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3
去年,裴奚若在南歐度過了一整個冬天。
轉眼又到冬天,正乘在飛往赫爾辛基的飛機上。像是冥冥之中,一種奇妙的巧合。
一覺睡醒,機艙外一片茫茫的白,隔著厚厚的玻璃,好像已能到接近北極圈的嚴寒。
裴奚若從上飛機起就開始補眠,這會兒終于睡夠了,坐起來,隨手了本旅游雜志翻了翻。
銅版紙的質很厚實,每一頁,都印著當地風景圖片。一頁頁看下來,對極有了更深的向往。
雜志上講,古時芬蘭人相信,天上有一只火狐貍,在月下奔跑,尾掃起雪花,便有了北極。
撰稿人寫道,他在拉普蘭區的林里,一幢藍木屋門前,足足等了三天三夜,才終于等到極。那一瞬,猶如被神祇親吻。
文章附了張照片。
雪地,藍木屋,周圍大片的灰綠針葉林覆蓋冰雪。旁邊,還停了輛黑古董奔馳車。
裴奚若合上雜志,想問一問,傅展行有沒有辦法幫找到同款小木屋。
此行是去看極,拍大把照當然也不能忘,的行李箱里,已經裝滿了各式穿搭。
剛才,一看到雪地里的古董奔馳車,就想好拍照的姿勢了。
電子屏中的航線路漸漸短,等了好久,傅展行也沒回來。
聊什麼啊?這麼久。
裴奚若略略探出,就看到他了。
在不遠,方便商務人士洽談的專座中。
男人坐在正對的一側,微微向后靠著,舷窗外線很亮,像是映了雪的,落在他清寂的眉間。
他對面,坐著趙先生。
方才上飛機時,裴奚若就和他打過照面,經沈鳴提醒,知道他正是跌進泳池的那場宴會的主辦方。
也許是探的作太明顯,傅展行很快注意到。趙先生似有所覺,也跟著轉過頭來,朝笑道,“傅太太。”
裴奚若沒想打擾他們談正事,也點頭笑了下。然后,豎起雜志擋住臉,又慢慢移了回去。
不多時,談話結束,傅展行走了回來。
“傅展行,你能不能幫我找到照片上的地方?這里只寫了拉普蘭區。”直奔主題,把雜志那頁翻給他看。
傅展行接過看了眼,這種藍小木屋是林區管理人員的宿舍,整個拉普蘭區,不知有多個。
不過,倒是可以從古董車、撰稿人手。
“下飛機幫你找。”他在隔壁坐下,順手翻了頁看的雜志。
裴奚若眼梢彎彎,“不愧是霸道總裁。”
“你去哪里看極?”
“不知道呀,我都不認識。哪里好看?”之前對極毫無了解,只停留在“聽說很”的層面,預備降落之后,在當地雇個導游。
傅展行合上雜志,“我可以帶你去。”
眼前一亮,這就再好不過了。
飛機降落在芬蘭首都赫爾辛基-萬塔機場,是當地時間下午兩點左右。天已經暗黑了,只有邊緣一點點灰白。
高緯度地區的冬夜,早得過分,也冷得嚇人。氣溫已到零下九度。
空氣倒是格外冷冽清新,不負“千湖之國”的名。
出機場前,裴奚若裹好圍巾羽絨服,把自己包得嚴嚴實實,只一雙眼睛。
旁邊一位俄國男士更絕,直接罩上一頂厚實的棕咖轟/炸/機帽,帽子兩邊垂下兩片“耳朵”,一系,把臉側脖子一起遮擋。
裴奚若忽然起了捉弄的心思,湊近小聲道,“傅展行,你也買個那樣的帽子吧。”想看他換造型,裹得像熊。
“為什麼?”
“怕你冷啊。”眼梢都要揚起來了。
他看出的小算盤,輕哂了下,“不冷。”
撇撇,“沒意思。”
“嗯,就沒意思。”
“……”
趙先生和他們同行一小段,聽到這對話,不由新奇。
畢竟,傅展行年沉穩,二十出頭時,就不似同齡人那般浮躁了。他還以為,他和太太之間的相,應該是客客氣氣,相敬如賓的模式。
這樣一來一往,倒更像小的斗。
臨別時,趙先生再度跟裴奚若道了個歉,順便代了后續:狄薇出國,天天鬧著回家,任誰求,狄老爺子都無于衷,下狠心要好好管教。談家在生意場上到重挫,談喆失去了僅剩的浪資本,據說過得很落魄。
是喜聞樂見的惡有惡報結局。
裴奚若雖然一直沒關注這事兒,不過,有人送到耳邊,聽了還是很滿意,“趙先生,您不用道歉了。那副畫,我很喜歡呀。”
趙先生稍愣,隨即解釋道,“那其實是……”
他還未說完,幾人已走到機場出口。結了冰的玻璃門敞開,寒夜中,冷風呼嘯而來。
傅氏集團分部的高層早早帶了助理過來迎接,趙先生見狀,便先行告辭。
其實是什麼呢?
裴奚若想住他問個明白。
轉念想想,算了,反正,邊這個男人肯定一清二楚。
跑的了和尚,跑不了廟。
一行人坐上專車,開往酒店。
前幾日,分部傳來消息,說與芬蘭通信商的一批合作訂單出了問題,或許會影響未來幾年的合作。
誰知今日落地,負責人又匯報了最新況,稱多虧沈總力挽狂瀾,況已經出現轉機了,“沈總本想過來接機,但下午一直在和通信商開會,到現在還未結束。還請傅總諒解。”
傅展行靠著椅背,只是聽,并不多言,偶爾“嗯”一聲。
神很淡,既不見惱怒,也不見贊許。負責人不清他的態度,心中一陣忐忑。
車上氣氛詭異,裴奚若倒是閑閑托腮,看起了沿路的風景。
比起平城夜里的繁華燈火,赫爾辛基簡直靜出了一種荒涼味,沿路行人寥寥,大街兩旁灰建筑聳立,尖尖的塔頂凝結月。
不過,商店的玻璃櫥窗倒是很亮,遠遠看著,溫暖可親。
酒店毗鄰赫爾辛基市中心老教堂公園,還是上世紀的造型,玻璃穹頂,隨可見世界各地收藏來的藝品。
裴奚若對著眼前的一張大床,陷沉思。
房間是芬蘭分部接待人員訂的,自然不會想到他們的假夫妻關系,明明白白一張King-size大床。
傅展行暫歇片刻,就理公事去了。
也許,他都沒有注意到,這房間的床只有一張。
裴奚若心里出現了小人打架。
跟非親非故的男人同睡一張床,還是有點小障礙的。可是,對方是不近的和尚,似乎,又可以另當別論。
最后,決定將煩惱丟給傅展行,自己在大理石浴池舒舒服服地泡了個澡,磨蹭了一陣子,就躺進了被窩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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傅展行在酒店休息廳等了幾分鐘,沈郁才不不慢地到來。
兩人雖是“表兄弟”,可關系太復雜,時隔一年多,都沒什麼敘舊的/。
這趟行程,明面上講,是因公事而來。實際上,彼此心知肚明,一個想趁機邀功翻回國,一個則不聲,思索如何掐制對方死。
一場談話,暗藏機鋒。
回到房間已是深夜,窗簾未拉,對出去是一片寧靜湖泊。幽幽的流進來,傅展行一眼看到,床正中央,囫圇有個人形。
像是預防他睡上來,提前霸占好一整張床。所以這陣子若有似無的撥,果然只是有賊心,沒賊膽。
他松開領帶,不由輕哂。
其實,不這麼防備,他也不會睡上去。畢竟,自制力有限。
夜很靜,剛經歷過一場繃的鋒,此時,他只想看看。
傅展行抬腳走過去,在床沿坐下,半晌無聲。
裴奚若側趴著,察覺到靜,睜開一只眼。
剛才,躺在床上玩了會兒小游戲,玩累了,就走到窗邊,欣賞湖畔的樺樹林。
冷不防聽到門卡滴的一聲,當即三兩步跳回床上,隨手撈過被子裹了兩裹,原地裝死。
這會兒看似平靜,其實心經過剛才那番刺激,都砰砰跳了。
和尚在床邊坐下了,是要睡上來嗎?可是,他好像沒洗澡。
這麼久都沒靜,那是不睡了?不知道為什麼,有點憾啊。
裴奚若沉浸在富的心活中,冷不防,聽見男人清越的聲線,“裴奚若,別裝睡了。”
“……”只好睜開一只眼,“你怎麼發現的啊?”
“看到你睜眼,還笑,”他朝看過來,“什麼事這麼高興?”
笑了嗎?
也許,是裝睡狀態下,害怕被發現的一種本能反應吧。
裴奚若索坐起來,清了清嗓子,“我等著問你問題呢。”
“嗯,什麼問題?”
“就趙先生說那副畫,怎麼回事啊?你不是說,是他送給我賠禮道歉的嗎?”
傅展行道,“他說要給你賠禮道歉,問我你喜歡什麼。”
更奇怪了,“你怎麼知道我喜歡那副畫?”
“監控。”那晚落水,為了弄清始末,他去看了大廳監控。就看到站在那副《Dragon》前,駐足了好幾分鐘。
哦?裴奚若聽懂了,一下眼梢彎起來。
想不到,和尚還有心的啊。也不是那麼無嘛。
正這樣想著,忽然看到他站起來。
連忙問,“你去哪?”
“沙發。”傅展行朝窗下示意。時間不早了,明日,還有場仗要打。
看來他是做出了選擇,裴奚若本該順其自然,可一句話到了邊,下意識便溜了出來,“其實,你也可以睡床啊。”
說出口,竟然覺得輕松雀躍。
于是這才明白,原來今晚自己睡不著,就是因為,想看他選擇睡床。
對和尚的,好像不止于欣賞了。
話音落下,傅展行稍頓,朝看去。兩人目在空中相,一個淡靜如湖泊,一個妖如繁花。
殊不知湖泊底下,才是驚濤駭浪。
幾秒的沉默,裴奚若也有點心虛了。好歹,自己也是個人,傅展行是不是不喜歡主的這款?
畢竟,以前他曾經把不趕出房間。
大意了。
正想著要不要用緩兵之計放松一下和尚的警惕,就聽他笑了聲道,“你睡中間,我睡哪?”
裴奚若心下一松,立即把床讓出半邊,拍拍床墊笑得燦爛,“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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