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不是每次都只能獨自面對危機,連毫痛楚都不能表現出來,那掌管疼痛的神經,也沒辦法在短短的幾年里蛻變這個程度吧?
在組織里,格蘭瑪尼必須維系住自己冷酷嗜殺的強大狀態,才能在狼窩中獲得一席之地、往上攀爬;在生活中,千代谷徹必須裝作游刃有余的樣子,當整個警視廳的正義之星。
閑暇功夫還要應付他們這群不靠譜的朋友...可不是只能三百六十度無死角偽裝嗎?
可不表現出來,不代表不疼啊。
降谷零坐在千代谷徹旁邊,小心翼翼地繞過留置針的位置,輕輕地抓住了他因為輸而格外冰涼的指尖。
放在手中試圖捂暖。
他就這麼看著千代谷徹一次又一次地嘗試著睜開眼睛,在最后一次即將功之時,出自己的手放在他的眼前。
“現在還有點亮,你慢慢適應。”降谷零低聲道,“現在是在醫院,早織也沒事,就在隔壁。”
千代谷徹眨了眨眼睛,睫搔得他手心有些。
降谷零見他沒有很激烈的作,緩緩抬起手,對上了那雙許久未見的,清澈沉靜的黑眸。
他看著他,心平氣和的,像是什麼都沒有發生過一樣。
沒有任何降谷零曾在腦海中臆想的、害怕看到的怨懟。
像是在暴雨中從路邊撿到的小,盡管被寒冷和疼痛傷害過,在救援后依舊會給予他人友好且親近的眼神。
降谷零能到他握著的那只手中,千代谷徹的手指微微勾著他的作,后者勉強地抿出了一笑容,似乎想要說些什麼。
但他微微張口,發出的卻只有一無法字的氣音。
降谷零只能拿棉棒微微沾了一點點的水潤了潤他的,口中卻依舊拒絕道:“緩一緩再說話,現在不急。”
千代谷徹的眼睛還是定定地看著他,自始至終地沒有挪開視線,他又一次試著張口,有些急促地咳嗽了兩聲,被咳嗽牽的又不由自主抖,險些掙開了降谷零的手。
“降谷……”
降谷零似乎聽見了什麼,有些疑地抬頭:“你說什麼?”
“降谷零。”這個名字像是沖破了咳嗽的封鎖,強行從嚨里了出來,千代谷徹眨了眨眼睛,很鄭重地看著他,又喊了一聲。
“……降谷零。”
這次的發音格外清晰,帶著不容置疑的意味,降谷零真真切切在千代谷徹口中聽到了自己的全名。
一開始最陌生的階段,千代谷徹沒辦法說話,之后好像就是跟著hiro一起“zero,zero”地著,在組織中偶爾喊著波本,生氣的時候頂多喊一聲降谷君。
他似乎……從未聽過千代谷徹如此生疏的喊法。
金發男人的手空著的那只手不由自主地攥了自己的角,另一只手卻又顧忌著千代谷徹手上的針,強行放松下去。
他覺得自己此刻應該是笑得很難看的,因為他又問了一次:“toru……你再重復一次?”
千代谷徹那黑眸中映著他陡然激的模樣,似乎有些疑,隨后又被了然的平靜取代了,他低低咳嗽了兩聲,又喊了一遍“降谷零”。
接著,他便更加平和地看著他,眼中漂浮著的淺淺疑,似乎連他自己都意識不到。
被喊了全名的金發男人仿佛就此定住了,他攥著角,有些狼狽地彎著腰,維持著一個很別扭的姿勢,紫灰的眼睛卻看著潔白的床單,像是失去了高的彈珠。
他果真一開始想得太過好,對上千代谷徹睜開的眼睛便欣喜若狂,全然沒思考,在之前他們是什麼樣的境地。
千代谷徹不是第一次自殺了。不管是跳海、炸、還是最終服毒的同歸于盡,這都足以證明他的神狀態絕對算不上好,甚至可以說是糟糕頂。
而每次,他在平靜地做好完全的準備、并實施計劃后,又都被救了回來,除了繼續承擔難捱的疼痛外,好像什麼都沒有收獲。
降谷零記得某次看心理學的書上說過,自殺傾向的人往往在走到最后一步時,會變得格外幸福而平靜,因為那時來看,逃離這個世界的痛苦,才是他們最想得到的事。
而他們這次救援……似乎又一次將他從這希冀中拽了回來。
千代谷徹溫和的格決定了他很會去怪別人,基本什麼事都會第一時間在自己上找原因,哪怕面對他們的不信任,他第一反應也不是憤怒和苛責,而是疲倦地說一聲——我累了。
因此,現在也一樣,千代谷早織或許還是他的錨點,但千代谷徹那已經徹底崩塌的、在鬼門關附近徘徊的神,卻依舊難以自控地往更糟糕的地方奔去。
所以這一聲別扭的“降谷零”,大概便是他終究難以遏制泄出來的怨恨吧……
而這點怨恨,甚至連他自己都不知曉為何要這麼喊。
降谷零驟然抬頭,向了自己同期的眼睛,那雙純粹的黑眼睛里果真淺淺地被一層擔憂給包裹住。
似乎在問他,又出什麼事了。
盡管千代谷徹可以說話,但他自己卻好像完全沒有想起來一樣。
降谷零死死咬著牙關,在對視后有些難堪地偏過頭。
但是,放棄生命這種事,怎麼也做不到不管啊……
疼痛可以治療,心病也可以慢慢治愈,不管怎麼樣,只要活下去才有希。
他艱難地從牙中出一點聲音,強行保持著平靜地道:“toru,你還是再休息一下吧,晚些時候……松田他們也會來。”
他驟然到千代谷徹的手收了一下,又有些拙劣地鋪平開。
明明能夠開口,但他此刻卻又一次陷了沉默,只是側頭微微咳嗽著,而每次咳聲都代表著心臟又一次收的疼痛。
活著……真的很難。
降谷零只能垂著眸,試圖用不長的劉海遮住自己眼中的難過,像是用盡全才能控制住抖一般,連關節都泛起了青白。
他輕輕說了聲“抱歉”。
躺著的千代谷徹,緩緩地將手指自他手出,只是在中發出了一聲極淺極沙啞的“嗯”。
就好像是在默認他上面的猜測一般。
降谷零的心驟然涼到了谷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