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點東西來了，追問道：“姨娘是說管了大爺的產業？可那都是老爺吩咐的啊。而且姨娘不是都已經給大了麽？難道是大說什麽了？”

香姨娘默然片刻，才低低地道：“大怕是疑心我從中藏私……”賬本的時候許氏還笑著說不必查賬，大爺信，就信。可是一轉頭，就慫恿著沈雲殊去茶山查看了。這是疑心拿著銀子去買了個不值錢的茶園，好從中牟利呢。

“這怎麽可能！”百靈立刻就想跳起來，“這些年我跟著姨娘，什麽看不清楚？姨娘從來沒拿過一兩銀子！上頭上都是老爺賞下來的東西，都是有明路的，大來查就是了。再說了，姨娘貪銀子有什麽用——”

說到這裏，突然沒了聲音。香姨娘就微微一笑：“你也想到了？我隻有大姑娘一個，若是我貪銀子，自然都是要給大姑娘的。這些年我勸著老爺，不讓他把大姑娘和二姑娘一視同仁。夫人背後沒說我是惺惺作態，隻怕大也不會相信的……”

百靈半晌無言，末了小聲道：“這是姨娘守本分……隻是，隻是姨娘對大姑娘，從前是有些……”

香姨娘苦笑道：“瞧瞧，你都覺得我這個親娘刻薄，別人又怎麽會信呢？自己的親兒，難道不想著錦玉食，穿金戴銀？”深深歎了口氣，低低自語，“或許，真是做得太過了……”

過猶不及。想的是舍出那些裳穿戴，博沈大將軍和沈雲殊的憐憫，能給沈雲婷親自尋一門好親事。

這子一生投胎兩次，第一次沈雲婷錯投到了的肚子裏，這嫁人就是第二次投胎，是萬萬錯不得的。這會兒在家裏吃點虧算什麽呢？以沈家的家境，就算是份例低些也盡夠吃用了。將來嫁一個好人家，那才是福呢。

可是……大約是做得太過了些吧？香姨娘第一次有些後悔起來。不大敢深想，自己屢次勸止沈大將軍對沈雲婷的照顧，究竟全是為了兒好，還是也有些想在沈大將軍麵前顯示自己守本份？

反正，這位大顯然是不大相信的了。否則也不會才拿到賬本，就迫不及待地去茶山，不就是怕日子久了，想法子補上了，那時候就查不出破綻了嗎？

現下又是這般。承認，是為了沈大將軍，可難道就不是為了連玉翹好嗎？

要給連玉翹找個婆家並不難。沈大將軍手下年輕軍不，那六親死絕的都有呢。連玉翹年紀輕，人又生得不錯，還是沈大將軍的侄，隻要他放出話，隻怕有人還要爭著來求呢。

可是親之後呢？若是一世順遂也就罷了。萬一那人出什麽事——軍中將士刀頭，誰敢說自己就能萬無一失？萬一出了什麽事，大家又都會想起連玉翹克夫來，到時候不單是沈大將軍有了不是，就是連玉翹自己，又如何自呢？

當然也不是就說讓連玉翹不要嫁了，隻是覺得，若是一時沒個合適的人家，倒不如先在沈家呆著，至吃喝不愁。急慌慌的嫁人，未必不會留下後患。

誰知道連玉翹聽完了，轉頭就跑去許氏說要出家呢？這一番好心，倒了要將連玉翹送去庵堂裏的驢肝肺了。

百靈遲疑道：“姨娘，若不然去跟大解釋一二？”是知道的，姨娘絕對沒有貪大爺一兩銀子啊！

“怎麽解釋？”香姨娘低低歎了口氣，“賬本都擱在那裏了，大信就信了，不信——我難道能把我屋裏的東西全拿出來請一一點驗？還是把大姑娘的院子也翻給看呢？就算我都翻了，難道不會疑心我把東西藏在外頭？”

百靈心思一轉：“那姨娘去與大爺說，大爺一定是相信姨娘的！”

“是啊——”香姨娘眼睛亮了一下，隨即又黯了下來。沈雲殊以前是很相信的，現在大約也是相信的，可以後呢？

如今，沈雲殊對許氏的寵這府裏隻要有眼睛的都能看見。這也難怪，許氏一進門，沈雲殊的傷就有了起，這簡直跟救命一樣了。何況許氏生得漂亮，又會哄人——剛來那會兒，不是連都被哄住了，還以為許氏真把當長輩敬重親近了嗎？

說起來，這隻怕也要怨沈大將軍。十二歲就把沈雲殊帶進軍營，又因著有那門親事在上，沈雲殊都二十歲了還不曾沾過子。如今這一親，可不就被迷住了？這如今是還沒有圓房呢，若是等圓了房，隻怕許氏更要說一不二了。真到了那時，許氏若吹起枕邊風來，沈雲殊會不會還像從前一樣信任這個姨娘，誰又說得準呢？

百靈對沈雲殊還是極有信心的：“姨娘想多了。大爺是姨娘照看長大的，怎麽可能不相信姨娘。”

“再別提這話了……”香姨娘又深深歎了口氣，或許就是因著這個，大不得不對一個婢妾恭敬，這才惹了不快呢。

這下百靈也不知該說什麽了，主仆兩個對坐了片刻，還是香姨娘苦笑道：“其實也沒什麽。隻要大姑娘能嫁個好人家，我這輩子就圓滿了。大不喜我，我就在麵前臉就是。橫豎我隻守著老爺，若是老爺……我就跟著去。”

百靈忙呸呸了兩聲：“姨娘怎麽說這話！老爺好著呢，定能長命百歲。”

香姨娘這才發覺自己一時激說錯了話。沈大將軍是武將，本來就兇險，哪能再說這樣不吉利的話，連忙也起道：“我去菩薩麵前跪一炷香，請菩薩恕我一時口誤。”

主仆兩個正要往廂房小佛堂去，就聽見外頭約約有聲音，隨即鸚哥一臉歡喜地快步走進來，一見香姨娘便道：“奴婢方才去領線，聽說有人送信回來，說大爺剿了一夥極厲害的海匪，立了大功呢！”

“阿彌陀佛。”香姨娘喜得頓時眉開眼笑，“老天菩薩保佑，這可太好了！”

芥子居高興，許碧那裏自然隻有更高興的。

九煉喜得兩道眉都要飛到額頭上去了：“不知道，杜老七那夥海匪最是兇悍，個個都是亡命之徒，又據守天險，當年軍曾想剿過，結果被進七星礁，沉了三條船，死了二百多人，傷者更不必說了。到如今那本地的軍都繞著七星礁走，誰也不敢輕易他！”

許碧剛剛高興一下，被他說得立刻又張了：“好了你別說這麽多廢話，先說大爺怎樣？有沒有傷？”

九煉一肚子話都被噎回去了。這怎麽是廢話呢？他不先說一下杜老七一夥有多兇悍，又怎麽能顯出大爺這次的功勞呢？

“就是！說廢話！”知雨也跟著白了一眼。這九煉看著明的，怎麽竟是個傻的呢？把那群海匪說得如此怕人，可不是要嚇著姑娘嗎？

九煉又收了一枚白眼，先是有點鬱悶，不過馬上又高興了起來：“爺隻了皮傷，實在是那杜老七頗有點本事，要不然也鎮不住那幾百號強梁。且當時在海灘之上，他們有八人，爺卻隻帶了五煉和兩個軍士，這可是以一敵二啊……”

他正要手舞足蹈，就被許碧又打斷了：“到底傷在何了？是輕是重？”皮傷也是不一樣的好不好？以為不知道嗎？那劃一道小口子也皮傷，三尺長一條傷口，皮翻卷，那也皮傷呢。這九煉說話真是不抓重點。

九煉於是又收到了知雨第二枚白眼，隻得把興勁兒全咽回去，先答道：“放心。爺肋下被那杜老七了一刀，卻不曾傷筋骨，比起從前在西北時後背上挨的那一刀輕多了。不知，當時那杜老七與手下夾攻爺，卻被爺槍挑鑽打，先將他那手下一槍尖挑在中，回手又是一鑽——”↘思↘兔↘在↘線↘閱↘讀↘

許碧第三次打斷了他：“爺後背上還中過一刀？”倒是能想到沈雲殊這些年馳騁沙場，傷那是免不了的，但能讓九煉單獨提出來舉例的，肯定不是輕傷。

這回九煉的興勁兒算是全被堵回去了，整個人都有點發蔫：“，爺這些年在陣前拚殺，專做先鋒的，的傷——小的都數不清了呢。”

不過爺功夫好，多數的都是小傷，就是後背那一刀，因那回是要敵深，不得要好生做戲，爺也是冒了險的。結果被數人圍攻，後背上生生挨了一馬刀，當時就連後背上的護心鏡都被劈裂了，也虧爺閃得快，雖然刀鋒在後背上斜斜帶出好長一道口子，卻不曾深理，流雖多，倒不致命。

許碧聽得眉頭都展不開：“還有嗎？爺還過什麽重傷？”

九煉長歎一聲。許碧這麽一問，倒把他的另一個話匣子打開了，不得把沈雲殊從十二歲進軍營以來的戰績都拿出來說說。等他從爺的後背一直說到大，才猛然醒悟過來，他不是來報喜的嗎？怎麽這會兒倒說起些傷心事來了？而且他說得淋淋的，若是真把嚇著可怎麽辦？

不過看起來好像並沒有不適的反應，反倒是一邊聽他說話的知雨和知晴臉都有些發白。主要是他不說了爺及軍士們淋淋的傷，還說了些什麽絕糧之時吃蛇吃蠍子甚至喝馬尿的事兒。

知晴先就忍不住道：“快別說了，這，這也太，太教人作嘔了……”

許碧就正道：“戰事一起就是這般殘酷，隻要能活下來，有馬尿喝就不錯了。以後這樣的話不許再說！”

知晴低頭答應了，但還是瞪了九煉一眼。

九煉這來報個捷，沒收著紅包賞金，隻收了三個大白眼，心裏無比鬱悶，有氣無力地道：“，爺這次大捷是喜事，府裏要慶賀嗎？”他都說得口幹舌燥了，先賞杯茶吧。

許碧這下才想起來他興衝衝跑進來原是報喜的，不由得笑道：“別人賞不賞我不管，咱們院子裏的，每人賞半個月的月錢。隻是你這消息也不要立刻就聲張，總要營裏傳下來的才好。”自己說自己立了功，有點王婆賣瓜的意思，還是等方消息下來再慶賀，才比較名正言順。

九煉倒也不貪那半個月的月錢。他一個月的月錢是一兩銀子，但也不靠這一兩銀子過日子，他靠他家爺呢。

但他覺得這話很對，尤其是現在這個時候，欽差正在杭州城呢，不能袁家趁機拿著機會說他們狂妄囂張才好。

不過想到欽差，九煉就不由得嘿嘿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