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裏眾人做這個做那個。而許碧吃掉一碗湯圓之後就再沒得吃了,隻能直坐在那兒,當個木偶讓人擺布。
滿屋子裏正忙個不住,就有小丫鬟在外麵報:“全福夫人來了。”
許碧抬眼看去,董夫人年紀四十出頭,雖不是什麽人,卻也眉目端莊,尤其一張微的鵝蛋臉,生得頗為標準。隻不過這位夫人似乎是太“標準”了,不論是上紫紅團花的長襖,還是頭上端正的圓髻,甚至臉上板正的笑容,都出一子“正室”味兒來,連走路都跟量好了似的,似乎生怕踏錯了一步。
這樣的人,放許碧前世那就是典型的教導主任啊。其實這位董夫人明明保養得不錯,隻是眉間一道深深的豎紋暴了年齡,可見雖說是“全福”夫人,恐怕在自己家裏也未必就過得那麽舒心吧……
許碧心裏嘀咕,表麵上自是不能出半分,假裝害地起向董夫人行了一禮。紅羅早接過去,笑語如珠地謝董夫人“撥冗而來”,給許碧帶來福氣雲雲,又笑問道:“我們夫人一直惦記三小姐,夫人竟沒帶來,我們夫人定是要失的。”
董夫人這會兒臉上才出了點真心的笑容:“這樣好日子,你們夫人想也忙碌,就不帶來添了。”
紅羅掩口笑道:“看您說的。誰不知道三小姐是您一手教出來的,那規矩是頂頂好的,誰都能添,三小姐絕不能的。”
董夫人臉上的笑容就更深了些:“小孩子家家的,沈夫人就是太誇獎了。”說罷,這才轉眼來看許碧,“新娘子真是生得一副好相貌。”
裏雖是這麽說,許碧卻發覺董夫人的角微妙地拉直了,剛才紅羅誇獎董三小姐引出來的那點笑容悄沒聲兒地就消失了,取而代之的又是剛才那一臉的正室範兒了。
怎麽覺得,這位董夫人不太友好呢?許碧琢磨了一下,發現自己找不到理由。
按說董夫人能來為做全福夫人,至也是與沈家關係不錯,而許碧與素不相識,這時候應該隻有屋及烏,不該看不順眼啊。難道是太敏[gǎn],會錯意了?
不過董夫人下一句話就證明了許碧不是瞎想:“就是這子有些太單薄了,可得好生將養,莫要學著那些不穩重的子,為了姿婀娜,連飯都不好生吃。瘦那樣,如何生兒育?”
知雨和知晴麵麵相覷。哪有全福夫人跑到新娘子房裏說這種話的?
紅羅在旁邊笑著打圓場道:“姑娘年紀還輕,過得一兩年長開了,自然就好了。”
董夫人又在許碧臉上瞄了一眼:“這也說得有理。你們夫人是個細心的,自然會給兒媳調養。”說著,這才接過喜娘捧來的喜梳,換了一臉微笑,給許碧梳起頭來:“一梳梳到尾,富貴不用愁……”
全福夫人的梳發不過是象征的,為的就是念出那些吉祥話兒。待董夫人一串子說到“有頭又有尾,此生共富貴”,便放下梳子,由紅羅替許碧梳起發髻,穿好嫁,肩上`前圍了一塊紅綢,開始絞麵化妝。
許碧很擔心這新娘妝化得紅紅白白跟刷牆一般,但人為刀俎我為魚,也隻能聽天由命了。好在喜娘手腳甚輕,先用兩紅線將臉上絞過一遍,接著便是撲上胭脂,覺倒不是拚命地往上糊。
一番折騰下來,喜娘將墊著的紅綢去,取了花冠給許碧戴上,便笑道:“當真是人兒,等到揭蓋頭的時候,新郎兒非看呆了不可。”
紅羅在一旁,笑捧了一麵鏡子來:“姑娘瞧瞧。”
這屋裏的梳妝臺上並無鏡子,而紅羅捧過來的,竟是一麵大約半尺方圓的玻璃鏡!
知雨和知晴都輕輕了口氣。這玻璃鏡做工還不如後世的致,然而比起那打細磨的銅鏡,仍舊顯得清晰無比,纖毫畢見。
這樣的玻璃鏡子,京城裏也有,然而隻是達顯貴才用得,其價昂貴不說,數量稀,便是有錢也未必買得到。知雨知晴都隻是聽說而已,沒想到竟然就這麽自紅羅手裏捧了出來。
紅羅看見二人麵上表,眼中微有得,含笑道:“這鏡子原是夫人心的。夫人說姑娘大老遠的過來,想必這些兒家常用的東西都不好攜帶。別院這裏東西都備得不周全。便奴婢將這鏡子送過來。姑娘若是喜歡,就留在屋裏使罷。”
知雨心裏驀然就冒出一個念頭來:難怪這屋子裏沒銅鏡,原來就是為了拿這玻璃鏡子出來……
知雨其實頗為聰慧,隻是從前年紀小,又是圈在許府那小小一方天地裏,見識得罷了。可這回跟著許碧嫁過來,這一路上雖隻走了五六天,卻遇了不事,整個人都似是開了竅一般,想得也多了。這會兒看見紅羅麵上那一得意,心裏忽然就想到了這一點。
果然董夫人立時便誇讚起來:“果然你們夫人是個慈的,這樣心的東西隨手就賞了兒媳。我早說過,誰做你們夫人的兒媳,那真是有福氣的。”
紅羅笑道:“夫人可太誇獎了。我們夫人也是喜歡未來的大,若不然,這樣的好東西也是不肯就送出來的。”
董夫人不由得失笑道:“偏你把自家夫人說得這般小氣……”
知晴眼睛都不眨地看著那玻璃鏡子,激得臉都有些紅了。這沈家果然富貴,這樣一麵鏡子怕不要值得上百兩銀子,沈夫人竟就這般隨手賞了出來。一則見得手裏不知有多好東西,二則可見他是喜歡自家姑娘的。如此,那隨著姑娘嫁進沈家,定然就有好日子過了。
知雨卻是悄悄地瞥了董夫人一眼。這董夫人打從一進屋來便看姑娘不怎麽順眼,方才那話說得更是有些刺耳。紅羅都說是將鏡子“送”給許碧,董夫人卻張口就說“賞”。雖則長輩給晚輩東西,說個賞字也使得,可卻不該由這個外人口中說出來。
紅羅自然是聽到了董夫人的話,卻並不在意,隻看著許碧直直地盯著那鏡子,心裏暗自得意——這鏡子雖也是稀罕兒,可沈夫人那裏還有一麵半人高的穿大鏡,還有兩麵比這略小的,都是這一年裏下頭人送過來的。隻拿出這麽一麵鏡子來,便將這未來的大看呆這樣子,還在董夫人麵前賣了好兒,著實值得。
“姑娘別怕,這鏡子就是比銅鏡照得清楚,裏頭的人還是姑娘自己,並不像有些人傳的那樣,說是什麽會攝了魂魄去。”想許家一個從五品的兒,這玻璃鏡子連許夫人都未必用得起,更何況一個庶出姑娘,怕是本就沒見過,可別再被嚇著,那就反而不了。
殊不知許碧並不是看鏡子看呆了,更不是害怕。
鏡子這東西,許碧簡直不要見得太多。而且二十一世紀的鏡子比現在的鏡子質量不知要高出多,就這麵水銀玻璃鏡,在許碧看來隻能算是次品,本不算什麽。至於攝魂一說,就更是無稽之談了。盯著鏡子一直看,那是在看自己的臉呢。
打從穿了過來,許碧就不知道自己到底變了個什麽模樣。許家給的那銅鏡長久不磨,也就模糊照個廓。路上那就更不用說了,走得匆忙,行李真是簡而又簡,橫豎梳頭穿都有丫鬟,也用不著自己來。是以直到這會兒紅羅把這麵玻璃鏡捧上來,才算看清楚了自己的臉。
沒錯,盡管這的原主是許二姑娘,但這會兒看著自己的臉,許碧忽然就有了一點兒歸屬——會穿越過來,或許並不是偶然。
鏡子裏的臉與許碧原來的有七分相似,隻是在某些細節上有微妙的一點變化,比如說下尖了一點兒,眼尾長了一點兒,皮細膩了一點兒。雖說變化並不大,卻讓許碧的值提高了不,即使眉眼還稚,也能看出將來的好前景。※思※兔※網※
不過這一下子,許碧也知道為什麽董夫人看不順眼了。把這瓜子臉桃花眼跟董夫人的鵝蛋臉比一比,如果說董夫人是正室臉,那這簡直就是生了張小妾臉啊,大概就是正室夫人們最不喜歡的那種狐貍吧?
不過能做狐貍也是得有點本錢的,反正許碧對自己現在的模樣很滿意。喜娘並沒有把畫得像戴了一層麵,反而因年紀小白皙,並沒上多,隻是用了些胭脂,給補一補有點蒼白的臉。
頭上那頂花冠雖然有點取巧,但配許碧這單薄的模樣倒是剛剛好。閃亮的金配著小粒寶石,加下那大紅的嫁,倒是將許碧的臉襯得十分鮮亮。一對兒鑲紅寶石的蝴蝶耳墜在腮邊搖搖晃晃,又添了幾分富麗。
“姑娘真是好看。”知晴真心實意地歎了一聲。其實早就覺得自己姑娘比大姑娘三姑娘都要好看,隻是在許府不得重視,沒有好裳好首飾來妝扮,才顯著不如大姑娘似的。就是那樣,也比三姑娘要好看得多,若不然三姑娘怎麽總看自己姑娘不順眼,時時都要挑刺兒,還不就是嫉妒唄。
如今許碧這一妝扮起來便如同換了個人一般,豔照眼,知晴心裏便更踏實了幾分。這人有誰不?隻要沈大爺別死,姑娘定然是能過得好的。
許碧很有點哭笑不得。這個時候,也就隻有知晴如此“單純”,還在惦記好不好看了吧?畢竟來迎娶的都是沈二爺,就算打扮得好看了又有什麽用,難道給小叔子看麽?
一時間屋中眾人真是各懷心思,還是外頭小丫鬟跑進來,提醒了眾人:“吉時到了,花轎到門口了!”
☆、第17章房
按說新娘出嫁,該由兄弟背上花轎,雙腳不得沾地。不過許碧人都跑到杭州來了,再講究這些也沒什麽意思,門外鞭炮鑼鼓之聲響起來,便蓋上蓋頭,由喜娘牽著,小心翼翼地出了屋門。
要說花轎這東西坐起來其實並不怎麽舒服。許碧頭上頂著個花冠,坐在那晃晃悠悠兩邊還沒有扶手的轎子裏,沒一會兒就覺得累了。此時不由得慶幸許夫人吝嗇,倘若真給備了個真材實料的花冠,那怕不得有好幾斤重,這會兒就更頭重腳輕難坐穩了吧?
“姑娘別慌,”轎子外頭傳來知雨的聲音,“奴婢和知晴姐姐都跟著轎子呢,姑娘有什麽事隻管喚我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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