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點疏忽啊!
“娘娘飲食,皆有捧雪捧月兩位姐姐掌管,奴婢們絕不敢沾惹。”
“小廚房所置辦食,都有醫每日驗看,絕無違之啊!”
一片表白之聲中,皇帝臉更加難看:“把皇後十日之所食所用之全部列出來,給朕一樣樣地查!”
☆、第164章權衡
泰殿殿,梅皇後的臉在剛剛燃起的燭火照耀下白得像一張紙,眼神卻清醒而冷峻地盯著剛剛從外頭進來的捧雪:“如何?”
捧雪的臉也並不比梅皇後好:“皇上著平安大監細細地查過了,小廚房送上的飲食都是無礙的。”
平安親自出手,代表著皇帝一查到底的意願,沒一個人還敢抱什麽僥幸或敷衍的心思。如今平安查了都說沒有什麽,那就確實沒有什麽了。
“如此說來,真是本宮子不濟?”梅皇後話說得如同一潭死水,隻是眼中的鋒芒遮都遮不住。
“醫們——”捧雪咬著,“可是淨凡師太說,一定是娘娘誤食了什麽東西!”皇後極自稱“本宮”,一旦這般說話,那必是心中蘊含了一座火山,馬上就要噴發出洶湧的巖漿來了,若不燒死別人,就要燒死自己。
梅皇後微微彎了彎角:“他們說的都未必可信。”醫自然是想說此事隻是皇後子弱,保不住胎,如此一來他們便無過;可淨凡當然是想把責任推到飲食上去,如此便有診治皇後乃至有孕的功。
“可是本宮卻覺得,這不是本宮的錯。”梅皇後隨即又接了一句。的手緩緩從已經沒有什麽容的小腹上過,“本宮這一胎一直懷得不錯,不用淨凡說,本宮也能覺得到。孩子在本宮腹中,並沒有什麽不適。這是母子連心,外人不知,但本宮的覺絕不會錯的。”
“可是——”捧雪言又止。或許讓皇後抱著這樣的心思也好,至皇後不會在失子的痛苦中就此沉淪下去,而是有個目標能夠支撐。
不過才一頓,腦海裏就突然靈一閃:“娘娘,您,您吃過——”的確是吃過並非小廚房出來的東西!
梅皇後的眼睛在那一剎那反出了一線冷,幾乎讓捧雪誤以為那裏有一把磨得鋒快的刀子:“是母親帶來的翡翠糕。”
捧雪隻覺得兩一:“不,娘娘,不,不可能的……”那是承恩侯夫人帶來的糕,難道承恩侯夫人想害梅皇後腹中的孩子嗎?
梅皇後短促地冷笑了一聲:“不可能嗎?你應該也想到了,就是從吃了翡翠糕之後,本宮才覺得不適的。”如果不是因為想到了,捧雪又怎麽會說出來呢?
“娘娘——”捧雪語無倫次,“夫人不會的,這怎麽可能呢……”梅皇後是承恩侯夫人親生的兒!
梅皇後的麵容猶如冰封霜蓋,說話的時候連眉都沒有一下:“如果我生下嫡子,皇次子還有什麽用呢?”
“那,那也不會是夫人吧……”捧雪本不敢去想,“自娘娘有孕之後,夫人每次宮,都是十分高興……”覺得那高興並非作假,承恩侯夫人是真為梅皇後有孕而高興的。
“說不定是賢妃——”捧雪咬著。在心裏,寧願相信這是梅賢妃下的手,而承恩侯夫人隻是不知。
梅皇後冰冷地笑了笑:“母親呢?”
“去,去了長春宮……”這下捧雪都不知該說什麽了。皇後剛剛小產,承恩侯夫人在泰殿哭了一會兒,這會兒居然又跑去了長春宮。便是再讓捧雪想說幾句好話,也沒法昧著良心說承恩侯夫人是在關心梅皇後了。
殿之中一陣死一般的沉寂。空氣中還有淡淡的腥氣,若有若無,吸進鼻中卻像冰一樣,令人渾發冷。梅皇後兩眼直直地盯著繡了葡萄紋的床帷——多年不孕,殿的陳設從不用葡萄、石榴、葫蘆及瓜瓞綿綿之類的圖樣,這還是診出有孕之後,捧月帶著兩個針線上的宮人連趕了兩夜繡出來的,但現在擺在這裏,就像個笑話。
“既然去了長春宮——”梅皇後淡淡地吐出一句話,闔上了眼睛,“我總也要聽聽母親會怎麽說。”
承恩侯夫人此刻在長春宮中卻並不是去探梅賢妃或皇次子的,正相反,把長春宮的宮人都打發了下去,連汲月浣霜都沒有留,親自關上殿門,才轉頭問梅賢妃:“那翡翠糕,是不是……”
“母親說什麽?”梅賢妃一臉不解,“什麽糕?”
“上次,那翡翠糕!”承恩侯夫人都有些語無倫次了,“是不是,是不是那糕裏有什麽?”
“翡翠糕裏能有什麽?”梅賢妃泰然自若,“我不明白母親的意思。”
所謂知莫若母,盡管梅賢妃看起來行若無事,但承恩侯夫人的臉還是變了:“你,你真在那翡翠糕裏放了東西?婉兒,你怎麽能這樣!那是,那是你姐姐!肚裏是你的親外甥!而且,你連我也——”那份翡翠糕,是經過的手送去泰殿的!
梅賢妃的臉終於變了:“母親,若是姐姐生下兒子,我的耀哥兒算什麽?我又算什麽?”
“你——”承恩侯夫人一時無語。
梅賢妃握雙手:“母親,是你跟我說,姐姐不能生養,這皇後的位子怕也坐不穩,我進宮幫,我這才進宮的。這一世我都得屈居人下,就為了那是我姐姐!你一句話,我就得為側為妾,去為別人生兒子!”
承恩侯夫人被說得有些心虛:“這,這是什麽話?你如今也是四妃了,就是將來——”
“將來怎樣呢?”梅賢妃微微瞇起眼睛,“母親當初說的可是有朝一日,我能和姐姐平起平坐,並居太後之位。”
“噓——”承恩侯夫人嚇了一跳,“你小聲些!”
“不是母親先說將來的嗎?”梅賢妃冷笑了一下,“那母親告訴我,姐姐若生下嫡子,我和耀哥兒將來怎樣?”
承恩侯夫人無話可說,半晌才勉強道:“就是一個親王也很難得了。”
梅賢妃大聲冷笑起來:“原來母親覺得,這就夠了?若是如此,我何不當初另嫁旁人,至還能穿著大紅嫁出門。”
承恩侯夫人了,想起兒一針一線繡好的那件嫁,心裏到底是難起來:“可,那是你姐姐,你怎麽能……”
梅賢妃嗤笑了一聲:“若是姐姐生下嫡子,又會怎樣對我和耀哥兒呢?”
“你,你想得太多了……”承恩侯夫人不知小兒幾時有了這樣偏執的念頭,“你姐姐連皇長子都沒怎樣,又怎麽會對耀哥兒做什麽。”
“是啊——”梅賢妃悠悠地道,“在母親看來,姐姐仁慈公正,哪裏會做什麽壞事呢。既是這樣,母親何不方才就向皇上告發我呢?”
承恩侯夫人無奈之極:“你這說的是什麽話!”這是最寵的小兒,怎麽告發?謀害龍嗣,還是中宮腹中的胎兒,縱然位居四妃,也是死罪,就連承恩侯府也逃不了幹係!
“不錯。”梅賢妃微微一笑,“若是有人知道是我做了手腳,想來太後是極高興的,如此一來,我們梅家就完了,若是那袁氏能生下皇子,將來這東宮之位就非他莫屬。”
“你都知道,怎麽還做這樣的糊塗事!”承恩侯夫人真是急死了。
梅賢妃瞥了一眼:“隻要母親不說,誰又會知道呢?”‖思‖兔‖網‖
承恩侯夫人一怔,梅賢妃已經幽幽地續道:“姐姐子不好,年紀也大了,本就不宜生育,這一胎懷不住也是有的。不過我的耀哥兒就是姐姐的孩兒,將來姐姐抱養耀哥兒,一切不是都與從前一樣嗎?”
承恩侯夫人微微張著看著兒,隻覺得這些話聽起來像帶著冰棱一般,讓渾發涼:“婉兒……”
梅賢妃衝著承恩侯夫人微微一笑,笑容說不出的溫婉怡然:“這不就是母親當初的安排嗎?”
承恩侯夫人都不知道自己是怎麽出了宮,又是怎麽回了承恩侯府的。承恩侯梅汝誌正在家中急得團團轉,一見回來,劈頭就問:“皇後如何了?”
承恩侯夫人魂不守舍地讓他問了兩遍,才木然道:“皇後小產了。”
“怎麽——”承恩侯臉大變,“這是為何!”
承恩侯夫人了,終於道:“皇後的子本來就不好,你也知道……”
“不是說一直在調理?”承恩侯不好進後宮,已經在家裏焦急了整整一天,卻沒想到妻子帶回來的竟是這樣的結果。
承恩侯夫人隻覺得嚨發幹,苦笑道:“說是調理,可皇後第一回小產就已經傷了子,再怎麽調理,終究也……再說,如今年紀也不小了……”
“民間婦人,有四十歲還能生子的……”承恩侯想到當年長做靖王妃時的不易,隻覺得心中一陣難過,“好容易有孕,如今這又沒了……”還不如幹脆就不要懷孕,或許還沒有如今這麽令人傷心呢。
承恩侯夫人垂下了眼睛,不敢看丈夫的臉:“這也是沒法子的事。皇上邊的平安公公親自查的,飲食日用上一概並無妨礙,確實是皇後自己子弱,養不住胎……”
承恩侯猶有些不信:“可之前太醫不是都說皇後胎象不錯……”
承恩侯夫人心裏打了個突,著頭皮道:“那些太醫的你還能信?他們說的話都是含含糊糊的,從不說句確實的話……”
承恩侯有些失魂落魄地坐倒在椅子上:“這可如何是好……”
“有什麽如何是好的……”承恩侯夫人看他這頹廢樣兒就來氣,“皇後一直無所出,不也在這位子上坐了好幾年了?如今有耀哥兒呢,怕什麽!”
“可這事兒——”承恩侯仍然覺得難以接,“我總覺得這事兒不對!”
承恩侯夫人心裏不又是一,忙道:“有什麽不對的?我剛才不都說了,這是皇上邊的平安公公親自查的。誰不比皇上著此事,難道平安公公敢弄假不?”
說罷,突然靈一閃,又補充道:“此事,定然是那青鶴壞了給娘娘祈福的法事之故!”
承恩侯夫人這個論調,在短短數日之就傳遍了京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