過求壽,我從小就聽說過,但從來沒有親眼見過。
胡媽說,有很多人壽已盡,但一生做了不好事,積累了功德,這時候就可以去往司,請求延長壽數,功率還是大的。
但要是這人一生作惡,沒幹什麼好事,即便去求了,司也不會準許。
姑姑並不知道自己得的是什麼病,所有的一切,我都是背著做的。
這天,胡媽推掉了所有的預約,專心給我辦過求壽的事。
胡媽是能過的,這我早就知道。
但卻很給人辦理過,因為過的風險很大,過的時候魂魄是離的,一個不留神就容易回不來了。
以前我就聽人說,在過的時候,任何人都不能去過人,更不能嘗試醒,否則魂魄就會無法歸,人就等於死了。
天很快黑了下來,過的法事也準備好了。
一張供桌,五個饅頭,五個蘋果,五個橙子,還有一碗水,一碗米飯。
米飯的上面倒著一雙筷子,這倒頭飯,專門給死人吃的。
另外還有一對白蠟燭,也是死人專用。
隨後胡媽說去換服,我還以為要換一便裝,結果換了服出來,嚇了我一跳。
只見胡媽居然穿了一套死人的裝老服,也就是壽,上下都是藍的,腳上穿了一雙繡花鞋。
別說,這打扮還好看的,但接下來胡媽往供桌旁邊的床上一躺,這氣氛當場就詭異了起來。
旁邊有人拿了一床被子過來,那被子上也綉著大大的壽字。
甭問,死人套裝。
然後再把燈一關,屋子裏黑漆漆的,只有那兩個白蠟燭閃著豆大的幽,再襯著壽被壽,和躺在那一不的胡媽,別提多嚇人了。
胡媽進狀態很快,躺下之後就把眼睛閉上了,接著二神開始敲鼓。
說來也巧,這個二神就是上次給白姨搭夥的張先生,他也算是名聲在外,很多大神辦事都找他。
只見張先生敲了一會鼓,便開口唱了起來。
他這次唱的是悲調哭七關。
「手捧一炷香,香煙升九天,大門掛歲紙,二門掛白幡,老人家您歸天去,兒孫跪在地上邊,給您老哭這七關……」
「頭七關是鄉關,您老回頭家園,靈魂沖九天,想見您老的面,比登天還要難……」
「二七關是鬼門關,大小二鬼把路攔,要那買路的錢,兒們多燒幾包紙,老人家您才過了二七關……」
「三七關是金關,金攔路不一般,要把那五穀糧撒在路一邊,金它叼五穀,您就過了三七關……」
「四七關是惡狗關,惡狗它也把路來攔,老人家您拿起那打狗,快把那惡狗來趕,趕走惡狗,才能過了四七關……」
這哭七關是東北地方民俗,經常在辦白事的時候會有人唱,但現在已經很見了。
傳說人死後要過七關,才能到達間,死者的親屬要用哭聲來幫助亡魂指引前行,從而短亡魂前往地府的時間。
但在過的時候,唱這個哭七關也就算是個墊場,先把氣氛烘托出來,再送老仙過辦事。
張先生唱的悲悲切切,還帶著哭腔,我聽的心裏都一陣難,想想如果姑姑真的壽已盡,過不了多久,可能我就要面臨這樣的場景了。
過了一會,張先生唱完了這一段,就開始正式過的程序了。
「鼓要打,鞭子顛,我送老仙司走一番,你喂好馬備好鞍,帶足草料多拿錢,文件包挎在肩,搬鞍認蹬上馬走連環,快馬加鞭往前觀,那地獄門前兩盞燈,一盞暗來一盞明,明燈乃是間路,暗燈乃是死城,明燈你別走,暗燈你要行,這間不比間路,一路沒有人照應。四有景你別,揚鞭打馬西南行。頂著雨,冒著風,三條大路你走當中……」
「一步走,兩步顛,鄉臺上仔細觀,往上看,看不見星辰日月,往下看,看不見土地安然。陣陣寒風人骨,鬼哭神嚎直喚。你別膽小,別膽寒,膽小膽寒都扔一邊,咱們闖闖地獄一十八道關……
「頭層地獄頭道關,高大門樓旗桿,飛檐走壁衝上天,四個燈籠空中懸,幽冥地府四個大字豎在上邊,這城牆足有三丈六,青磚對對排行,黑白弔橋修的多麼工整,也有去的也有回還,也有老來也有,也有來也有男,也有騎馬坐轎的,也有推車把擔擔,也有瘸瞎聾啞癡呆傻神不完全,也有三教九流八桌和五行……」
張先生唱了足足有半個小時,連過了好幾道地獄,但就在他唱到第五道關的時候,出事了。
就見胡媽突然一震,隨後劇烈抖起來,蹬腳刨的,張先生見狀急忙加快節奏,同時把詞也換了。
「老仙家呀,你別著急莫著慌,你手拿文牒簽個字蓋個章,大小二鬼送你打馬奔前方……要是那司不通融,你打個招呼就往回蹽,出了酆都府,再過鬼門關,你急急忙忙跑回土地廟,迴轉人間是正道……」
張先生的鼓打的又快又急,我也急忙上前扶住胡媽,隨後就見嚨里嗷的一聲,就像是一口氣終於上來,直地坐了起來。
跟著,胡媽刷地睜開了眼睛。
我只看了一眼,瞬間就是倒吸一口涼氣,渾起了一層皮疙瘩!
胡媽這雙眼睛,幾乎全都是白眼仁,只有兩個黑芝麻大的瞳孔,看起來無比恐怖。
張先生停了鼓,也是小心翼翼地開口問道。
「敢問您老人家,可是老碑王李秀英?」
胡媽雙手按在上,低著頭,整個人氣森森的,慢慢點了點頭,示意自己就是李秀英。
張先生又問:「您老走串,在地府也是報得上號的,剛才是有什麼況,讓您老急急忙忙趕回人間?」
胡媽聞言,先是長長地嘆了口氣。
這口氣嘆的,又低沉又悲傷,就像是有著什麼難解難消的愁事,聲音也很沙啞,彷彿很久很久都沒說過話了。
僅僅是聽了這聲嘆息,我就渾一陣不自在。
這個時候,胡媽已經不是自己,而是老碑王李秀英上了。
隨後就聽緩緩開口說道:「今時不同往日了,那地府里盤查的嚴,好幾個鬼頭兵追著我跑,差點就回不來……」
張先生一聽樂了,說:「您老這麼高的道行,還怕幾個鬼頭兵?」
胡媽搖搖頭:「再高的道行有什麼用,在人家的地盤上,是龍你得盤著,是虎你得臥著,進不去司地府,說啥都白扯。」
張先生又問:「哎呀,進不去不行啊,那您老想想辦法,好歹把這件事給他辦了,這孩子孝心,為他姑姑求壽,也不容易的。」
胡媽翻了個白眼,哼了一聲說:「他孝心,跟我有啥關係,想求壽,讓他自己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