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晏和將今天的第一撥客人迎進府裏面。
福慶公主之後,宜昌公主和端敏公主兩位殿下落後們大姐姐半步的距離,隨後便是英王妃、康王妃、郡王妃三位王妃,陛下的兩個妹妹樂長公主、舞長公主,這兩位公主因為年紀小,並沒有摻和到當年的謀反案裏面,雖然在陛下面前不怎麼得寵,但因為是陛下的妹妹,們的夫家也不敢輕慢。最後一位便是英王府的兒和靜郡主。
這幾位宗親能來,可以說都是福慶公主的面子。
謝晏和引著眾位眷從邀月門進,穿過雕樑畫棟的穿山游廊,一路分花拂柳,沿著形如彎月的月牙湖而行,繞過水接岸、暗接曲折竹橋的藕香榭,登上十三孔浮橋,再往前便是三層的大戲臺聽音閣,穿過青翠竹林,步上小徑,便到了供眾人小憩的客舍,風吹幽篁,視野開闊,可以攬看水景,四周翠柳搖曳,荷葉亭亭如蓋,桃花、梨花已敗,玫瑰、月季、紫藤、杜鵑卻正當時,遠遠看去,一片雲蒸霞蔚的熱鬧。
幽篁館、宜蕓館、落櫻居、遠香居、摘星樓、寄暢樓……據客人的不同喜好,供客人休憩的居所也有所不同。
謝晏和領著眾人逛完客舍,沿著小徑上了小滄園裏非常有名的一建築,流水迴廊。
這座迴廊顧名思義,廊下流著潺潺溪水,是從香葉山引下的活水,迴廊的地板是傳聲極好的梧桐木,被能工巧匠鑿出音階,踏上去回聲悠悠,空桐流響。
走過這道極特的迴廊,便是一方游著各錦鯉的廣池,池底以漢白玉挖鑿,裏面的石子全部都是琉璃雕琢,普照之下折出七彩的輝。
廣池旁邊,便是四周開窗、型輕巧的留聽閣,取的是「秋不散霜飛晚,留得殘荷聽雨聲」兩句詩。閣中值得一提的便是用銀杏木立雕刻而的松、竹、梅、鵲飛罩,刀法嫻,技藝高超,構思巧妙,將「歲寒三友」和「喜鵲登梅」兩種圖案和在一起,是園林飛罩中不可多得的品;除了雕刻之外,閣所有的窗戶盡皆以琉璃鑲嵌,古樸、大氣之中蘊藏著富麗堂皇的奢華。
廣池對面,便是栽種著芍藥名品的春寵園,也是此次設宴的目的所在,園名取的是「芍藥承春寵,何曾羨牡丹」之意。
這座春寵園佔地極大,四周有著上千株的芍藥花,中心一極大的空地,上面擺著食案,中間是鵝卵石堆砌出的曲水流觴,渠底用琉璃鋪,上面飄著鮮妍的花朵,還有琉璃燒的小魚,遠遠看去,流溢彩,奐。
今日赴宴的眷都是富貴鄉里出來的,平日裏也算是看盡了珍奇之,但是雍和縣主宴客的小滄園,就算是在整個京城裏面,也是首屈一指的富麗豪奢。
眷們三兩個人站在一,一邊輕鬆、愜意地欣賞著園中景,一邊重新評估著雍和縣主在心中的分量。
「雍和,你這園子修的可真是漂亮。」饒是福慶公主眼高於頂,這一路的景緻也仍是讓生出目不暇接之。
聞言,謝晏和含笑說道:「回殿下,這是陛下一年前賞賜給我的生辰禮,那時我還在江南的外祖家。園子裏的一應什都是管事看著添置的。能得殿下誇讚,很該厚厚賞賜他才是。」
雖然知道眷們都在豎著耳朵傾聽自己和福慶公主之間的談話,但謝晏和今日擺宴便是為了重回京城的社圈子,因此,今日的行事一改之前的作風,變得十分高調。
頓時,謝晏和的這一番話像是在大家的心湖裏投了一枚石子,眷們聽了,不由神各異。
「父皇賞賜的?」福慶公主挑了挑眉,視線掠過周圍,在看到幾件悉的賜之后,艷麗的眼含著一抹戲謔,紅微啟,曼聲道:「雍和,父皇對你如此恩寵,本宮看著著實嫉妒。」
「大姐姐就會吃飛醋。」跟在福慶公主後的宜昌公主掩笑道:「誰不知道大姐姐的公主府可是曾經的端王府改建的,日後啊……我和阿瑩能有大姐姐一半的福氣就好了。」
宜昌公主似真似假地了一句話。
福慶公主目之中閃過一冷芒,頓住腳步,彎笑道:「喲!小妮子這是恨嫁了?你才幾歲,都想著出宮開府了!」
「大姐姐好沒意思,我不過白說幾句,您就給我扣了這麼一頂大帽子!」
宜昌公主心裏面清楚,自己和妹妹的聖眷本無法和福慶公主比肩,因此,才以玩笑般的語氣說了這樣一句真心話。
但福慶公主可不是好相與的,當即就把宜昌公主噎了回來。
福慶公主一臉似笑非笑的神,只是眼裏面卻含著一輕蔑:「你是白說幾句,我也是白說幾句,難道只許你這個做妹妹的說得,我這個做姐姐的就說不得了?」
宜昌公主遭了福慶公主這一番搶白,頓時又又氣,自知理虧,只能耍賴般地跺了跺腳,轉頭找英王妃告狀:「伯母,您看大姐姐欺負我。」
英王雖然和當今陛下是一個祖父,嫡親的堂兄弟。但陛下以前只是一個不寵的皇子,英王從來沒有將這個弟弟放在眼裏。
誰知一夕之間天翻地覆,雍王殺乾淨了自己的兄弟,一躍為九五至尊。英王過去沒有燒冷灶,如今又不上熱灶,只能夾尾做人,唯恐招了當今皇帝的眼。
儘管英王如今掌著宗正寺,有管教皇族、宗族和外戚之權,但他卻是一直看著皇帝的眼行事。英王妃作為英王的妻子,就更是低調做人了。
如今建元帝的兩位金枝玉葉當眾拌,英王妃哪敢言。一面暗恨宜昌公主將這把火燒到了自己的頭上,一面訕訕地笑道:「兩位公主可真是活潑。」
英王妃的話語言不達意,謝晏和聽得差點笑出聲來。這個英王妃可真夠膽小怕事的,說了還不如不說呢。
果然,宜昌公主聽了,爭不過自己的長姐,怒火便直接朝著英王妃去了:「伯母這話真是好沒意思!」
宜昌公主這句話一說出來,氣氛頓時有些冷場。
眷們之中,份最高、輩分最大的便是英王妃,連的話公主們都不買賬,餘人更不敢勸架了。
就是和靜郡主這個親生兒,也只能默默扶住英王妃的手臂,連給母親出頭都不敢。
謝晏和雖然暗惱宜昌公主拈酸吃醋不分場合,活該被福慶公主一頓教訓。但作為今日宴會的主人,卻不能眼看著福慶公主和宜昌公主吵起來,毀了心籌備的宴會。
謝晏和如畫的眉目漫上一層盈盈淺笑,目掃過看著兩個姐姐吵架卻一言不發的端敏公主,輕笑道:「端敏殿下,就讓這兩個人在這裏辯白好了,我們和幾位長輩去留聽閣里喝茶去。」
謝晏和是有多皇帝的寵,宮外的眷道聽途說,可能將信將疑;但是三位公主長在宮中,見得多了、聽得多了,一開始還心存嫉妒,久而久之,卻是麻木了。
最初的時候,三位公主不忿,聯袂鬧到們的父皇跟前,建元帝也不懲罰們,只是將給謝晏和的賞賜加倍,們鬧得越大,謝晏和的賞賜就越多。
漸漸地,公主們便明白了一個道理:為皇帝,想要偏誰,餘人眼紅都是一種罪過。
如今謝晏和發了話,福慶公主當然要給謝晏和面子。
一時間,福慶公主眉目之間的寒意盡收,笑著在謝晏和的胳膊上輕輕擰了一把,嗔怪道:「我和宜昌不過是說幾句玩笑話,你就要把我們兩個扔在這兒,有你這麼做主人的嗎?」
宜昌公主雖然心中不服,但福慶公主都已經揭過了,只能咽下心中的一腔怒氣,甜甜說道:「大姐姐說的沒錯,我看雍和表姐是捨不得父皇賞賜的好茶葉呢!」
兩位公主連英王妃這個長輩的面子都不賣,如今卻在雍和縣主連消帶打的勸說之下各退了一步,這背後的緣由讓人不得不心驚。眷們按捺下心裏驚濤駭浪一般不斷翻騰的心思,開始言笑晏晏地打圓場。
就連一直沉默寡言的端敏公主,也含笑說了一句:「表姐還不趕快帶路,今日可要偏著表姐的好東西了。」
謝晏和笑地挽上端敏公主的手臂,像是沒有察覺到小公主乍然變得僵的作,帶著幾分俏皮地說道:「我可是準備了龍肝髓,絕不會讓公主殿下失就是了。」
謝晏和將人引進留聽閣裏面,等到瓜果點心、香茗果飲絡繹不絕地擺上來,這才十分歉意地和眾人道了一聲惱,從花廳里退出去,準備去迎接下一撥客人。
倒是福慶公主隨之起,挽著謝晏和的手臂說道:「怎麼能偏勞你一個人,本宮陪你一起去。」話語裏面流出的親厚之意令人眼熱。
兩個人相攜著走出敞廳。
福慶公主端著的笑臉立刻落了下來,與謝晏和的極近,整個人幾乎是附在謝晏和的耳邊說道:「我剛剛是在和宜昌做戲,你不要放在心上。」
做戲?謝晏和吃了一驚,努力讓自己的神不顯出異樣來,紅微啟,幾乎是在用氣音說道:「今日還有我不知道的事?可需要我幫忙?」
「的確要借你的人手一用。」兩個人說話間已經踏上了流水迴廊,潺潺的水聲和琴聲將福慶公主和謝晏和談話的聲音完全遮蓋了過去。
福慶公主艷麗的面龐帶出幾分怒,恨聲道:「還不是宮中的惠貴人太不爭氣,宜昌和端敏因為這個娘,小時候可沒吃苦,如今長大了一些,可算是能騰出手來教訓那起子小人了。只是宮裏面到都是眼睛,這才想要借你的地方一用。」
福慶公主微微收了怒意,歉意地看向謝晏和:「宜昌公主讓我待向你賠個不是。當然,你若是不願意,也絕不敢勉強你。」
「你們兩個把我都騙過去了。」謝晏和完全沒看出來方才福慶公主和宜昌公主這對姐妹是在做戲,忍不住低低說道。
聞言,福慶公主彎了彎,的眼睛裏面閃過一縷察和明徹的芒,細聲說道:「你怎知宜昌話里全無真心?只是我們至親姐妹,又全都和陳蓉不睦,在宮中本是報團取暖,一些小節,各自都暗藏在心裏罷了。」
福慶公主心底哂笑。
一母同胞的姐妹之間還會有齟齬,更何況和宜昌、端敏兩個只是異母姐妹。
只是深宮裏面真心難得,們姐妹之間並無大的紛爭,又都是失怙恃之人,宜昌和端敏雖然有母親,卻還不如沒有呢。
們三個同病相憐,太子這個長兄又對們視若無睹,後宮之中多的是落井下石之輩,再不聯合起來,日子還能過嗎?
福慶公主想到前塵往事,一向驕矜的眉目出現了一不易察覺的脆弱,然而很快,便啟笑道:「雍和,答不答應全在你一念,我只是個傳話的人,你也不必到為難。」
「這有什麼好為難的?」謝晏和揚眉笑道:「舉手之勞罷了。我也不是多麼在乎名聲的人。就算鬧出私之事,我至多是落個失察之過。」
以福慶公主潑辣、爽利的子,能讓這般吞吞吐吐,謝晏和不費吹灰之力便猜出了宜昌公主的算盤。
「真是什麼都瞞不過你!」福慶公主含笑在謝晏和無比的香腮上了一把,心極好地吩咐跟在二人後的:「春雪,去把這個好消息告訴宜昌公主,給你的賞賜若是了,本宮可是不依的!」
「殿下拿我來做人,還這般理直氣壯地幫自己的討賞,可真是讓我大開眼界!」謝晏和臉上齣戲謔的笑容,明眸如水,暗暗嗔了福慶公主一眼。
福慶公主頓時誇張地捂住口:「本宮現在可是知道什麼是回眸一笑百生了,你可饒過本宮噗通跳的小心肝吧!」
「殿下你再沒個正行,我可要惱了!」謝晏和跺了跺腳,扔下開懷大笑的福慶公主,當先走到前頭去。
「雍和,等等我!」福慶公主收了笑意,見狀,連忙提著擺追了上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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