產房里忙碌起來,整夜都不得安生。

福晉的呼痛聲倒是不大，但是那種抑的痛楚的聲音，更是讓四阿哥心焦不已。

他推了一切的事務專門守在了產房外頭。宮里知道這事兒后,各宮也派了人前來安，更有寧壽宮和永和宮的嬤嬤在外頭候著,隨時待命，需要人手的時候即刻幫忙。

弘暉這兩日本來在張家讀書,聽聞后也匆匆趕了回來,繃著小臉嚴肅地守在一墻之隔的母親周圍。

第二天中午,終于有啼哭聲從產房傳了出來。

“恭喜貝勒！是個小格格！是個小格格！”穩婆的聲音又驚又喜：“孩子好著呢！可健康了！”

胤禛當即了簾子就要沖進去看。

高無庸和蘇培盛兩個人用了很大力氣才把四阿哥給攔在了產房外頭。

高無庸：“爺！您且等等吧！小格格馬上就要抱出來了！”

胤禛怒道：“我要去看看福晉！”

高無庸愣了愣。

蘇培盛忙說：“福晉現在力竭,肯定得讓穩婆和嬤嬤稍微給福晉收拾一下。四爺不如看過了小格格后，再去探福晉。這樣福晉稍微恢復了一點點力氣,也能和您說說話不是。”

這話倒是有幾分道理,胤禛焦躁地在院子里來回走著,不時向產房方向。

不一會兒,小格格被抱了出來。

雖然剛出生，卻小臉白白的潤潤的，瞧著可極了。

弘暉繃著的小臉也出溫和笑意：“可真好看。”

“這倒是真的。”高無庸實在地說：“當初小阿哥你剛出生的時候,臉皺皺的，跟個猴兒似的。小格格比你那時候好看。”

蘇培盛趕用胳膊肘撞了撞高無庸。

高無庸抬眼一瞧，對上了弘暉那死亡凝視般的目,他頓時有點慫了,輕咳一聲不敢再說話。

胤禛小心翼翼地抱起兒。

曾經他有過一個兒,結果沒多久就夭折了。

后來他又有了個兒，卻被生母給寵壞，心里種下了惡的果子，往后再怎麼教都掰不過來,只能送去了莊子上住著，這一兩年就得開始議親。

現在，終于，他又有了個兒。

這一次他得護好了這個乖巧的孩子，讓順遂長大，不接到那些腌臜的東西。這樣，在他和妻子兒子的守護下，方才能夠無憂無慮平平安安的。

弘暉眼看著這個可的小姑娘，輕聲問：“阿瑪，你給妹妹取名字了嗎？”

一般來說，兒子的名字很可能得由皇上來定，可是兒的名字，卻能讓胤禛自己來定下。

胤禛點點頭：“我想讓晴晨。”

晴，肆意燦爛。

晨，最初的好。

這代表著他對兒最好的也最真切的期盼。

弘暉躬作揖：“兒子替晨妹妹謝過了阿瑪賜名。”說完，他又忍不住腦袋過去，仔細盯著這個小人兒一直地看。

過了會兒，產房大致收拾妥當了。

胤禛抱著孩子過去探媳婦兒，卻發現四福晉已經睡著了，這個時候許是在夢里，角都掛著滿足的笑意。

胤禛也十分滿足。

之前的兩個兒終究是他心里的憾，他現在又有了個兒，這才覺得那種憾然已經被幸福填滿了。

宮里的人趕回宮去稟報。

康熙帝聽說后，大喜，當即封了晴晨封為和碩公主。

這可是極大的殊榮。

一般來說，皇子的兒出生頂多被封為郡主，除非到了出嫁的時候，會抬一抬份再升為公主。

可晴晨剛出生就是和碩公主了，這份殊榮，是多人盼都盼不來的。

這個消息傳出去后，各宮臉頓時都不一樣起來。

旁人就想著四阿哥四福晉那麼大的臉面，且如此得到皇上寵，居然能夠兒剛剛出生就得封公主。

一寵，就容易被人嫉妒。一被人嫉妒，那麼背后的風言風語就多了起來。

恰逢現在是臘月里，宮中時常會舉辦宴席。

四阿哥家的公主出生沒幾日后，正好也舉辦了個小宴，有不皇親國戚參加。

在宴席上，有人就說起來了“四阿哥和四福晉到皇上偏寵”這種話題。

十五阿哥十六阿哥和他們同在一個大桌上吃飯。

二人聽了后，覺得這般的言語刺耳，忍不住說：“憑什麼旁人有冊封就是正常，四哥府上的侄封，就了錯兒？你們這些人說話太不中聽。”

那些人就道：“別的阿哥家的孩子都沒這殊榮，偏偏四阿哥得了。若非他們夫妻倆表面上裝的似模似樣背地里討好皇上，哪里會如此？”

此等談及皇家脈的話就有些猖狂了。

這些人之所以在十五阿哥十六阿哥之前敢這麼說，一來是這兩個阿哥年，即便是對他們說了，他們也掀不起什麼風浪來。

更何況他們嘲諷的是四阿哥，眼前兩位阿哥和四阿哥不是一母也素來不親厚，真講了些話也沒什麼。

二則這些人也是氣狠了。

他們素來支持八阿哥，結果倒好，這樣爭臉面的好事沒到八阿哥上，偏偏到了四阿哥上，豈不讓他們覺得委屈？

這才忍不住反駁了眼前兩位小阿哥。

十五阿哥聽了刺耳的言語后忍不住冷笑：“你們也太不識好歹了。四哥四嫂脾氣好，你們就背地里這麼欺負他們？要知道，這冊封的恩典，也不見得就是皇阿瑪偏心才給的！”

“阿哥此話怎樣？”

十六阿哥接道：“當初我們母妃封，皇阿瑪還給了一個恩典，說要為四阿哥即將出世的孩子求恩典，自個兒的就不要了。這才有了我們侄的封。你們若是看不慣，大可以找我們母妃說項，沒的背后在這兒議論，倒是讓人覺得可笑又無恥。”

這些人聽了此番話，恍然大悟。又被兩個年皇子訓斥，頓時覺得臉上無，得臉面通紅。

他們在宴后把話給說了出去，其他人方才知曉，原來四阿哥和四福晉并沒有得到皇上獨有的偏，只是因為寵的妃娘娘幫忙求過恩典。

這時候，關于四阿哥“有沒有可能繼承大統”的話題算是徹底終止了。

大家伙兒就都還是覺得八阿哥胤禩的希最大。

儲君是個很重要的位置。

康熙帝眼看著新年將至，不想讓這個位置一直空著，便在這次宴席后招了武英殿大學士富察大人到書房說話。

馬齊是他信任的大臣之一。

兩人如今獨，他便有話直接問了：“聽說最近這段日子，朝中關于各個皇子誰來做儲君的事兒，議論紛紛。可有此事？”

富察大人馬齊略一思索后，決定實話實話：“回稟皇上，確實有此事。”說罷，他一拱手，躬說道：“皇上，國有儲君，方才能夠安定民心，方才能夠安定朝堂。臣斗膽，懇請皇上盡快立儲，也好讓朝中上下穩定團結。”

康熙帝就笑了：“哦？依著富察大人的意思，朕如果不立儲，倒是朕害得你們不是一條心了？”

馬齊趕忙跪下：“臣不敢妄議朝政，也不敢妄猜皇上意圖，臣只是就事論事，還皇上明察。”

康熙帝擺擺手示意他不必多禮，讓他起：“朕今日讓你過來，不過是叮囑你一番，希你不要摻和到那些破事兒當中去。”

說罷，康熙帝指了旁邊的座位讓馬齊去坐：“你也是，別不就那麼張。朕找你來，是和你好好說說話的，沒那麼多規矩。”

馬齊笑著應“是”，坐了個椅子的邊兒，與康熙帝閑聊了片刻。

康熙帝見自己需要叮囑的事兒都叮囑完了，就讓梁九功把富察大人送了出去。

馬齊出宮的時候，天已經有些晚了，夕即將完全落下。

這個時候應該是各個府邸吃晚膳的時間，可他坐著轎子出了宮后，卻沒有直接回到富察家去，而是轉了個彎兒，去到了佟佳家。

佟佳家的門房已經識得他了，看到他來，忙去通稟：“老爺！富察大人來了！”

佟國維就親自迎了出來。

馬齊匆匆往里走著，不住和他說道：“佟大人，皇上今天找我說話的時候，了個消息——他想立儲！”

“這是好事啊。”佟國維哈哈大笑：“豈不是說明八爺有盡快上位了？這段時間我們再加把勁，在皇上跟前多多替八爺言幾句，這事也就能夠盡快辦。”

馬齊知道這里是佟佳家，可他還是忍不住左右看了看，方才輕聲說道：“皇上不讓我參與到立儲里。八爺那邊的事，你多看顧著，最近我怕是不能常來了。”

說罷，他轉就想離開。

佟國維一把拽住了他：“富察大人這是何意？本來這事兒就是我們倆來暗中找人進行的，怎麼就了你甩手，讓我一個人來做了？無論何事，都沒有這樣的道理吧。”

馬齊有些急了，忍不住甩手：“今日皇上了我到書房，就是讓我不要多管這種事的。倘若我再拼了這把老骨頭和皇上作對的話，怕是晚節不保。”

他想甩開手，誰知佟國維用的力氣甚大，他三下兩下的竟是沒有甩開來。

馬齊的臉就有些變了：“大人，我冒著被皇上斥責的風險，過來告訴你‘皇上有意立儲’這件事。你就算不激我，也應當遵循禮數，該給我放行吧？怎的，你還想用武力強行留我下來不？”

佟國維剛才是有些生氣，方才用手去拽住了馬齊的袖。

這個時候他看到馬齊著急了，反應過來惹惱了這位大學生也不是什麼明智的事，趕忙賠了笑容：“富察大人這可是誤會我了。我不過是想留了你再細細商量而已。”

馬齊：“這還有什麼商量的？”

“既然皇上有意要立儲，又和富察大人說了此事，說不定皇上也是希富察大人促進‘立儲’這事兒的進展。”佟國維道：“眼看著就要過年，我想，不如富察大人留下來和我商量一下怎麼才能在朝上提起這事兒。”

馬齊冷哼一聲：“老夫不管了！”

“富察大人沒有考慮過，皇上許是和您說的反話嗎？”佟國維笑著說：“皇上如果真不想讓您管，怎的還會向您立儲的意圖？既然了這個意圖，又怎麼會讓您置事外？”

馬齊這就有些猶豫起來。

正好這個時候隆科多聞訊趕來：“阿瑪，你找我有什麼事兒？”

他剛才正和李四兒玩鬧著呢，結果佟國維派了人去他，他才不得不舍了李四兒來這邊。

佟國維朝他使了個眼：“富察大人想要和我來商議一下大事，我一個人留不住富察大人，你來幫我一幫。”

隆科多會意，就扶了馬齊另外一只空著的胳膊，笑道：“富察大人和我們一同去書房坐坐吧。”不由分說，和自家爹一起把馬齊給半請半拽地倒了書房去。

只是，隆科多的立場一直是站在四阿哥那邊的。

雖然不明顯，卻也是個自己的立場。

而書房里這兩個老巨猾的卻都是支持八阿哥胤禩的。

隆科多想了想，最終走出了書房去，把屋子留給了佟國維和馬齊兩個人獨，他則悄然退了出去，又從外頭把門關上。

“皇上有意立儲”這消息，在朝臣中不脛而走。

之前支持八阿哥的人都還比較晦的，這段日子一來，卻愈發肆無忌憚起來，大有“八阿哥即將當上太子儲君”的架勢在。

胤禛把這些人的表現一一收眼底后，也沒多說什麼，只是面對著他們的明里暗里探尋的時候，他會微微笑著，贊幾句“八哥謙遜溫和實屬良才”這類模棱兩可的話。

而后，倘若那些人說的多了，他就會撂下一句：“我還得回家陪兒。”這就把朝臣擱在了一旁，自顧自回家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