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誰說的？”許碧眨眨眼睛，指著紙頁最後道，“這裏不是寫了嗎？戌時讀經半個時辰，學做晚課。”

知雨怎麽看都覺得不對。真要是去做尼姑，一天就讀半個時辰的經就行了？而且前頭這寫的是什麽？為什麽早上不讀經，而是讀書呢？

許碧笑了起來：“把大爺給我的那本遊記拿來，一起送給表姑娘，就說我給安排的，就先讀這本。不過這書是大爺給我的，得自己抄一本，正好權做練字了。上麵還有幾頁畫兒，也請照原樣畫上。”

知雨咋舌道：“還要畫畫兒？”那本遊記是個舉人遊曆蜀中時的趣事，此人書畫俱佳，配的幾副圖或遙山近水，或野草閑花，雖隻淡淡點染，卻生趣盎然。就是臨摹也要自己有些底子才行。

許碧微微一笑，把紙卷起來：“給表姑娘送過去，就說是我說的，既是要去庵堂裏，就都得聽我的，這上頭怎麽寫的就要怎麽做，一兒也不許差。否則到了庵裏，經書也不會抄，挑水拾柴也做不了，還什麽清修呢？難道進了庵堂還要丫鬟小廝地伺候不？哦對了，若沒毽子，就自己做一個，府裏要還是有的，自己手罷。”

知雨應了。許碧看看屋子外再沒人，便低聲音道：“你先問問青螺，今兒表姑娘究竟怎麽就突然想起要出家？然後捉空兒去芥子居，跟百靈多說說話。”

知雨剛剛點著頭，忽然聽到許碧提芥子居，頓時一怔，試探著道：“姑娘，該不會是……”是疑心香姨娘嗎？

“既然蕓草說是香姨娘來過之後表姑娘就在屋裏哭，那問問也無妨。”許碧淡淡地道，“或許香姨娘隻是無心了表姑娘的傷心之呢，那我也該給姨娘提個醒兒，免得一片好心，最後倒落了不是。”

知雨覺得這個話裏似乎還有別的東西，但一時品不出來，便應了一聲，把那本遊記尋出來，往連玉翹的院子裏去了。

連玉翹正坐在屋裏發呆，看了這張紙，又把那遊記拿過來翻了翻，不由得就有些慌。父親是秀才，可並沒怎麽教兒讀書識字，也不過就讀過幾本四書什麽的，這遊記裏的字怕也還有不識得的，更別說抄了還要畫。

知雨便笑地道：“奴婢隻是來傳話的，表姑娘若覺得不妥當，不如自己去跟我們說？”

連玉翹正在“是不是又給姑父一家添了麻煩”的惶恐之中，哪敢自己去許碧麵前拒絕，隻得接了書道：“我抄就是……”

青螺卻拿著那“計劃表”仔細看了又看。識的字更，但許碧這表格上都是常用的字，勉強也讀下來了，心裏就更覺驚疑，小聲道：“那，那經書……”說是晚上讀經，可沒經書啊。

“哦——”知雨眼睛一眨，“家裏沒這東西，說這就安排人去買。表姑娘也知道，如今家裏老爺爺們都不在，就隻有眷，本該關起門來過日子，也不好總支使著人往外跑。表姑娘先看著這一本，等回頭經書買來了……”

“我就先看這個。”連玉翹連聲答應，隻覺得自己又給許碧添了一重麻煩。青螺卻地覺察了什麽，也忙道：“這毽子我會做，勞煩姐姐回去跟說，我們姑娘一定好生照著這個，這個‘計劃表’來，都聽的安排。”

知雨笑了笑，把青螺拉到一邊：“說到底，都不知道表姑娘究竟是怎麽就生出這個心思了。你總要跟我說說，等大爺回來，才好待啊。”

連玉翹這一場雖然隻是在許碧院子裏鬧的，但有好幾個下人看見紅著眼圈在兩個院子之間來回，消息自然立刻就報到了沈夫人。

沈夫人剛從董家回來，聽見這個不免有些煩躁：“這是鬧什麽呢？”外頭風波不平，家裏就不能給省省心？跟連家沾了邊的，果然都是麻煩。

沈雲湊過來抱著手臂道：“娘別管了。就是那樣的人，一日按三頓地哭，哭一頓都不自在。”這個表姐剛來的時候，看在父親的麵子上也勉強對表示了一點親近，然而沒說過幾句話就不耐煩了。

沈夫人歎口氣：“娘知道。的事你也別管，往那兒去。”這克夫的名聲可是沾不得。沈雲年紀也不小了，若是被連累了，那可如何是好？

想到這裏，就不免有些怨怪前頭的連氏，人都死了，還要弄出這麽個娘家侄來惹麻煩。倒是沒有兒，不怕被連累名聲呢。

等沈雲走了，紅羅才上前一步，小聲道：“如今正在查呢，問是誰怠慢了表姑娘。”

沈夫人本來就鎖在一起的眉頭就更解不開了。連玉翹一來，香姨娘就跟看了親閨似的往上，這會兒說怠慢，除了說還有誰？

“家裏下人，確實是有說表姑娘命不大好的……”紅羅委婉地道，“其實就連大，奴婢瞧著也不是很親近表姑娘，隻是日日往那邊送東西……”

沈夫人冷笑了一聲：“倒會作態。一邊假親近，一邊往我頭上扣帽子。”話是這麽說，自己卻也有點心虛。因確實也覺得連玉翹不吉利，家裏這些下人敢這般傳話，也是因這個主母先有了態度的緣故。

紅羅心裏明白，上卻道：“大慣會討大爺歡心的，大爺又總對夫人有些偏見，若是這樣傳下去，老爺隻會信大的話，畢竟是大和大爺一起把表姑娘接回來的。”

“這可怎麽辦？”沈夫人按著太，“這外頭欽差的事我還沒打聽明白呢，哪裏顧得上！”杭州城裏傳得沸沸揚揚的，說這欽差來了對沈家很不利，甚至還有說欽差現在病倒是沈家下藥了，這不是要著欽差跟他們沈家作對嗎？

“夫人若是給表姑娘找個人家……”

“不！”沈夫人斷然道，“有克夫的名聲，這親事可怎麽找？何況找一門親事哪是那麽容易的，若是將來有個什麽不好，不是都要怪在我上？你給我去查，誰說表姑娘克夫的，統統抓起來打板子，不許再給我傳半句謠言！否則有個克夫的表姐，連累了我的姐兒可怎麽好！”

紅羅就有些為難。這克夫的話，沈雲邊的丫鬟就說過，這可怎麽抓？而且，就連也私下裏跟人說過呀，難道還要自己去領板子不？

沈夫人這幾天煩躁得裏生了一排燎泡，火氣上頭時不免就想要遷怒，黑著臉道：“你們也是！我忙得顧不上，也不知道得了消息早來與我說一聲兒！如今鬧到這樣，如何收場？”

紅羅不由得心裏一。後頭的人生還指著沈夫人的好心，連忙跪下請罪，一麵心思電轉，小聲道：“夫人，其實奴婢倒有個念頭，隻不知使得使不得……”

“什麽話還要藏著掖著！”沈夫人餘怒未休。

“奴婢想，若是讓表姑娘給大爺做妾，這後頭的事兒不就與夫人無關了嗎？”

“做妾？”沈夫人倒是從未想到過還能這樣，第一個念頭就是，“老爺怕是不會答應。”

紅羅卻覺得自己這個主意不錯：“夫人方才也說了，表姑娘有克夫的名頭，到外頭不好找親事。可大爺當初不是說，這都是定親的那家運氣不好，與表姑娘無關？那大爺自然是不在乎的，納了表姑娘不是正好？橫豎是自己表妹，不比表姑娘嫁出去伺候外頭的公婆小姑強？不是奴婢說句僭越的話，表姑娘那，哪裏是能當家的呢？”

“再說了。這人留在府裏，克夫的名聲自然也就不會傳到外頭去，也就連累不到咱們姑娘了不是？”紅羅越說越順，“而且表姑娘有自己表哥和姑父護著，日子自然過得好，這嫁到誰家去，能有這些好呢？”

☆、第68章報捷

芥子居裏，百靈送走知雨，皺著眉頭回了房。¤思¤兔¤網¤

香姨娘正在一條子，百靈一看那月白的就知道是給連玉翹做的，頓時噘得更高了。倒是香姨娘頭也不抬地笑了笑：“上都能掛個油瓶了。”

“姨娘！”百靈輕輕跺了跺腳，心裏替香姨娘覺得委屈，“您怎麽就不生氣呢？”

“生什麽氣？”香姨娘反問，“知雨不是說了，大不過是來提醒一下，免得我好心做了錯事。”

“可是——”百靈怎麽都覺得不對勁，雖然知雨說得好聽，可總覺得話裏有話，仿佛大在疑心姨娘做了什麽似的。

香姨娘終於放下手中針線，輕輕歎了口氣：“這也不是頭一回了……”

“什麽？”百靈有些迷。不是頭一回？那前頭還有嗎？

香姨娘輕輕擺了擺手，示意不要再問了。但過了片刻，看百靈還是鼓著站在那裏不，不由得苦笑了一下：“傻丫頭，你知道這些做什麽呢？”

“我是姨娘的丫頭，當然要知道。”百靈倔強地道，“知道了，我才好替姨娘辯白呢！”

香姨娘這下就真的笑了，把百靈拉過來，了的頭發：“好了，姨娘知道你是一片好心，隻是——大隻是對我有些不滿，你一個做丫頭的，不要攪進來。”

“可是大為什麽對姨娘不滿？”百靈一雙眼睛睜得又圓又大，“大一進門，姨娘就替大著想，而且……大好像也跟姨娘很親近啊……”大見了姨娘都是親親熱熱的，還常變著法兒的給大姑娘東西，這不都是向姨娘示好的意思麽？至大跟夫人，看著可就沒這麽親近，不過是禮數上恭敬罷了。

香姨娘輕輕歎著氣，著的頭發道：“你說得對……姨娘隻是多想了。”

這顯然是敷衍，百靈急得拉著香姨娘的袖子：“姨娘，你說嘛。”

香姨娘終於還是苦笑了一下：“是姨娘忘了自己的份，不該對大爺那麽……說到底，姨娘跟你們是一樣的人，不是什麽庶婆婆，更不該大敬重……”

百靈聽得更糊塗了：“可是姨娘照顧了大爺——”

“就是這個不該。”香姨娘打斷的話，“我是前頭夫人的陪嫁丫頭，本就該伺候大爺。夫人也是為著這個才把我給了老爺。大爺是念舊的人，可我——我實在是管得太多了。”

百靈這會兒稍微琢磨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