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宸忽而目一厲,看向門外。
趙承淵穿著月白錦袍,披著一層清冷霜,信步而,就如在自家庭院漫步一般。
趙宸將帕子放襟,淡聲道,“七皇叔不請自來,原來是主仆一樣的習慣。”
趙承淵踱步到榻前,手指輕輕挑起炕桌上的燈籠,瞇眼端詳。
“太子若是喜歡燈籠,本王回頭讓人扎上一打送來,不過這盞惹禍的燈籠,本王得拿走了。”
趙宸臉森沉,霍然起劈手而出!
趙承淵輕松躲避,袍凌厲翻飛,瀟灑從容。
不過幾個回合,趙承淵一掌劈向趙宸的面門,在他仰頭向后躲避的空檔,趙承淵的手探他的襟,一塊天青的帕子落手中。
帕子被整整齊齊疊著,尚帶著趙宸溫熱的溫。他展開帕子,帕子的一角,是一叢紫竹。
趙承淵的眸沉了下來。
“本王去年去雪山上尋雪蓮時丟了帕子,太子說一說,它為何到你手中了?”
趙宸子一頹,扶著后的多寶閣,緩緩坐到榻上。
他提起一旁的酒壇,為自己斟上一滿杯酒,垂眸慢慢飲著。
酒湯辛辣,苦。
他聲音低沉,抑,“孤未曾想與你去爭搶,你又何必苦苦相。”
趙承淵將燈籠放到一旁,又收起帕子,在榻上與趙宸對坐,“你既無意于爭搶,那這些東西留著也無甚意義,平白給你添苦惱。既然打定了主意要放下,便該徹底一些,莫要拖泥帶水。”
趙宸薄抿。
他追隨而來,兩世的緣,讓他如何放得下,如何忘得了!
趙承淵道,“一年多前,你曾去晉王府尋本王喝酒,說攸寧不會嫁給本王,說此乃天道。可惜,這天道沒有敵得過本王。”
他看著趙宸,“那天道是什麼?”
趙宸低攏著眉眼,“你已娶了,再問這些還有何意義。那天道為何你還是不知道為好。”免得攸寧左右為難,盡委屈。
趙承淵乃南楚公主之子,與定國公府之間有著算不盡的仇,定國公心寬闊為了兒可以忍下,可趙承淵的破國之仇恐怕不是輕易能消泯干凈的。趙承淵若是知道真相,即便他再看重攸寧,恐怕與之間也會生出罅隙來。
趙承淵此人,思慮太甚,大局總比個人重要。
攸寧前世盡悲苦,這一世自當是無悲無苦的。
這個趙承淵既然不知道,那便讓它永遠為好了。
趙承淵追問,“這天道可關乎攸寧生死?”
他之前想的是,太子說的天道是他的世,與定國公不共戴天。可今日他突然有別的猜想——或許是與攸寧有關。
趙宸抬眸,“七皇叔何意?”
趙承淵道,“皇上前世今生都想殺了攸寧,是為何?”
趙宸目一凜,上煞氣大盛,厲聲問,“父皇還要殺攸寧?是下毒,還是刺殺?”
趙承淵微不可見地蹙了蹙眉,太子這樣子,分明是很意外皇上這一世還要殺攸寧,看來他并不知曉其中真正的原因。
那麼太子所說的天道,便是他的世了。
趙承淵道,“你只需知道攸寧的危難未解就行了。你有前世記憶,知曉的定然比攸寧多許多。這危難,你可知是什麼?”
寶石可引起證之事,他并沒有對趙宸和盤托出的打算,畢竟他們二人以后說不得還要有一場大對決。是敵非友。
趙宸臉沉可怖,額角青筋,許久都無法平靜。
他以為攸寧這一世能平安,無悲無苦。可沒想,還是沒有逃那個魔咒。
他眼前浮現出一張灰白泛青的臉,毫無生機地躺在冰棺,大紅的金繡凰錦服依然不能為添半分。
的手冰涼,徹骨的寒氣讓他心神俱裂。
趙宸攥著酒杯,連飲三杯酒,烈酒燒灼著他的五臟六腑,將那通的寒意驅走。
他著嚨道,“或許,是因著攸寧的凰命。父皇想殺攸寧,是為了阻斷你和定國公聯手謀朝篡位。旁的,孤也想不出還有什麼。”
趙承淵緩緩搖頭,“這恐怕不是真相。若如你這般說,那麼前世他殺攸寧是為阻止你和定國公聯手。但是,那個時候定國公已經死了。”
趙宸本無法靜心思考,眉頭地擰著,“旁的緣由,孤也想不出來。”
他想了兩世,都沒有想明白。他查了兩世,都不曾尋到其中的真相。
趙承淵此行目的皆已達到,便提起邊的燈籠,起下榻,“如此,便不打擾太子養傷了。”
趙宸看著他,“你娶了,便要不惜一切代價護周全。七皇叔,莫要為了天下舍棄了。”
趙承淵沉眸道,“他是本王的妻子,本王自會護好他。太子這心的習慣,要改一改。”
趙宸冷笑,“皇叔也不必如此居高臨下嘲諷于孤。孤還是那句話,你為做到的,孤都能做到。孤為做的,你卻不盡然做得到。七皇叔,就憑孤和攸寧一起重生回來了,而你沒有回來,你就輸了。”
這句話,擊中了趙承淵的七寸,讓他眸又沉了幾分。
前世攸寧死了,死在他懷里,可他還好好地活著,趙宸卻隨著攸寧回來了。
他曾無數次想過這個問題,也曾頗為困擾,深覺對不住攸寧。攸寧不曾深究與他計較,可他卻懊惱自己為何任憑攸寧一個人孤零零走了。
在經歷了西北一戰之后,他心里大概有了答案。若是讓他再選一次,他或許還是不能無牽無掛地一死了之。
彼時他既然發宮變,必然是能一擊而中的,只是代價大小死傷多的問題而已。慶明帝死,太子死,而三皇子也早已被殺,大周已無可堪帝王之位的皇子。
前世與西涼的大戰歷時兩年,大周西北關門大開,是西涼鐵騎,其慘烈不知要比這一世厲害多。大周元氣大傷,已然是岌岌可危,而西涼王和他恐怕尚未相認,定然不會放棄對大周的覬覦。大周若無能力挽狂瀾的帝王,必將破國,生靈涂炭,民不聊生。
他彼時,不能死。
趙承淵拎起酒壇斟酒,白瓷酒杯里烈酒翻滾飛濺。
他端起酒杯仰頭一飲而盡,重重放下酒杯,“太子既然有前世記憶,該知道本王為何沒有死。”
趙宸冷笑,“為大義不顧私,你說得如此正氣凜然,可你終歸是在天下和攸寧之間選了天下。舍棄了攸寧。”
他眸清寒,“攸寧怨恨孤,孤無話可說。可你比起孤來又好到哪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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