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睡夢中睜開眼,宋子恆渾僵,懷中躺著一個溫的子,鼻尖縈繞著子的清香,手是膩*的。
並未看過去,他便知道這子不是柳氏,他與柳氏親數十載,素來相敬如賓,無論是平日相還是床第之間,皆守規守禮,並未逾越,夜裏睡時也都兩床被窩,各睡各的,何曾這般……這般傷風敗俗的摟作一團,還是一整晚!
宋子恆強住心頭的震驚,低頭一看,漆黑秀髮映眼簾,襯著一張芙蓉面更加水潤,宋子恆到一半本想將人推出去的手,頓時就僵在了原。
蘇氏……這張臉竟是他的元配蘇氏!
究竟怎麼回事?
宋子恆心裏翻天覆地,卻不想懷中蘇氏忽然了,似有驚醒的跡象,他趕忙把手收回來,而蘇氏也未曾睜開眼,只微微側,更近他懷裏,臉也著他微微敞開的膛,蹭了一下。
宋子恆何止震驚,俊臉都紅了,他與柳氏之間素來相敬如賓,記憶中與蘇氏也不外如此,怎知如此……黏膩。
雖是滿心不自在,宋子恆卻也沒有貿然將人推開,見到蘇氏的那一刻,他以為自己回到了十多年前,剛與蘇氏婚的那會兒,可他思量過了,蘇氏嫁與他不到一個月便去世,去世前還是十幾歲的年輕,然而他方才打量著,蘇氏保養得極好,如花,可眉宇間帶著風,分明是親已久的婦態!
究竟是黃粱一夢,還是……
懷著滿心的疑竇,宋子恆就這樣睜著眼睛,一不的看著床幔,直到太漸漸升起,床上的人忽然了,微微側頭,一張俏臉詫異的看著他。
「相公今兒竟也還沒起?」
宋子恆心裏微愣,正在想用什麼理由搪塞過去,對方卻已經傾上來,眼前掠過一道白,溫熱的手背便在了他額頭,細的令人留,宋子恆微微低頭,目之所及,眼神一閃,忙閉了眼,在心底默念一聲「非禮勿視」,而後又想到蘇氏是自個兒元配,有甚個好迴避的,這才又睜開眼,目從蘇婉微微開的襟之上掠過。
下一秒,蘇婉已經收回了手,笑問:「相公可是哪裏不舒服?」
宋子恆的目不知覺落到整理襟的手上,遲疑了半刻,才搖了搖頭。
蘇婉也沒深究,攏了攏頭髮,推他一把:「那便起來罷,今兒那幾個小傢伙倒是懂事,沒來打擾咱們。」
素來習慣了宋子恆獨時不下人伺候的脾氣,蘇婉下了床便徑直穿梳頭,宋子恆也拎著裳,稍微鬆了口氣,是他平日穿的常服款式,看似鎮定自若的穿完裳,已經坐在梳妝桌前的蘇婉卻知道他今兒不對勁,倒也未曾點破,只笑道,「待會梳洗好了,相公不若去瞧瞧孩子們如何了?」
若是因公事心不好,看看孩子們估計能緩解力,尤其是他的小天使——蘇婉如是想。
卻沒想到,一句話在對方心裏掀起了驚濤駭浪,孩子們,他與蘇氏如何來的孩子?!
正猶疑間,門外響起了陌生的聲音:「老爺,夫人,可要端水過來?」
他還沒反應過來,一個「嗯」字便口而出,對方早有準備,推開門,洗漱水已經端進屋。
一個老婆子和二十多歲的子進來伺候,行禮時子喊著「姑爺」,他不聲的點了點頭,心下卻狐疑,這子難道是蘇氏是陪嫁丫鬟,可他為何沒見過?
這又是個怎樣的世界?
多虧著多年來當的經驗,如今他居高位,早已練就了一番深藏不的本領,心頭便是駭然,面上也若無其事,兩人放下東西,便都跑去伺候蘇婉梳頭裝扮了,他這個老爺竟如此被冷落。
宋子恆心頭怪異的同時,倒有些明白過來,「他」想來是極為寵蘇氏的。若不是恩夫妻,蘇氏今早如何會有這般親昵的舉?
便是柳氏平日自詡家室清貴,也萬不敢作如此姿態。
思及此,宋子恆又有些擔心,那他方才的表現,豈不是與「他」平日相差極大?若被看出端倪,後果不堪設想。不過蘇氏提到孩子,倒是給了他提醒,在孩子跟前,總不至於擔心餡,且蘇氏既會如此提議,只怕平日「他」與孩子也甚是親,再有一點,他也想看看另一個世界的他,孩子又是怎樣的。
懷著複雜心思,宋子恆洗漱好了,剛想開口喊「夫人」,只是想到對方喊自己「相公」而不是「老爺」,頓時有些遲疑,索去了稱呼,含糊道:「我去看看孩子。」
「若他們還未用早膳,便他們都來屋裏用。」
這時劉媽笑道:「夫人放心,爺們和小姐都用過飯了,老夫人老太爺今兒起得早,陪著一塊用的。」
爹娘竟也住在一起?宋子恆心頭驚訝,下意識想到先前爹娘也在京里住時,每日天方亮柳氏便去屋裏請安作陪,不由看了蘇婉一眼。
許是因著蘇氏是他元配之故,他總是下意識拿和柳氏來做對比。
正遲疑間,蘇婉側頭,挑眉沖他笑道:「相公愣在門口作甚?」
人一笑,活生香。宋子恆眼底閃過一驚艷。
其實這麼多年過去,蘇氏在他心裏本沒留下多印象,畢竟那時相,說是夫妻,就見過幾面而已,記憶中是個驕橫任的子,可不知為何,方才看到這張臉,他就知道是蘇氏,除了沒別人。
只是未曾想到他的元配,竟有張如此活生香的芙蓉面,笑起來令他都險些心。或許是他當年一心只讀聖賢書,並未過多在意。
不過倒是可以理解這個世界的自己,為何如此對待蘇氏。人生在世,本就世事無常,若當年蘇氏未曾英年早逝,多一些時日,他也能發現蘇氏的好,那時燈下夜讀,□□添香,未嘗不是一種幸福。
雖百轉千回,宋子恆卻只是一瞬愣神,並未引人注意,哂笑一聲,便抬腳出了屋子,小廝在門口彎腰道:「老爺可是要去看小姐和爺們?」
宋子恆微微點頭,小廝便道:「小主子們這會兒怕是在西院。」
「無事,你隨我過去。」
「是。」小廝點頭哈腰,乖覺的走在宋子恆側領路。
才踏進所謂的西院,遠遠便瞧著一個漂亮的小姑娘往這邊跑。小姑娘五六歲的樣子,腳下生風,跑得極穩,旁邊丫鬟婆子跟隨,一眨眼便來到跟前,俏生生的朝他張開手:「爹爹!」
他與柳氏只生過一個兒子,那時他忙於公事,又因被外放到蜀地做,岳母捨不得兒外孫去那等苦寒之地苦,自然強留,柳氏自己也願意留京,他更無意見,便隻一人去的任上,回來時兒子已經四歲,溫和懂事,小小年紀便跟小大人似的,進退有禮有度,他雖心下安,卻也未嘗沒有失落,父慈子孝,到底失了一分親近,倒不如尋常父子。
小姑娘朝他撒著,是宋子恆未曾有過的驗,只是作比思想快,他還沒反應過來,已經彎下腰將小姑娘抱起來了,小姑娘摟著他的脖子,在他臉上親了一口,然後嘻嘻笑道:「爹爹,舉高高!」
宋子恆有些僵的抱著小姑娘香香的子,臉頰漉漉的小過的彷彿還在,心驀地有些。
這也是他的兒啊。
沒見宋子恆,小姑娘有些心急,眼睛還彎彎笑著,小手卻握在宋子恆手腕上,想要把它抬高:「爹爹,笑笑要舉高高!」
笑笑。宋子恆心神一,舌尖將這個名字默念了一遍,雙手順從的將手抬起來,小姑娘摟著他的脖子,笑聲如銀鈴般:「還要,再高一點!」
宋子恆抬頭,小姑娘眉眼彎彎,紅潤的小嘟起來,漂亮的讓人移不開視線。
陪小姑娘玩了一陣,遠遠的兩個年也已經走到跟前了,一大一小,大的那個眉目清秀,小小年紀自有一番風華,甚至讓他想到了年輕時的自己,而小的那個更令人驚艷一些,長得跟他娘幾乎一模一樣,五比孩還緻些,宋子恆眼前一亮,抱著小姑娘的手頓住,張了張,口而出道:「良辰良奕。」
「爹。」兄弟兩見了禮,宋良辰朝小姑娘出手,還在變聲期的嗓子微微沙啞,「笑笑,該去認字了。」
宋良辰聰明伶俐,繼承了他爹過目不忘的本事,又被當世大儒的先生收為關門弟子,先生估著他下場科考不是問題,只是年紀太小,考了進士授了反倒不好,倒不如再歷練幾年,如今索放開了宋良辰的學業,準他每隔幾日去府上考校一番,宋良辰平日在家無事,便管起了弟妹的學業。
宋晨曦是全家的寵兒,宋良辰費了不功夫,才從他爹那裏爭取到了當小姑娘的啟蒙夫子的福利。
個中緣由,如今的宋子恆不懂,心下卻也十分寬,將小姑娘到宋良辰手裏,含笑道:「此乃長兄之風範。」
宋良辰一派淡定的接了父親的誇獎,抱著妹妹,帶著弟弟離開了。宋子恆看著他們兄妹離去的背影,翹著的角一直沒有放下去。
果然來看孩子們是最正確的選擇,他最開始的驚疑不定,這會兒已經徹底消失了,反倒生起了「這樣也不錯」的念頭——他自認自家妻賢子孝,已是萬分幸運,比起這個世界的自己,卻還是差了許多。
旁的小廝湊過來道:「老爺,是不是該回去用早膳了?」
宋子恆回神,剛想說什麼,對方又道:「再不回去,只怕夫人要擔心了。」
宋子恆眼神一閃,心道他今日已有些不對勁,再表現出格些,說不準便要被人發現了,這才點頭。下人敢這麼說,想是依著這個世界裏自己的格,平日與蘇氏也是這般相。
夜間睡作一團還不夠,早膳都要膩在一起,也不知這個世界的自己是如何消得起的。
宋子恆一面想,一面往回走,只是剛剛出院子,便瞧見兩道悉的影,宋子恆立時頓在原地,喃喃道:「爹,娘……」
宋母回頭,沖他招了招手:「子恆,你在這裏作甚?」
也不過是一瞬失神,因著幾年未見父母,但宋子恆也很快回過神來,收拾緒,笑著走過去:「方才看了笑笑他們,正準備回屋,爹娘在院中作甚?」
「還不是你爹,一大早睡不著,非要拉人起來,陪他去看他那塊院子的菜長得好不好,都一副老骨頭了,凈瞎折騰。」
宋老爹瞥一眼:「你知道什麼,三媳婦都說我那棚子打得好,再過幾月天冷了,咱們家不用花大價錢去外邊買菜,自家菜園子就夠吃了,還能送人呢!」
「送人,就你那種出來的玩意兒,自家吃就夠了,還想送誰?」宋母不屑的抬杠。
宋老爹卻得意一笑:「三媳婦前兒進宮,不是跟皇後娘娘說了咱家的菜園子,連娘娘都等著呢。」
「你兒媳婦哄你呢,皇後娘娘啥山珍海味沒有,還等你種的菜。」宋母笑罵道,「婉婉如今海口都誇出去了,你可得上著,種不出來,丟的是你兒媳的面子。」
宋子恆沒吭聲,只看著他爹娘你一言我一語,雖是鬥,臉上的笑容卻是藏不住的,宋子恆只覺得深深的懷念。
其實爹娘也是來京里住過一陣的,他和柳氏帶著孩子親自去老家接他們,爹娘和兄長嫂子都是歡天喜地的樣子,只是住了沒幾年,他爹娘還是不習慣京里的生活,不顧挽留的回了老家,連大哥二哥也跟著一塊回去了。
可是現在看看,他們笑意盈盈的樣子,是真的不習慣京城的生活嗎?
宋子恆忽然有些懷疑,抿了抿,道:「爹娘平日都起這麼早嗎?」
宋母道:「人老了,平時就睡不著,早點起來走也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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