沈初愔，端方有禮，才貌雙全，被奉為京中貴之首。

更重要的，還是太子殿下心尖尖上的人兒，沒人爭得過。

諸位貴羨慕也好，嫉妒也罷，都隻能任由那傾國傾城的窈窕佳人主東宮。

可世事難料，就在大選的前一天，突有傳聞，沈大小姐有凰花伴生。

那句歌謠再次席卷而來，一夜之間傳遍大街小巷。

“凰花開，凰出”

“得凰者得天下”

京中的人大多都是人，此時也紛紛聽出了其中深意，遂驚起一冷汗。

這世上沒有凰，但有皇後。

不知從哪朝開始，凰就已經代表了尊貴的皇後娘娘。

若沈大小姐當真有凰花伴生，歌謠的意思不就是，得沈大小姐者得天下麽！

可當今帝後康健，凰花卻開在了定太子妃的上，那不就意味著...要改朝換代了。

傳言很快便到了宮中，皇後當即便吩咐心腹嬤嬤去了趟沈府。

若沈大小姐上沒有那凰花，此事也就平息了。

可偏偏，沈大小姐上不僅有，還開的正豔，好似能滴一般。

那心腹嬤嬤回宮的路上臉白的嚇人。

知道，京城就要變天了。

不懂個中牽連的百姓，紛紛歎沈大小姐命好，羨慕得很，而朝堂眾人，卻噤若寒蟬。

東宮太子氣的砸了一地的琉璃。

但已經無濟於事。

當今天子多疑，素來便對膝下幾個皇子防備有加。

這流言一出，不管真假，不論真相，太子都不可能在明日的大選上定沈初愔。

否則，他這太子也活不了多久了。

在命與心的人之間，太子選擇了明哲保。

第二日的大選上，太子將玉如意給了遠國公府嫡長楊愫沄。

東宮是保住了，但‘凰花’一事遠沒有完。

胎記常有之，可往往都是不形的，要說是長了凰花的樣子，絕無可能。

且當年的接生婆也一口咬定，沈大小姐出生時，並無胎記。

宮中太醫也前後去了十多個，皆未查出任何異常。

那沈初愔背上的明豔凰花就好像是憑空冒出來的一般，無從解釋。

唯，印證了那句歌謠。

慢慢地，歌謠也變了得沈大小姐者得天下。

可這天下是皇家的，別人覬覦了那就是謀反。

換句話說，誰娶沈初愔，誰就是想謀反。

若中宮空懸，沈初愔倒還能宮替沈府博一線生機，可當今皇後娘娘穩坐中宮，絕無可能容得下。

別說中宮，連皇宮都不了！

“凰’不能留在皇帝的邊，沈初愔隻有一條路可走，那便是一條白綾，或是一杯毒酒。

就在沈初愔已做好準備自盡保全家族時，宮中那位神的國師現了。

國師來自極北之地，據說，有通天之能。

當然這隻是誇大其詞，北方賀若族是一個極其神的存在，雲宋上下皆對那方聖地存有敬畏之心。

迦安帝信神，追崇長生不老，遂對國師信賴有加。

當聽國師要去查探沈大小姐的凰花時，迦安帝爽快的答應了。

沈府以為這會是一救命稻草，但沒曾想，國師的到來，加速了悲劇的發生。

國師是十年前宮的，那年他剛十五。

這是北方賀若族與皇家的協議。

每任被選定的族長都需十五歲前往京城，任國師十年，今年，是他留在京城的最後一年，還有半月，他便能回賀若族繼任族長。

可最終，他沒能回去。

或許，這就是英雄難過人關吧。

賀若國師在京城眾人心裏是高不可攀的，不僅是因為他的份，還因他那張幾近九天仙君的容，和那孤傲清冷的氣質。

三年前的探花郎在見過賀若國師後說，那一刻。他恍若看到了神仙。

可就是這麽個高高在上，不近，如謫仙般的人，終還是染了塵俗。

當傳出賀若國師在沈府與沈大小姐被翻紅浪時，所有人都瞠目結舌。

而不敢置信的同時，也有人看到了沈府的一線生機。

國師即將為賀若族的族長，極北賀若族與世無爭，先祖曾以全族命對天起誓曆代守護皇家李氏，他們是斷然不會與皇家爭天下，若沈大小姐嫁與賀若國師，遠去極北，倒也能安平的活下去。

結果如所有人料想的一般，賜婚聖旨很快就下來了。

大婚舉行的很倉促，從聖旨下達到婚僅用了半月。

那天，沈府一片喜慶，紅綢掛滿了府邸，鑼鼓喧天，熱鬧非凡。

天子賜婚，不敢有毫輕視。

沈府不知的人大大鬆了一口氣，這一關可算是過了。

然反轉來的極快。

就在大婚當夜，沈大人急匆匆宮稟報迦安帝，賀若國師帶長連夜回賀若族。

迦安帝聞言大怒，當即派兵暗中捉拿二人，可還是去晚了一步。

次日，京中廣緝捕令，賀若國師有謀反之心，走皇家藏寶圖攜沈初愔連夜出逃，務必緝拿歸案。

這個消息如平地雷突然炸開，掀起不小的。

不論是謀反，還是皇家藏寶圖，那都是不得了的大事。

有人信，也有人不信。

但那一對新婚夫妻，確實是逃了。

這是一場持久的追逐戰，足足維持了七年。

未參與其中的人，隻能聽傳言了解經過。

比如賀若國師本領通天，帶著妻子躲過無數次的追殺，比如，沈初愔在逃亡的過程中有了孕，比如，沈初愔誕下一位嬰。

最後一個消息到達京城時，是在七年後。

賀若國師一家被至懸崖，無路可退，跳了崖。

至此，這場轟整個大陸的追逐逃亡，以賀若一家慘死收尾。

有人歎，有人咂舌，也有人惋惜。

為那位如謫仙般的國師，為那位貌端莊的沈大小姐，也為那個，才六歲的小姑娘。

而這七年間，也同時發生了許多事。

最人矚目的沈府，終還是沒有逃過抄家的命運。

據說，是沈大人在一樁治水案裏出了岔子。

迦安帝念其過往功勞，放了沈府其他人流放千裏，但沈府幾位公子小姐最終還是相繼死在了流放路上。

不論這事當時有多轟，隨著時間的推移，終會淡去。

似箭，轉眼便是十年。

十年前的暗似早已被人忘，如今的雲宋，在太子與攝政王的共同執政下，一片欣欣向榮。

但那曾經發生過的案，仍舊有人記得。

且，已經走上了複仇的道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