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從程福貴被抓了以后,劉紅花和程如海跟程蘊之走就頻繁起來。他們并不上門,在大隊那里見面,早中午的去打個招呼,說說話,聯絡聯絡,還讓三個孩子也多到程蘊之跟前請安問好。
劉紅花想讓程如海把程蘊之接去養老,因為老爺子得的糧食之類的,比大隊長賺得還多呢,實在是讓人眼饞。另外也想能不能把自家搬到之前姜琳住的小磚瓦房去。大院子被大隊部租用,小四合院姜琳一家住著,那之前的小院可以給他們住啊。他們現在住的草屋子風雨的,想攢錢買瓦卻不夠,過得多憋屈難呢。
當然,不敢再像以前那樣理直氣壯地要,只能先籠絡,等關系和緩時機到了再說。
剛進屋,還不等坐下,程香蘭看到小哥倆就驚呼起來,“哎呀,怎麼還讓這麼點孩子干活兒?在我家,我們兒子可從來不干家務活兒的。灶臺本就是人的事兒,怎麼能讓爺們兒干呢?來,我給你們燒火。”
閆潤芝:“不用,你坐著吧。”
讓大寶小寶去玩兒,來燒火。
大寶道:“嫲嫲你忙吧,我們燒火就行。”
程蘊之讓閨坐下,劉紅花也順勢坐旁邊。
程蘊之想和姜琳、孫子們介紹一下閨,結果不等他開口,程香蘭先紅著眼眶抹淚哭上了。
“爹啊,你這些年可委屈啦!當閨的心疼你啊!”程香蘭一手抹淚一手抓程蘊之的手。
程蘊之很不自在,趕把手拿出來。他是傳統的男人,講究兒過了六七歲就不再抱著摟著,不進閨房間,更別說這樣拉拉扯扯的。說實話,兒子、老婆子不坐在桌前,就閨和大兒媳婦和他坐這里,他渾不得勁,恨不得躲開。
程香蘭就一把一把地捋他的胳膊,“爹啊,早先年我就想去看你,一直沒得著空兒啊。嫁了人,被人家盯著當驢當騾子的使喚啊,爹啊,我這心天天火煎火燎的啊。心疼我爹啊!”
程蘊之看哭得那麼,也有些眼睛發酸,忍著尷尬不適,勸,“行啦,別哭了,這不是好好地回來了嘛。多虧冬生能干。”
程香蘭就趁機開始夸自己兄弟,“我兄弟真不是吹的,長得俊,工作好。這要是找對象,四外八村的……”
“走路要眼睛瞅著,說話也不能著說!”姜琳一直沒搭理程香蘭,閆潤芝先不樂意了,“冬生媳婦兒、兒子可都擱這兒呢。”
程香蘭忙笑道:“娘,我就是這麼一說,夸我兄弟呢,你和弟妹別多心。”
大寶:“嫲嫲,是誰啊?”
程香蘭搶著道:“我是你姑啊。”
大寶:“哪里的姑,我怎麼不知道?”
小寶:“我也沒見過。”
程香蘭以為是閆潤芝挑唆孩子這樣說,又開始抹淚,“爹啊,這麼多年,咱們骨分離,實在是迫不得己啊。但凡有點辦法,我恨不得立刻把你接家去伺候啊。”
程蘊之雖然覺得閨來了,這麼多年沒見,親人相見如何如何。可他終歸是典型的舊傳統男人,本就斂,不善于表,再加上有年頭和閨沒見面,也著實陌生。所以,他也只是覺得心酸,卻不知道說什麼,更不可能如程香蘭期待的那樣和抱頭痛哭。
在他記憶里,閨還是個小閨,和眼前這個中年婦接不上。
更何況,程香蘭模樣隨娘,讓程蘊之有點尷尬。
看著程香蘭好像對著前妻。
當年前妻跟他說話的時候也是這樣,抹著眼淚,“二爺,要是立刻死了,我就和你去也沒什麼,像大嫂那樣尋死誰不會呢?難的是好好活下來。只是要熬這麼多年,每日每夜地人脊梁骨,我能得了,孩子能得了嗎?所以,我哪怕再心疼你,我也不能不為孩子打算,咱們……合離吧。”
程蘊之還想挽留,想著若是再挽留倒是害了,索痛快寫了合離書,讓帶著孩子離苦海,他一個人來承也沒錯。
哪里知道,自己走了,并沒有帶著孩子。
而這倆孩子,后來跟著閆潤芝,子和模樣卻隨他們娘。
程蘊之也說不出什麼來,就坐那里不說話,程香蘭拉拉地說個不停。
程香蘭看姜琳對自己一點都不熱,甚至話也不說,招呼也不打,也不問問自己不不,心里越發不高興,覺得肯定是閆潤芝挑唆的。
對程蘊之道:“爹,我大老遠出來,晚上回不去,就在你這里住兩天。”
程蘊之剛要說話,劉紅花笑道:“妹妹,你可不能這樣,這家咱爹可不做主。現在都是弟弟和弟妹做主呢。”
程香蘭驚訝道:“爹娘在,哪里有小輩當家的,這不是讓人笑話?讓人脊梁骨嗎?咱們老程家可沒這樣的規矩。”
尋思本來姜琳要是對客氣點,也給面子,結果姜琳不理睬,也來氣。你對我無禮,我自然也不給你臉面。
程蘊之:“我腳不好,什麼也不能干,半個殘……”
“爹,你可別這樣說。你子骨朗著呢,還能活一百歲。咱家平反了,大隊用了咱們的院子,按月給你和娘錢糧,按年給棉花柴草,你賺得可多著呢,比年輕人都多。再說,那個磚窯廠,不也是大隊看你的面子?要不能開起來?”劉紅花笑著補充。
程香蘭立刻道:“那沒什麼,之前我還擔心弟妹不高興。既然是咱爹的,親閨住兩天伺候伺候咱爹,也是應該的。這麼多年沒伺候……”
姜琳本不搭理,給程蘊之面子,尊重他,自然不會當著他的面對程香蘭如何。
閆潤芝笑起來,“你這麼有心,我和你爹也不能攔著。”對程蘊之道:“老頭子,來,收拾一下。咱們明兒一早就跟著去住閨家。我也沒閨,都眼饞人家的閨呢,這下好了,香蘭回來,我也有閨了。”
對姜琳道:“寶兒娘,你給親家母拍電報,讓冬天來咱們鄉下住住,也住住閨家。”
程蘊之自己應付不來倆老娘們兒,正窘迫得很,見媳婦兒給他解圍,立刻道:“聽你的。”他起。
程香蘭急了:“爹,你咋這麼耳朵?娘,你要是去住閨家,也沒人不讓你住。且等我回去和家里商量收拾一下,好好接你們去。”又開始抹淚,“你們是不知道。這麼多年,我這日子是怎麼熬過來的啊?一年到頭吃不飽,著大肚子要生了還得下地,才生完不出十天又要下地,做了一的病啊。大夏天的,我都不敢喝口涼水兒,不敢吹風啊,捂得嚴嚴實實的啊。爹、娘,你們說,但凡我有點辦法,我還能不來接你們?”
泣一聲:“當然,你們埋怨我也是應該的,畢竟不在跟前,也不知道閨了多委屈。”
閆潤芝卻不接那茬,你苦委屈?有我們老兩口的一半多不?道:“你要是來接爹娘去福的呢,我不攔著。你要是覺得你爹平反了,有好,想來撈點,那我可丑話說頭里。我們這家,寶兒娘說了算!”面朝著姜琳,寶兒娘的聲音格外大,也格外自豪,“我們寶兒娘是省城來的知青,有文化,有份,可不是那些沒見識的。”
程香蘭瞪大了眼睛,“爹啊,怎麼的你當不了家,我兄弟也當不了家,還要個人說了算?”原本還想標榜一下自己是來孝順爹的,可不是聽見平反來要好的。可這會兒一聽姜琳當家,一下子就接不了。嫁過去,自覺男人對不錯,可里里外外也是男人和婆婆說了算,并沒有發言權。這家也有自己的一份子,現在平反歸還財產,自己憑什麼不能拿一份?所以不再說自己不是來要好的。
文生和大寶小寶立刻道:“對!我娘說了算!”
文生燒完火,一把抄起自己的劍,唰啦出來,唱了一句:“誰若欺凌我娘親,我定要讓悔上門!”
程香蘭:……這到底怎麼回事?之前看著姜琳和文生關系太,還以為是見不得人的什麼。怎麼這會兒他管姜琳娘!
誰來告訴,到底怎麼回事!
這時候姜興磊從外面跑回來,他一進大門就喊道:“姐,我們放假了!明天我可以在家休息啦!”
磚窯廠放假比學校放假還讓他激一百倍,實在是累得不輕。
他一進門,就看到程香蘭,笑道:“家里來客人啊?”
程香蘭把臉一板,聽劉紅花說了,姜琳把弟弟弄來在這里吃住,這還不都是爹的家業?這是要被姜琳給吃啊。
輕哼了一聲,“你是哪位?”
姜興磊看大喇喇坐在堂屋桌前,一副新任當家人的姿勢,而閆潤芝和姜琳面冷淡,程蘊之尷尬得很,大寶小寶一臉憤怒,文生拿著劍……姜興磊是什麼人,見風使舵、察言觀、審時度勢一把好手。
他立刻就知道這人不歡迎,更何況還有劉紅花在呢。
程蘊之忙道:“這是寶兒的舅舅。”
程香蘭發出很大的一聲冷嗤,那意思不言而喻,這個家真是要姓姜了啊。
劉紅花:“寶兒舅舅在這里打磚坯,干活兒呢。”一副打圓場做好人的樣子。
程香蘭開始跟程蘊之道:“爹啊,你不能這樣,這個家還姓程,你總不能甩手不管吧。”兇狠地瞪了姜琳一眼。如果一來,姜琳對尊重和氣些,自然也客客氣氣的。可看明白姜琳不待見,不會主招待,自然也擺出大姑姐的款兒來,懶得給面子,還要找機會教訓一下。
程蘊之已經尷尬得不行,他既不知道和閨說什麼,也不好意思說閨不對,畢竟他從小的規矩都是閨歸娘教,男人只管兒子和外面的活兒。
但是他聽著程香蘭針對姜琳,不高興,“我本來也不管家,現在冬生管外面,寶兒娘管家里,好得很。我和你娘整天吃吃喝喝玩玩,什麼也不干。”
“你不干是應該的啊,你是老的,兒大了就該讓兒養。”程香蘭說得很是理直氣壯。
閆潤芝看看天都黑了,這倆人賴在這里著實氣人。
不想讓這倆人留下吃飯!別膈應著寶兒娘吃不香。
給老頭子使眼,警告他:寶兒娘給你面子,沒當著你的面趕你閨,你可別沒點分寸。
日常過日子,閆潤芝絕對捧著老頭子,畢竟當初小生看帥大叔,還是救命恩人,自帶濾鏡環。現在過了這麼多年,自己掙扎過一段長長的苦苦的歲月之后,已經長很多。
更何況現在他們家從冬生到文生、大寶小寶,都寵著姜琳,盛行男的寵著的,所以無形中程蘊之也跟兒子孫子們看齊,對老婆子、兒媳婦兒更加尊重些。
程蘊之立刻領悟到老婆子的警告。
雖然他覺得閨吃頓飯,住一晚上也沒什麼,老婆子和寶兒娘都不會介意,但是他覺閨有些故意來挑撥,怕是想來當家。
最主要的是,他深深地明白一個道理:他們家外面靠冬生,家里靠冬生媳婦兒。如果靠他自己,平反沒門,回家無,好日子更不用想。
所以,他決定一切聽媳婦兒的。
他站起來,“老大家的,我回來這麼些日子,還沒去你們家吃頓飯呢。走吧。”大寶立刻去把他的棉帽子捧過來,“爺爺,外頭冷。”
姜興磊個看熱鬧不怕事兒大的,“程伯伯,天黑路,我扶著你去吧。”順便吃頓飯。
嘿嘿。
大寶小寶:“嫲嫲,你也去,我扶著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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