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傍晚,西邊的天昏昏黃,氣氛一下子溫暖起來。
雲月忽然想起之前在國外,為便利店拖欠的那點工資蹲點索要,因為沒有後路,不得不低聲下氣的時候,不是沒想起過晏家。如果,有家人的話,是不是也可以像邊的同學,被蚊子咬了個包還要拍照給家人訴苦。
一些生活中的小矯,還讓人羨慕的。
就像現在,雲月被老爺子帶到廳室,因為果盤裏的水果不是十分鍾之的最新鮮,老爺子勒令菲傭換掉。
晏老的命令,無人敢不從,雲月也不好說什麽,在旁邊溫溫笑著,可能初來乍到,還有些拘謹,兩隻手輕輕搭在一起。
晏老生了張嚴肅的麵孔,但是對人好起來的時候又是竭盡百般溫和,“舟舟啊,都是自己家,別客氣。”
——“別客氣,別客氣。”
突然冒出另外一個聲音,雲月詫異得抬眸,發現不遠的桌臺上還放著一個鳥籠,是上次過來看到的那個,以為裏麵是隻普通的鳥,沒想到是個鸚鵡。
晏老讓菲傭去拿手機的時間,開始笑著介紹這隻鸚鵡的來曆,是一回逛百鳥園時覺著有趣就多留意一陣子,當時的陪同人員都是一口“晏老”地喚著,不知那鸚鵡從哪裏來的口頭記憶,對著老爺子喊“老頭子”,弄得大家非常尷尬,然而晏老沒發火,反而哈哈大笑,覺得很有趣。
後來這鳥就被有心人送來了,是晏老的一個夥伴。
有這樣的小東西,廳室的氣氛很快就被調和自然。
雲月去逗鳥的時候,晏老給二孫子打電話,想讓他今晚推掉應酬,回家吃飯,不過接連兩個電話打過去,都無人接聽。
“這小子。”老爺子皺眉,“不知道在忙什麽,連電話都不接。”
“沒事的爺爺。”雲月笑道,“上次我和他見過麵,也吃過飯了。”
來一趟不容易,晏老沒把時間浪費在聯係電話上麵,那二孫子,來不來吧。
雲月有耐心,以前就能陪著晏老練字下棋養花,做點現在年輕人不太做的事,和老人家也能談很久,樂意聽他講戰爭年代的事兒,現在格使然,依然安靜。
當晏老問這些年的事時,笑得就有些勉強了,回答還好。
“一個孩子在外麵,怎麽可能過得很輕鬆呢。”晏老歎口氣,“還是回來得好。”
雲月咬了口反季節的安蕓葡萄,點頭:“是啊。”
“回來的話,就沒人能欺負你了。”晏老說,“遇到什麽事可以跟爺爺說,不要憋在心裏,知道嗎?”
“知道了。”抿,“爺爺真好。”
這聲爺爺得晏老眉開眼笑,說起小時候的事,說被晏千欺負的時候不敢吭聲,沒飯吃的話還說自己吃過了,但肚子很實在,在爺爺麵前咕咕起來,一下子暴事實,導致晏老二話不說就去教訓那混小子。
庇護久了,雲月就把晏老當親爺爺看待,爺孫兩越來越好。
……
閑聊時間過得很快,準備晚餐的時候,晏千回來了。
看到他,老爺子自然要訓一頓,問他為什麽不接電話,他理由簡單,在開會。
晏千風塵仆仆的,進屋後褪去外套,裏麵是白襯衫,襟腕部板正,倒是不同於以往那不羈的公子風,多添幾分斯文。
繼上次雲月同他說征婚的事,兩人有一陣子沒見,浮起的生疏。
晏老沒察覺兩人間的細節,難得一團聚,他高興還來不及,招呼著快些去吃飯,著誰也不能著舟舟,看都瘦什麽樣了。
“因為要演戲嘛。”雲月笑著解釋,“瘦點很正常。”
晏老橫眉:“這哪裏正常了,你胖點更好看。”
談到演戲,他順帶多問一些,比如有哪些作品。
有作品的都是大明星,小演員隻是混口飯吃罷了,沒有存在,不過雲月還是把在國外參演過的作品說了一番。
老人家沒看過這些,就把話頭扔給晏千,“年輕人應該都喜歡這些偶像劇吧,晏千你知道嗎。”
後者沒聽他們的談話容,漫不經心的,“嗯?”
他的眸輕飄飄地往雲月這邊一落。
晏老坐東,他們南北麵對麵,對上的目,無形中有什麽在糾纏似的。
雲月緩緩垂眸,“晏千應該也不知道。”
和老爺子可以聊,和他一個大男人聊的話太不自在,所以不太想重複。
晏老看出的心思,但又沒看明白,幫重複回答:“演過那個什麽韓國《小城小》、《檸檬味暗》,《隻想和你在一起》還有……什麽來著?”
晏千沉默。
晏老問:“你有看過嗎?”
晏千:“……”
他看過才有鬼呢。
雲月忙開口製止尷尬下去的場麵:“爺爺,我都是演小角,就算看過也不會記得的。”
“也是。”晏老若有沉思,“那你怎麽不演大角?”
“……因為我是新人。”抿,“而且也沒機會。”
晏老雖然年紀大,思想並不像其他老人那樣覺得娛樂圈怎麽樣,也不會用“戲子”去貶低人家,煞有介事和雲月討論這方麵的事,他不太了解,但也知道“資源”的重要。
“那你應該早點回國才是。”晏老嚴肅,“早點回來,讓晏家幫襯著點,指不定現在就是大明星了。”
雲月隻是笑著。
“晏千啊。”晏老側首看向二孫子,“你有在聽嗎?”
晏千抬眸,繼續沉默。
“舟舟同我們是一家人,算是你的妹妹。”晏老說,“不論我在不在,以後你得多照看著些,知道嗎?”
現在的話,老人家還能多看看雲月,看過得好不好。
以後要是走了的話……那雲月就沒人惦念了。
自小就被母親丟棄在孤兒院,小時候過著和人搶飯的日子,稍微大一點被養父母接回去,也沒得到太多的親,十二歲剛來晏家那會兒,就像隻瘦的小老鼠,還經常被晏千欺負,後來在爺爺吩咐的保姆照顧下,才有點小姑娘的靈巧樣。
以前的雲月,是把晏家當自己的家的。
可後來這個家,還是把趕出去了。
晏老害怕自己這一走,又沒有親人。
“知道了爺爺。”晏千難得回答得這麽規矩,“您別瞎擔心,我會照顧好。”
“那先做點實事吧。”晏老說,“你看看能不能給舟舟找個合適的角演,要大一點的,主角。”
口頭承諾,不如幹事實在。
晏千答應得也爽快,好像真是要當妹妹,說自己明天就去辦。
飯罷,雲月又陪晏老聊一會兒天,下一陣子象棋。
本來這邊是想留過夜的,不過雲月明天還要忙,隻能改日,反正回國後,時間多的是。
晏老走後,雲月垂眸,指尖輕輕著象棋,沉靜許久。
晏千下來的時候就看到靜坐的姿態,側皮細膩,廓清麗,從骨子裏著一種和。
他好似不經意地駐足很久,連自己都沒意識。
還是先察覺到,朝那邊抬眸。
晏千走過去,很自然地在對麵坐下,“爺爺睡了?”
點頭:“嗯。”
後麵便是許久的僵持。
該說點什麽呢,說上次征婚的事,還是說他要把當妹妹一樣照顧。
晏千還不知道和晏南風會過麵的事兒,哪壺不開提哪壺似的,淡淡陳述:“大哥也在,要見嗎。”
雲月不,“不用了。”
“還恨他?”
“沒有。”
他不語,隻看,懷疑顯然可見。
“真的沒什麽好恨的。”雲月一笑,“雖然當初差點為救他喜歡的人丟掉命,不過後來,我不是也在醫生幫助下活過來了嗎。”
“醫生幫助?”他凝眸注視,“你覺得是他讓醫生救了你?”
“嗯?”雲月一頓,“我當時昏迷了,不是很清楚……無所謂,我和他沒有關係了。”
恩怨,早已不相欠了。
晏南風是否對存在一點同心,此時都不重要,對他再無昔日因為激而生出的愫,日後不會有任何的瓜葛。
把棋盤擺好,雲月起,“不早了,我該回去了。”
晏千停了下,“我送你。”
“不用的……”
“順路。”他沒給一點拒絕的機會,“我把車開過來,你待會出來就行。”
他的車停在較遠的地方,要先去開來。
晚九點的大宅,比白天更幽靜雅然。
出門後,雲月借著路燈,慢慢地下臺階,下去後才見前方灌木旁站著人。
現在避開已經來不及。
沒有刻意躲閃,很自然地經過,就當沒看見。
可後響起記憶裏最悉最溫的男聲:“小雲。”
雲月後背僵直。
晏南風沒同他們一起用晚餐,晏老沒他,他便自然而然離了家庭整。這人似乎習慣了孤獨。
雲月被他住,話卻沒有要說的。
隻是空站著,吹著寒意人的風。
不知過了多久,晏南風開口,嗓音一如既往地溫和:“你準備回家嗎?”
雲月點頭。
晏南風看了眼時間,“我能送你嗎。”
訝然,搖頭,“不麻煩了。”
“小雲……”
晏南風眸複雜,嗓音漸啞。
有太多的話想說,又不知道說什麽好,靜謐的夜晚,最適合長談。
隻是這機會還沒創造出來,便見一輛低奢的黑車停靠在草坪上。
晏千出現得剛是時候,開門下來後,他不是沒看到站在雲月旁邊的男人,但目隻停留在孩上,多餘的話沒有,隻淡淡喚一聲:“舟舟,過來——”
雲月抬眸。
晏千又說:“我們該走了。”
遇到你之前,冰縮寒流;遇到你之後,花柔酒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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