侯爺還是留到了顧小魚三歲生辰，其實也就三五天而已，顧昀沒表態，謝景翕不會反對，就隻有顧小魚對他異常熱，整天拉著他滿村子裏轉悠，見著人就跟人介紹這是祖父，甚至連自己養的那些零狗碎都給他瞧了。

侯爺也樂意跟親近，經常抱著去城裏買各種小玩意，沒把丫頭給樂壞了，爹娘倒也經常帶去城裏，但是沒有侯爺這般有求必應，不但有求必應，還主買這買那，恨不得把整座城搬家裏去，這祖孫倆可是結結實實的了幾日天倫之樂。

到生辰這日，侯爺連手上的玉扳指都摘了下來，謝景翕不知道這扳指代表什麽，但印象中，侯爺一直都帶著它。

“不是什麽值錢件，但隨了我多年，給留個念想吧。”

顧昀原本要出口的拒絕，又因為這句話收了回去，麵無表的不說話，謝景翕道：“父親，給這個不合適吧，您都送不東西了。”

“無妨，替收著吧，我這個當祖父的沒什麽家傳的件，就給傳了吧。”

謝景翕似乎有點明白了這扳指的含義，侯爺始終都想把侯府傳給顧昀，不管是以前還是將來，隻是他這個兒子不想要，就以這樣迂回的委婉的方式，傳給了顧小魚。

“謝謝祖父，我會替您好好保管的。”不明所以的顧小魚天真說道。

侯爺笑的開懷，一把將抱起來，“咱們知魚最懂祖父的心了，往後想祖父了，願意回去看看祖父嗎？”

顧小魚沒怎麽明白這句話的含義，懵懂的點點頭，心裏想的是，祖父他不在這裏，又在哪裏呢？

夜深人靜的時候，侯爺一個人站在嵇老頭跟嵇老夫人墳前，什麽都看不清楚的時候，侯爺的眼裏出現的是三十年前的一草一木，這裏其實沒什麽變化，數十年如一日，甚至會人出現舊人還在的錯覺，仿佛下一刻，那個刻在生命中的影就會在他後出現，蒙住他的眼，讓他猜猜是誰。

那裏用猜呢，耳聰目明的侯爺，老遠就能聽見的步子，嗅到的氣息，其實，也隻能是罷了。

“我想，他們並不想接你的回憶。”顧昀在他後幾步之外站定，保持在不願再靠近的距離，“您幹嘛非得一廂願的擾人清夢。”

侯爺歎氣，依舊背對著他，“我與你母親的事，並非你想的那樣。”

“我想什麽樣都沒了，在一個不該凋零的年紀，這是不能改變的事實。”

這其實是橫亙在嵇老頭與劉家人心裏最大的障礙，沒有人在意你們的過程，哪怕他們跟嵇氏一輩子老死不相往來，也不能麵對嵇氏的早逝，不論是病故還是自盡，都將加深他們對侯爺對侯府的埋怨與恨意，說白了，怎麽做，侯爺都在一個被恨的立場上，沒有緣由減退，隻有緣由加深。

侯爺苦笑，“不管你信不信，我對你母親從來沒有一一毫的異心，我承認年輕的時候有看不明白，會不到的地方，也有那個時候無法控製的野心，但我是真的打算護一輩子，可是不願意給我更多的時間。”

顧昀不想去跟他討論觀，這種東西因人而異，世上沒有第二個顧昀謝景翕，也沒有第二個侯爺嵇氏，誰也不能替代誰，誰也不能指責對錯。

“這些話你以後有機會跟說，原不原諒你是的事。”

顧昀正要轉離開，侯爺又道：“老大他……找到了麽？”

“找沒找到你看不見嗎，別跟我說你不知道幕後之人的底細，你當年用母親的毒養了這麽一幫禍患，現在知道苦果不好吃了嗎！侯爺，我高高在上的侯爺，這麽多年的不作為，這麽多年的縱容，你以為現在跑這悲傷春秋一番，跟你孫做出一番天倫之樂的樣子來，以往的所有都能給抹平嗎，你也太天真了吧，誰他媽給你這麽大臉啊，你去繼續跟座上那位玩你的互相牽製啊，你去繼續保你的侯府千秋萬代啊，你有兒子有孫子，來攙和我的家事，你也甭想著手，人家要知道那是你的孫子，沒準他死得更快！”

顧昀像頭被激怒的豹子，一腦的傾倒了滿的怨恨，他深吸了一口氣，始終不願轉看他一眼，“看在知魚喊你一聲祖父的份上，看在母親當年給你留了一條命的份上，我不你，也不你的侯府，但你跟你的侯府，從始至終都跟我沒有任何關係，還有，別再回來擾他們。”

“顧昀，知魚是個好孩子，我很喜歡，我希將來……”

“我說的不夠清楚嗎，那我再說一遍，知魚這輩子都不會踏進你的侯府半步，隻是我跟阿翕的兒！”

顧昀不再停留，頭也不回的離開，徒留一個孤寂落寞的老者垂矣。

侯爺再也沒有出現在小院子裏，走的悄無聲息，顧小魚看不見侯爺還有些沒回過神，不大明白他來一趟又走是為了什麽，這才明白自己之前判定失誤，那個祖父不是來帶走爹娘的。

“阿魚。”謝景翕抱起犯迷糊的顧小魚，“你想不想認識新的小夥伴呢？”

顧小魚明顯愣怔了一下，但還是順著謝景翕的話點點頭，清澈靈的大眼略顯無措，小手無意識的拳，謝景翕抱著跪坐在簷廊下，手替把新長出來的碎發順，“阿魚，在離我們很遠的地方，有三個跟你一般大的小哥哥小弟弟，他們沒有像阿魚這樣可的小姑娘玩呢，娘帶你去認識他們好不好，那裏還有阿魚的小姑母，姑母呢就是你爹爹的妹妹，是娘的好朋友，阿魚還有一個會打仗的姑丈，大將軍，可威風呢。”

顧小魚慢慢的消化著這幾位新鮮出爐的親戚，“娘，魚魚想認識他們，可是魚魚還能回到這裏嗎？”

謝景翕看著的眼睛，“會的，爹爹跟娘也舍不得這裏，等爹爹跟娘理完外麵的事，就帶阿魚回來。”

雖然遠無歸期，但想，隻要心裏有這個念頭，總會實現的。

畢竟住了幾年，說走也不那麽輕省，村裏的人都的了，來的時候悄無聲息，走的時候總要告別，還有明玉那個丫頭，前兩年給跟馮冬訂了親，但明玉說什麽也要一直在小院子裏照顧一家人，這姑娘傻歸傻，但不代表沒有眼，心裏也有屬於自己的敏，大概知道嫁給馮冬後，不可避免的要跟謝景翕分開，所以盡可能的多跟幾年。

也就去年，謝景翕私下裏跟代了要走的事，想在這之前給他們了親，明玉沒說什麽就答應了，一瞬間變的異常懂事，隻不過親後，還是會經常過來住幾天，馮冬慣，也都由著。

明玉這幾天一直忙著收拾東西，話也不多，事無巨細，把能代的都跟很詳盡的跟方玳說，“方玳姐姐，我家姑娘畏熱，我聽說廣州那邊熱的厲害，請你務必仔細些，不要讓貪涼，還有上的穿戴，每天都要換洗，一定要曬足了再給穿，還有……”

“明玉丫頭。”方玳打斷，“這些你都給我代了不下十回，這兩年把你的拿手菜都給我了，我再笨也能出師了，放心，夫人給我，不會一斤的，再說了還有我們爺呢，他可是事無巨細，比誰都在意咱們夫人。”

明玉哦了一聲，不說話了，方玳抓住的胳膊，強製停下來，“明玉，我知道你舍不得夫人，但人嘛就是這樣，有聚就有散，就算眼下散了，將來也還有再聚的時候，馮東家是個通達理的人，等爺跟夫人將來安定了，沒準咱還能住一起呢，別這麽傷，夫人心裏也不好，你要再這麽魂不守舍的，讓如何能放心你，既然分開難免，咱就都高高興興的，你說呢？”

明玉點點頭，趴在方玳上嗚嗚哭起來。

顧小魚這廂則跑到小樹林裏，一個人找到小野貓棲的地方，這小胳膊小的，跑這麽遠的路費勁，一屁蹲坐在小野貓跟前，呼哧帶，“小野喵，魚魚要暫時離開你了，你要聽靈兒的話哦，娘說以後我們還會回來的，你一定等我好不。”

這麽個小東西蹲在一頭大豹子跟前，還沒有人家半截子大，小手人家的腦袋，跟人家小崽子似的，小野貓不知能不能聽懂的話，反正很配合的讓來去，等顧小魚惜別結束離開後，還跟著走了一段路，直到這個小影走的再也看不見，它才停下。

鄒靈不知從哪出來，跟小野貓站在一起，看著顧小魚離去的方向，“小野貓，他們都走了，我大概也該走了，你說我去哪好呢，小丫頭說還能回來，好想看看長大後的樣子，但是我卻不知道是否還有歸期呢。”

又兩日後，小院子送走了他們的主人，一家人行船南下，去往廣州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