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找不到你了……”半晌,他疲力竭地低喃了一聲,“但是……我還是想帶你回家的。”
“這句真的沒騙你,真的沒有。”
降谷零終究是搖搖晃晃地又站了起來,他用力地眨了眨眼睛,在自己發瘋刨開的雪堆下面看到了一抹不一樣的彩。
在潔白的雪上,縷縷的。
降谷零的呼吸一滯,他有些抖著蹲下,胡地將最上面的一層薄雪撥開,下面出了害他絆倒的罪魁禍首——一塊嵌在地上的矮木樁。
木樁被雪掩埋了半截,頂端卻掛著一塊布料殘片,皺的,上面染著幾點不詳的暗紅。
降谷零被凍得有些青紫的手抖得更厲害了,他將最上面的一層薄雪掃到旁邊,下面是已經暈開的一大片。
就好像有重傷的人,走到這,如同他一般被絆倒,起時卻難以遏制地流失更多的生機。
一個一個有些凌的痕跡出現,像是在告訴他這個謎題的答案一般。
“嗤。”
降谷零看著這片痕跡蔓延的方向,忍不住笑出了聲。
“怎麼會有這麼個笨蛋啊?”
他抬起手,遮住自己的眼睛,沒有防住的一行淚落到了臉頰,很快就被風吹得冰冷。
他終究忍不住哽咽道:“怎麼又這麼輕而易舉地相信我……”
徹,不要在這種時候都那麼溫啊。
真的,很痛。
5.
諸伏景終究是去晚了一步。
等他隨著人群沖到基地里,四散的火和激烈的槍聲模糊了一切影,他沒辦法找到降谷零等人,只能被裹挾著理掉組織的余孽,轉頭帶著硝煙和熱氣去聯系降谷零。
但是沒有回應,不管是聯系降谷零還是松田陣平他們,沒有一個人接他的電話。
而等他懷著忐忑的心回到車座旁時,卻只看到了一個打開的車門,以及被雪覆上薄薄一層、徹底失去了溫度的座位。
諸伏景的臉“唰”得白了。
“前輩……”他胡地將自己的槍卸下,整個人撲到車的后座,邊喊邊尋找著,就連座位底下都沒放過,仿佛神索會跟他躲貓貓躲到里面似的。
但是沒有,什麼都沒有,他所能找到的只有一件冰冷的羽絨服外套,連保暖的皮鞋都被下放在一邊。
千代谷早織不見了。
諸伏景發瘋似的跳下車,下自己的外套掃著地上的新雪,一串腳印在里面若若現,不知通向哪里。
他沒有任何猶豫,手中揮著外套,悶頭朝外沖去,偶爾還有其他的士兵返回,厚重的靴子將雪踩出一個又一個凹坑,他也全無平日里的溫和禮貌,猶如一頭蠻牛一般撞了出去。
“急著去投胎啊!”被他撞到的士兵窩火地提高嗓音喊了一句,腳下卻將那片本就輕淺的腳印徹底碾碎。
風雪依舊很大,短時間便能徹底掩埋在地上的一切。
諸伏景在心中喊著要快,要快,可地上的腳印卻越來越淺,越來越淺,最終消散在一片白茫茫中。
褐發男人扯著一件漉漉的外套,渾都是雪,他茫然地站在曠野中,像是一個迷路的孩子。
“早織,你在哪里?”他抖地問著風雪,“你在哪里?”
心中的慌愈發明顯,像是心臟被放在曠野中任由狂風拍打一般,生疼生疼。
諸伏景不由得回想起離開時千代谷早織的模樣,明明剛從昏迷中醒來,卻又像是幾宿沒睡一般疲倦。
說,景,帶上的一份去吧。
他景。
以前從來沒有那麼親昵地過他。
諸伏景的目很茫然,是沒有焦距的那種空,在一切都格外空白的環境中,他終于察覺到了那震撼心神的細節,卻又不知道該作何反應。
他在最后給了一個輕輕的擁抱,說了聲“前輩,等我回來。”
然后呢?千代谷早織說了什麼?
好像……沒有。
什麼都沒有說,什麼都沒有回應,就好像那聲景,是最后溫的禮。
就像是……訣別一樣。
諸伏景張了張,他想呼吸,卻覺進到鼻腔的都是冰凌,他想喊出聲音,卻一句話都發不出來,心臟劇烈地跳著,恨不得直接躍到雪地上,就連眼前都不由得一陣一陣發黑。
他這時才后知后覺地察覺到,千代谷早織的想法。
“千代谷早織——!”這聲嘶喊是在心中發出的,那雙藍灰的貓眼中涌出了大顆大顆滾燙的淚水,落到地上,將雪花打出幾個凹坑。
“你到底把我放在哪里……”
過激的緒令他渾發,諸伏景跪在地上,抱著頭,無聲地抖著。
無數過去相的經歷在腦海中盤旋,最后變作冷漠且脆弱的假面,橫亙在他們中間,像是一盞易碎的琉璃,只消主人的稍不在意,便徹底碎骨,毫無回旋的余地。
而這個矛盾點,無非是千代谷徹,偏偏這一錯誤,在他。
諸伏景突然想起風見裕也的話。
“米花町最大的那條街,前輩說要去找千代谷徹。”
那條街上有什麼?為什麼toru也會去那里?
諸伏景凝滯的大腦勉強記起今夜的的祭典,他向遙遙的天際,卻無法看到整片夜空。
那串腳印最終消失的方向,指向是一片山林,往上攀去,指不定能找到一個不會被基地擋住的地方。
諸伏景艱難地撐著雪面站起來,踉蹌地朝山林走去。
他自然是分不清這個祭典與失明的千代谷早織有什麼關系,但他已經沒有任何辦法了。
如果真的有神明的話,請讓他找到吧……
他這次真的有好好遵守命令啊,前輩。
6.
這座山林并不大,甚至可以說是讓強健的人攀爬都不屑的程度。
幾人從不同方向走著,卻最終又相聚在山頂,如出一轍地狼狽、疲倦、空白。
降谷零在目睹諸伏景的瞬間,忍不住瞳孔微:“hiro?!”
你怎麼會在這!
明明凍得要死,外套卻還抓在手上的褐發男人有些恍惚地抬眸,在看到降谷零與他相同地狼狽后,他忍不住倒退了兩步,險些被腳下的坍塌的積雪帶著跌下去。
他胡地擺了擺手,卻沒發出任何聲音,從另一邊過來的松田陣平和萩原研二正巧一左一右拽了他一把,讓他站穩形。
“諸伏景。”降谷零走到他旁邊,先是出手用凍得發紅的手,將自己馴染面上凝的碎冰撥開,接著才抖著問,“你給我說話!”
褐發男人搖了搖頭,重啟了多年未使用的手語,不知為何,他現在確實發不出任何聲音,只覺得心中的吶喊愈發響亮清晰,連降谷零的話都險些聽不清了。
他反過來問:你們在這做什麼?
降谷零的下險些給他咬出,他定定地看著諸伏景,紫灰的眸中終究顯出了一抹絕。
還要說嗎?
這對馴染的默契向來是無須任何人置喙的,就像最初諸伏景得失語癥還未學會手語的時候,降谷零便懂的他的意思。
因此,在現在,在此刻,他們依舊清晰地明白了對方的意思。
我找不到早織了。
“我找不到toru了。”
松田陣平的手還搭在諸伏景胳膊上,越抓越,他低著頭,艱難地忍住了險些溢出口的聲,四肢百骸都蔓延起的疼痛本無法分清是因為嚴寒還是。
“他們……一起走了。”
萩原研二看著一片白茫茫的世界,只覺得看到了兩個牽著手的影漫步在雪地上,沒有回頭,越走越遠。
他是有姐姐的,萩原研二和萩原千速的關系,也很好,他也無法想象自己如果有一天失去后,會是什麼心。
但萩原研二覺得他也會不理智,會拋棄所有也要為報仇。
所以……他們理應也是這樣想的。
萩原研二下意識彎下,弓著背,一手拽著松田陣平穩定形,整個人卻更加劇烈地抖起來,延遲了許久的在此刻發,遠比最初的強烈。
他一直是沉默的,看著松田陣平的崩潰,看著降谷零的發,看著一切又一切發生、錯過、毀滅,就連被千代谷徹割了一縷頭發時,他都是錯愕且靜默的。
萩原研二這能言善道的存在,不知何時變了一個鋸葫蘆。
還真難堪啊……toru不想讓他們去找他,估計更不希看到他們這個樣子吧?
可明明,他一開始本就不想這樣啊。
萩原研二低頭看著自己下的那團被踩臟的雪,終究是難以遏制地嘔了一聲,真切地吐了口鮮出來。
原來,他是這麼難嗎?
“萩!”松田陣平條件反地將他拽起來,卻只對上了一雙被淚水打的紫瞳。
“陣平……小陣平。”他轉過,著剛才諸伏景險些跌落的位置,哽咽地道“我們找到他們了啊。”
幾人互相攙扶著,順著萩原研二的方向去,在那顆沒有積雪的小樹下,見了一堆閃爍著亮的、墜落的星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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