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拼下星斗,天樂一聲骨寒。
早春夜中的風,其實遠遠稱不上宜人,還帶著刺骨的寒意。
裴音歸就站在陸景前,親眼看到陸景元神從天上摘下那氣之箭,廣寒印化作泛著月的大弓,輝箭直去,仿佛流星直落于橫山府。
即便裴音歸與那氣之箭沒有毫聯通,也清楚的猜測到……以陸景的格,再加上他方才說出的那番話語,橫山府中那位放肆的齊國太子,最低也要再一次重傷!
長風拂過,陸景白上的銀輝在月映襯下,顯得越發明亮。
星稀河影轉,霜重月華孤,在寂寥的風波中,陸景在月下獨立,讓裴音歸心中都生出些慨來。
“為何譽天下的英杰大多出自大伏?
數十年前,太玄京三得意中有一襲白,數十年后,這執律的白換了一人,卻同樣出彩。”
裴音歸心中覺得有些可惜。
若齊國多一兩位這樣的年英杰,也許再過不久,那些早已盛開在齊國的紅花卉也許會就此枯萎,君王寶座上惡孽之人,也將就此授首。
“只是不知太玄京究竟能否留下這樣的人,那白的劍道魁首最終不愿留在太玄京,反而負劍走出太玄,一轉許多年過去,卻從未聽說過他曾經回過曾經孕育他的故土。”
裴音歸心中這般想著,旋即又想起陸景之前的話語,思索一番,又皺起眉頭道:“陸景先生,你剛才說過齊國高離將要前來太玄京,在如今的檔口你又對古辰囂出手,高離一旦了太玄京,難免要助古辰囂出一口惡氣。”
“可是再強大的元神修士,都不敢問書樓要人,現在青玥平常也在書樓修習藥理,不如且先在書樓住上幾日。
高離這樣的人,想來也無法長久待在太玄京中,他畢竟是要回齊國的。”
高離修為強盛,名傳天下,他手中寶刀能夠使山鬼,殺人于無形。
陸景雖然是大伏執律,可他上并無。
而且太玄京對于陸景和古辰囂之事,基本秉持一個不聞不問,若高離對陸景出手,也許太玄京中會有強者護持陸景,可終究要多出一些風險,與其如此還不如暫且居于書樓。
便是在給高離幾個膽子,再給他幾柄寶刀,他也絕不敢在傳道授業之地行兇。
陸景已然不再去看橫山府的方向,他朝著裴音歸擺了擺手,道:“廣寒印這一道法門非同小可,若能練運用,也許真就可以以第六境殺第七境。
這等法門即便是在這強者無數的太玄京,也可真正稱得上珍貴無比,裴小姐也門,以后只需多多悟,戰力必然還可以更上一層樓。”
裴音歸自然知道廣寒印的可貴。
若廣寒印只是一道尋常法門,箭中魁首元九郎便不會仰仗這一道法門名天下!
“裴小姐悟不凡,以廣寒印專修箭道,往后也許足可勝過絕大多數箭道宗師。”
陸景說得頗為認真。
裴音歸卻不由臉頰一紅,陸景教授廣寒印法門,已經有了兩三個月。
正是因為有這兩三個月,裴音歸才真正知曉陸景為何被稱之為大伏絕世天驕。
如同廣寒印這樣的法門,他卻可以一日千里,觀之即有悟,他時常教授裴音歸,自己卻由一及二,由二生三,三生萬,在教授裴音歸的過程中,逐漸圓滿此道。
裴音歸甚至覺得,所謂天下九魁首的天賦大約也就是如此了。
正是因為有陸景深淺出的講解,也讓裴音歸走許多彎路,讓裴音歸能夠在短短兩三個月中,將廣寒印修行之門。
這等速度絕不常見,裴音歸自己也清楚的了然,若無陸景,便是識得那功法典籍上的諸多修行語,只怕也要練上三年五載,才可有所。
“可實際上,我的天賦與悟也要勝過絕大多數修行者,母親在世時也時常稱贊我。
今日陸景先生同樣稱贊于我,可與他比起來……我……”
裴音歸站在原地,探手之間,一道廣寒印被周氣構筑而出,躍然于的掌心。
“而且,陸景先生有不同于太玄京那些大人的氣。”
此時此地,心中這般想的,卻并非只有裴音歸一人。
當陸景出那一箭,破黑暗的長空,最終在齊國古太子上,綻放出點點。
原本握著醒骨真人,在院中虛斬的南風眠收刀歸鞘,招呼后廚為他烤上一些。
南雪虎也聞風而至,叔侄二人就開始在夜中飲酒。
仿佛春日料峭的寒風,凝結在地上的寒霜,都無法令他們心中的熱散去。
難得的是,酒過三巡,南國公府劍道天驕南禾雨似乎是在自己的小院中,舞劍氣。
風雨劍氣不曾帶來風雨,卻讓南風眠微微瞇了瞇眼睛,緩緩點頭。
“禾雨風雨劍氣有所長進,開始找到自己的路了。”
南風眠這般評價。
南雪虎也看著閃的劍,偶爾又有三百千秀水化作重重疊疊的參差垂影,猶如風雨連綿,又有如倒流河漢杯盤,頗為賞心悅目。
“禾雨這風雨劍氣比起以前,似乎確實有了許多不同。”
南雪虎說不出什麼所以然來,可他總覺得,南禾雨此時的劍一重接一重,便如同婉約卻又潤細無聲的春雨。
南風眠修為不凡,卻一眼看出問題所在。
“禹星島的風雨劍氣,對于明月亦或者述白來說,講究的是一個風雨如晦,鳴不已,又或者講究一個驚風沾芙蓉水,雨斜侵薜荔墻!
原本禾雨走得也是這麼一個路子,建議如若疾風驟雨。
可是……禾雨的心卻并不如疾風驟雨一般。”
南雪虎似有所悟,對南風眠說道:“叔父是在說禾雨心有缺?”
“誰人能心無缺?”南風眠隨意一笑:“即便是天上那些高高在上的仙人,心上也不可得圓滿。
禾雨子既然了些,又何必強練疾風驟雨?
如今不知誰點撥,又或者有了新的悟,若能練出一個夜來風雨聲,花落知多,與心契合,自然也能走得更為順暢些。”
南雪虎終于明白過來,心中卻有些好奇。
許多時候人點撥,還要對點撥之人含著敬意、信服才可細思他的只言片語,才可有所悟。
這太玄京中,又有誰能隨意點撥禾雨?
“來,喝酒。”
南風眠拿過酒杯,側頭看了看放在一旁的醒骨真人。
“今日我們起大醉一場,酒醉之后才更好殺人。”
南風眠神奕奕,眼中并無毫殺機,但一旁的南雪虎卻不由沉默下來。
他知道南風眠想要去做什麼。
“叔父,也許不必你出手,即便高離、劍秋水了太玄京,古辰囂又被陸景先生一箭重傷,他就是想要砍頭剝皮,只怕也并無余力。
既然他們做不了惡事,讓他們進玄都又有何妨?”
南雪虎在擔憂南風眠的安危。
南風眠自然聽出來了,他輕瞥了一眼南雪虎,道:“反正我是要離開太玄京的,似高離這樣的人,能夠在齊國如魚得水,平日里不知行了多惡孽之事。
他一旦了太玄京,古辰囂有了所持,難免要肆無忌憚一些,玄都朝堂上那些泥塑雕像卻又不管,只想著累積籌碼,換取一些好。
再加上陸景還在太玄京里,我是他的義兄,將要離京了,殺了這高離,也算為他減輕些負擔。”
南雪虎嘆了口氣:“殺齊國使者,朝堂上的大人們難免怒,太玄京強者無數,若是要拿叔父……”
“讓他們來便是。”
南風眠出手指,輕輕彈了彈醒骨真人的刀柄。
锃!
便如同清風拂過,一道悠揚的輕鳴聲傳來,醒骨真人似乎也在雀躍于此。
“伱不必擔心,南國公府也不必擔心,國公雖然年邁,但一修為卻還算強盛。
而我南風眠,還曾經帶回了岳牢的頭顱,我不愿出仕,如今這一筆功勞還記在南國公府的頭上。
我殺了高離揚長而去,南國公府會到詰難,卻無什麼大事。
等我去齊國,殺了那齊淵王,也許圣君還會分我一個國公座一座。”
南風眠說得輕巧。
但聽在南雪虎耳中,卻令他有些心驚跳。
齊國自然無法和大伏、北秦相提并論,但在大伏、北秦余威之下,仍然能保持國祚完整,甚至能與大伏結盟的國度,國中又豈會沒有強者?
若刺殺齊淵王之事這般容易,不需要南風眠自己去做,也許大伏朝堂上早已有人手了。
南風眠似乎察覺到了南雪虎心中所想,角牽扯出一抹笑意,搖頭道:“刺殺一事,我頗有經驗。
天下強者各司其職,有時候八境的天人,尚且不如蟄伏在泥潭中,名不見經傳的刺客!
等我去試一試,若事不,至多一死,天下自然會留下我的名字。”
“若留不下來,倒也無妨,你與陸景為我立一座冠冢便是。”
南風眠說的灑,南雪虎心緒卻越發低落。
他思索良久,才抬頭問道:“齊淵王殘暴無道,可與我們并無什麼關系。
叔父,雪虎愿意行力所能及的良善之事,可是又何必為無端之事拋頭顱,灑熱?”
南風眠頗為贊賞的看了南雪虎一眼:“陸景之前便與我說過你的格。
人皆有心中所持,雪虎,我來問你,若有朝一日,我或者禾雨,亦或者大哥陷險境,需要你以命換我們的生機,你會如何?”
“雪虎絕不會猶豫。”南雪虎口而出。
“這是你明知錯不在陸景,卻還要去殺陸景的原因,在你心中,親緣脈重越萬斤!”
南風眠哈哈大笑:“可我行走天下太久,唯獨見不得明明是高高在上,探手可得一切的強者,卻偏偏要與那些卑弱小民過不去的人!
那岳牢以楚地重馬拖死了懷六甲的人,我就想要斬了他的頭顱。
那齊淵王高坐在王座上,卻偏偏喜歡往凡人的頭里種花,偏偏喜歡在凡人的中游泳。
我就想要將他溺死在那些中。
你覺得不值得,可我去做了,心中便快意無限,哪怕事不又如何?”
“便如同陸景所言,君子行義,不為莫知而止休!
雪虎,你且在太玄京中等我的消息便是,無論消息是好是壞,你只需知曉我絕不后悔即可。”
南風眠許是喝累了,他說到這里,不由躺倒在地上,抬眼看著天空。
南雪虎若有所思,人皆有氣,此刻的他似乎也明白了那陸景先生,明明有著絕世之資,卻總要做一些沖的事。
而此時南禾雨的小院中,劍氣浮,帶起一片朦朧。
微雨池塘見,好風襟袖知。
那劍氣朦朧,風雨也朦朧。
南禾雨修行許久,千秀水在天空中盤旋,最終歸劍鞘。
遠,那白發蒼蒼的老嫗看著南禾雨,不由嘆息一聲。
因為南禾雨這幾日修行劍意時,竟然不曾用自己的本面,反而是綾雀的模樣。
此時此刻,南禾雨似乎忘了自己的本來面目,臉上還浮現著些許笑容。
“在四先生練劍的迎風上,景先生曾經與我說過,劍出則風雨如驟的劍法并不適合我,
我氣有缺,修行風雨劍氣倍吃力,也許只是不適合目前所修的劍道,應當繼續朝前探尋。
今時今日,應當是我有所明悟了。”
綾雀這般想著:“風雨不一定要風驅急雨灑高城,若能修連綿之勢,也不負風雨二字。”
站在月下,心中卻十分激陸景。
“我對陸景先生有愧,陸景先生卻仍然愿意指點于我,現在我與他的事已經塵埃落定,也許可以當面道一聲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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