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家演武場很大,高臺上的景順帝等人能看見下面的士兵們,可如果士兵們用正常音調談,別說景順帝了,就連站得更近的陳敬宗等指揮使也聽不清。
比武形勢與往年發生了巨大的變化,錦衛的隊長齊昊看看同一排的金吾前衛、羽林左衛的隊長,再看看圈外的指揮使劉守,心中有些焦灼。
前面兩場,錦衛已經拿到了五十三分,就算這場讓對面五個衛所贏了,錦衛一人不剩,最終分數應該也只會比大興左衛低。
可他們是錦衛啊,從來都是第一名,拿第二也是丟人,錦衛的面子沒關系,皇上的面子呢?
齊昊想繼續拿第一,問題是,他并沒有以勝多的把握!搏混戰,就跟在戰場上近距離廝殺一樣,沒有任何章法,拼得是蠻力,拼得是人數!五衛所聯盟都是高大壯那樣的小瘦丁也就罷了,偏偏其他四十九人或許跑得不是最快,箭法也不是最好,卻都是清一的高、大、壯真漢子!畢竟二十六衛所選兵的標準在那擺著呢!
穩妥起見,他要不要將大興左衛拉攏過來?
只要毀了五衛所聯盟,再讓大興左衛、金吾前衛、羽林左衛爭第二去,錦衛就可以繼續作壁上觀了。
齊昊盯上了秦威,他到底是錦衛的,眼力很好,早就確認了秦威大興左衛隊長的份。
這時,金吾前衛的隊長開口了:“錦衛的兄弟們放心,我們兩衛就是拼命,也會保住你們!”
他的話,不錦衛、羽林左衛的二十人聽見了,對面五個衛所的士兵也都聽到了!
聯手打其他衛所沒關系,而且打得又解氣又爽快,可對面有個錦衛……
再看錦衛的隊長,分明是在朝秦威使眼!
軍心即將搖之際,秦威了拳頭,朗聲笑道:“兄弟們,我們家大人說了,只要咱們五衛所能贏,他請咱們連喝三頓的酒!”
五衛所的士兵們眼睛一亮,心里也踏實了,聽聽,駙馬爺都不怕得罪錦衛,萬事有駙馬爺頂著,他們還顧忌什麼?
本不再給齊昊制定戰的機會,秦威五十人按照早就商量好的戰,三十人最先沖出去,分別纏住一個對手,剩下包括高大壯在的二十個兵則分五組,隨便挑選五對兒已經打在一起的士兵,簇擁著一起推到圈子外沿,再把不是五衛所聯盟的那個兵推出去!
兩人戰的那邊,就拿錦衛的士兵來說,再厲害,想從圈子中間把對手拖到圈子外面,都需要一定時間,再加上這個對手又不是老老實實地你拖,爭來爭去,五衛所聯盟的其他人趕來了,瞬間變了五六人打錦衛一個的局面。
就這樣,錦衛三衛剩下的人越來越,五衛聯盟則一人都沒有損失。
眼看錦衛就剩五人了,被秦威率領六人扛起肩膀、雙的齊昊急了,低聲咒罵道:“皇上就在那里看著,你好歹給我們錦衛留三個人!”
秦威:“咱們這是比武,你們錦衛想拿第一,回去好好練兵,下次再爭唄!”
說完,他一聲吆喝,齊昊就被丟出了圈外!
指揮使這邊,將這一幕看在眼里的劉守,眼角狠狠了幾。
陸山搖搖頭,揶揄陳敬宗:“駙馬戰意洶洶,劍指魁首,連劉大人的面子都不給啊。”
陳敬宗:“全靠人多蠻打,取巧罷了,若比單打獨斗,誰也不是錦衛的對手,像前面兩場,錦衛全都是第一,可見劉大人對錦衛的練有多嚴格。今日我能僥幸奪魁,也是因為在錦衛的時候得了劉大人的指點,耳濡目染學了很多真本事。”
說著,他朝劉守行了一個拜師禮。
他這話,雖有奉承劉守之嫌,卻句句都是實,眼下五衛所的確是靠人多取勝,陳敬宗也確實在錦衛劉守手下待過三年。
越是這樣能夠令人信服的奉承,越人用。
劉守笑了,走過來扶起陳敬宗,欣道:“長江后浪推前浪,青出于藍勝于藍,我們已經老了,衛所有駙馬、戚大人這樣的年輕將領人才輩出,乃是朝廷之福、百姓之福。”
陳敬宗、戚瑾一起道“過獎”。
指揮使們說話的功夫,圈中的混戰也結束了,只剩五衛所聯盟的五十個士兵。
高臺之上,景順帝一點都沒在意錦衛的“全軍覆沒”,他更好奇陳敬宗對“二十六個”最終人選要如何安排。顯而易見,這場聯盟大興左衛是主心骨,沒有陳敬宗這個駙馬爺頂著,其他指揮使、士兵都不敢得罪錦衛,所以,陳敬宗要把大興左衛的十人都留下,也是合合理。
場地中央,秦威讓高大壯在心里說一個數,再讓其他四個衛所的人猜,每個衛所都先派出一人,頭四位都沒猜對,再來四位。
很快,濟衛的一個人猜中了。
秦威道:“他們兩個不用比試,咱們這四十八人,在不同衛所挑對手,二十四對二十四,輸贏全憑本事,如何?”
其他四個衛所的隊長都很高興,雖然讓最瘦弱的高大壯占了便宜,可大興左衛愿意如此,已經非常公平了!
四十八個士兵為了替自家的衛所多爭一個名額,打得格外賣力,與戰場上的拼命也差不多了,有的人上半都被推出圈了,生生一個彎腰,竟將站在后面的對手從頭頂給甩了出去!還有的士兵死死抱住對方,寧可同歸于盡也不要對方留在圈里!
雖然人數比剛開始兩百六十人的混戰了很多,這種拼命的搏方式,卻更能看出士兵寧折不饒的!
高大壯不想干站著,非要跟濟衛的那個士兵打。
一個高高大大,一個瘦瘦弱弱,濟衛的兵看在駙馬爺的提攜上不肯出全力,被高大壯打了好幾下,等他反擊的時候,高大壯就跑,對方停下來,高大壯再去挑撥,逗得景順帝又是搖頭又是笑。
終于,當圈中只剩二十六人,第三場比試也宣布了結束。
大興左衛包括高大壯在,一共剩下六人,計三十分,與第一場競跑的二十分、第二場弓箭的二十分加在一起,合計七十分,名列第一!
錦衛以五十三分排第二。
曾經倒數的濟衛因為最后一場剩了六個人,第二場弓箭的分數也還可以,以五十一分排第三!
前三名的指揮使帶著各自的十個士兵,一起去高臺上面圣。
他們還在往這邊走的時候,林貴妃微微抬高聲音,笑著對戚皇后道:“駙馬好本領,大興左衛竟然把皇上的錦衛都贏了,這等奇才,難怪能被娘娘選中,做華的駙馬。”
戚皇后溫聲道:“天下衛所皆皇上所有,何分彼此,若眾衛所都能與錦衛的兵力難分伯仲,皇上怕是做夢都要笑醒。”
笑著看向景順帝。
景順帝深以為然,他看重錦衛不假,卻更想看到其他衛所也能練出百萬雄兵。
林貴妃:……
婉宜地撓了撓公主四嬸的掌心。
華但笑不語,論言語鋒,南康說不過,林貴妃更是母后的手下敗將。
陳敬宗等人來了,因為得了第一,大興左衛走在最前面。
陳敬宗目不斜視,并沒有往華這邊看。
華大大方方地看著自己的駙馬,畢竟此時此刻,幾乎高臺上的所有人都在看著陳敬宗,有人神歡喜,有人端重斂,有人含探究。
眾人心知肚明,錦衛得第二屬于面上無,濟衛的高分要歸功于大興左衛的提攜,也不太值得夸。
景順帝也只是夸了陳敬宗:“駙馬練兵有方,有勇有謀,讓大興左衛從曾經的倒數第一一躍為魁首,若每個衛所都有你這樣的將才,朕便高枕無憂了。”
陳敬宗拱手垂眸,恭聲道:“皇上謬贊,臣愧不敢當,若非當初您將臣調到錦衛,讓臣有機會師從劉大人,臣可能還只是頭小子一個,至于今日的第三場比試,臣等更是靠取巧獲勝,也只能用今年一次罷了。”
陳廷鑒看眼自家老四,暗暗松了口氣。
景順帝看這個婿越發順眼,既有年輕武的勇氣,又沉穩謙遜,沒有為一時勝利而沾沾自喜。
“贏就是贏了,說吧,你想要什麼賞賜。”景順帝心好,往年錦衛贏,他都沒給過賞賜。
陳敬宗推辭不肯。
景順帝想了想,道:“既然你不缺什麼,就給大興左衛的士兵每人發一錢賞銀吧,朕盼著他們繼續勤勉練,將來多拿幾次魁首。”
陳敬宗領著秦威十人跪了下去:“謝皇上隆恩,臣等必不敢懈怠!”
景順帝點點頭,單獨對高大壯道:“朕看你箭法還不錯,因病耽誤了怪可惜的,這就去趟太醫院,幾位太醫給你瞧瞧,若要用藥,朕替你出買藥錢,直到你病愈。”
高大壯眼淚一滾,跪在地上砰砰磕了好幾個響頭,幸好馬公公及時把他扶起來了,不然能把額頭磕破!
該賞的賞了,景順帝牽著太子走到高臺中央的最前方,對下面的二十三位指揮使、兩百多個士兵又說了一番勉勵之詞,總結就是:“連曾經倒數第一的大興左衛都能跑第七、第七,總分也能拿第一,你們這些兵明明底子比他們強,接下來好好練,下次比試肯定會重新超過大興左衛,朕拭目以待!”
眾指揮使、士兵們:……
皇家父子后,陳敬宗等將士都恭恭敬敬地面朝帝王、太子的背影肅立著。
南康公主地打量著陳敬宗,經歷過中秋夜孟延慶被陳敬宗毆打一事,南康公主就有了一點歪心思,覺得陳敬宗是不是對有意,今日陳敬宗大出風頭,南康公主越發覺得陳敬宗英俊、偉岸起來,哪哪都比孟延慶強!
可這麼好的駙馬,為何沒到呢?
南康公主越欣賞陳敬宗,也就越嫉妒華,只是想到陳敬宗喜歡的人可能是,南康公主免不得又得意起來。
景順帝說完話,帶著太子先下去了。
他們之后,是戚皇后等份尊貴的眷。
陳敬宗等人垂眸站著,等著與臺上其他大臣一起行。
南康公主走在華、婉宜后,經過陳敬宗的時候,停下來,笑靨如花地夸道:“今日妹夫好風采,我這個姐姐看了,都替華妹妹高興呢。”
陳敬宗瞥一眼,旋即垂眸,用只有華、婉宜以及南康公主能聽到的聲音道:“原來您是南康公主,方才臣看錯了,還以為是貴妃娘娘。”
南康公主:……
與母妃可差了二十多歲呢!
長得真有那麼老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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