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不起我妹妹。”
秦桑驚了,“我爹?”
崔應節輕輕道:“老大的嬤嬤死於我刀下,別忘了他當時的難勁兒。”
秦桑不解,“他並沒有怪你,再說你們現在不也好的麽?”
“人都會變,這變化還沒個定數。我會變,老大也會變,假如某天我和他生了隔閡,這事就變了要命的毒酒。有衛家在,至多一層保障。都說最難猜測帝王心,我真怕他翻舊賬……”
秦桑倒吸口冷氣,“你知道了?”
“嗯,督主剛和我說的,但不讓我出知道的模樣。”崔應節歎道,“我心裏憋得慌,想來想去也隻能和你說說。”
秦桑稍稍平複下心,緩聲道:“你且放心,他不是腦子糊塗不分青紅皂白的人,你和他共事那麽久,應該了解他的為人。”
一隻喜鵲撲著翅膀飛過,喳喳地啼聲讓崔應節回轉過來,因笑道:“開始我也沒想那麽深,但督主的擔心不無道理,他老人家畢竟看得長遠一些。還準備提一提我的職,給我弄個同知當當。”
頓了頓又說:“妹子,往後老大要是看我不順眼,你得替我說好話——也就你能勸得了他!你我幹啥我就幹啥,我要是真出了岔子,拉哥全家一把啊!”
他說的似是頑笑話,語氣輕鬆,雖嬉笑著,然眼中卻出異乎尋常的鄭重之,看得秦桑不由一呆。
秦桑自是一口應下,好安他的不安,心裏卻有點不以為然,爹爹也好,崔應節也好,未免疑慮太重!
馬車駛離崔家大門,車簾輕晃,初夏的和風帶著遠木葉的清香潛,驅散了方才那子難以言明的悵惘。
清脆的車鈴聲中,秦桑反複琢磨崔應節的話,腦中突然閃過一道極亮的,不住“呀”地驚呼出聲。
“你我幹啥我就幹啥”——似乎明白爹爹的用意了。
較之朱閔青,崔應節兄妹更為親近,且若無意外,崔嬈就是衛家將來的當家主母,崔嬈的兒子會執掌衛家。
衛家在遼東經營十數年,在遼東大大小小衛所中有不容小覷的影響力,若衛家傾向,甚至效忠,那無形中,將擁有兵力!
足以自保的兵力。
秦桑被自己的猜測嚇了一跳。
除了考慮崔應節的境,爹爹一力促這樁親事,是不是有於永隆帝和閔皇後的恩恩怨怨,所以才給兒留了後手?
沒有母族,沒有父族,也沒有兄弟姐妹。
如果爹爹一去,連唯一的依靠也沒了。
朱閔青待很好很好,然爹爹看多了宮闈辛,對人心之幽,比有更深的理解。
京城有崔應節,外頭有衛家,哪怕將來有個萬一,也不至於落得和閔皇後同樣的下場。
一似似氣,酸熱苦,又帶著些微甜意的熱浪慢慢從心裏泛上來,衝得秦桑的鼻子一酸,淚水已模糊了眼睛。
隨即低頭拭去,深吸口氣,將滿腹心●
秦桑隻覺臉頰更加滾燙,輕推他一把,呢喃道:“快去吧,早些結束戰事,早些歸京,我在家等你回來。”
朱閔青抱了下,然後飛快翻上馬,低頭道:“我走了。”
秦桑仰頭看著他,看著輝煌的肆無忌憚地灑在他的上,他周籠罩在暈中,左耳的紅寶映著明晃晃的日,更是華燦爛,簡直人睜不開眼。
他在笑,也在笑。
“去吧!”秦桑笑著,心裏甜甜的樣子,“我等你!”
朱閔青驅馬原地轉了兩圈,忽一勒韁繩,倏地俯下`,右手攬住的肩,以極快的速度親了親的。
當庭廣眾之下,秦桑的臉“騰”地紅到耳朵,忍不住埋怨似地斜睨他一眼,又是張,又是,一顆心都快迸出來了。
卻又,有前所未有的刺激和愉悅。
在崔應節等人此起彼伏的口哨聲中,朱閔青回首一笑,輕揚馬鞭,逐漸消失在驛道遠方。
知了長鳴,道旁的白楊樹葉子在風中歡歌似地嘩啦啦響。
白燦燦,秦桑的臉緋紅。
日子進了三伏天,愈加悶熱難當,而遼東的戰事也是如火如荼地進行著,雖沒有大捷的戰報,卻也沒有吃敗仗的消息。
永隆帝頭疾加重,加上苦夏,仍是躲在深宮不見人,遼東全般事務給朱緹理。
得了皇上授意,朱緹更是毫無顧忌,大把大把的銀子往遼東調撥,簡直是有求必應。
以至於到了六月底,別說糧草軍餉,遼東那邊說需要補充兵力,他眉頭都不帶皺一下就調了宣府衛所的兵趕赴遼東。
還著重告誡宣府將士:一軍不能二帥,此去須得聽從遼東總兵調度,若有不從號令者,殺無赦。
朝臣自然有不滿的,尤其是兵部和五軍都督府——被架空了,朱緹拿走了本該屬於他們的權力。
但他們見不到皇上,遞上去的奏折也被朱緹扣下來了,一個個隻能原地跳腳,卻拿朱緹無可奈何。
誰讓永隆帝就信朱緹呢?
京城的夏,永遠都是悶熱又漫長。
秦桑是百無聊賴。
遼東戰場還有的打,朱閔青最快回來也是年底了,一想到這裏,就覺得興致缺缺的,萬事都提不起勁兒來。
豆蔻便勸出去走走,串串門子聊聊天。
可不知道找誰。
崔嬈定下親事後,整日忙著做針線,既擔憂婚後生活,又擔心哥哥在前方戰場的安危,怕是沒心招待客人。
而盛家小公子忙著準備秋闈,盛夫人嚴陣以待,握著戒尺時時刻刻盯著兒子讀書,也不好過去打擾。
來京城兩年多,也沒下幾個真心的手帕,想來也真是有意思。
秦桑暗歎一聲,低頭繼續做針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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