康熙帝不由得語氣里帶出意思笑意：“羅察那小子，平時膽小得很，遠不是佟國維那幫膽大之人的行事風格。羅察謹小慎微那麼多年，好不容易當上了禮部侍郎，在朝中更是謹小慎微。倘若不是這次他兒嫁給胤禎，他怕是也不會公然幫胤禛說話。”

梁九功嘿嘿笑了：“難怪奴才好似平時見不到羅察大人主在早朝稟報事務。”

康熙帝著朱筆指了指門外：“你去慎刑司問一聲。那張道士全招了沒。哦，老九老十還跪著呢？讓他們起來滾回自己家里去。順便把老八過來，朕有話親自問他。”

也不知道佟國維那些大臣們從哪兒得來的消息。

總之一天后，為八貝勒求的人開始多了起來，佟國維他們不知道從何得知了事大致的經過，曉得八阿哥并沒有利用張明德行巫蠱之事。

于是佟國維連同一眾朝臣都在力八阿哥，請求皇上認真查問這個案件，放了八貝勒。

另，這個時候九阿哥和十阿哥也已經不用再跪了，上朝時跟著為八阿哥求。

在兩位阿哥的支持下，佟國維大膽懇請皇上：“國不可無儲君。八阿哥素來行事端方，恐引得小人妒忌故意讓張姓道士引出這場禍事。還請皇上明察！”

朝臣們緒激昂。

反觀第一天為八阿哥求的四阿哥，這個時候卻沒有再幫助八阿哥講話。

三五日后風向又有了新變化。

早朝之上，四阿哥為張明德這個案子上添了兩個確切的人名，一是多羅順承郡王布穆，另一個則是鎮國公普奇。

原來，那張明德是這二人搜集到的“高人”，也是這二人，把這個高人先送到了大皇子府上，而后又輾轉送到了八阿哥的府上。

這下子，滿朝文武盡皆嘩然。

要知道這布穆的祖上乃是跟著□□皇帝打江山的八大鐵帽子王之一，世襲罔替的爵位。而普奇那一脈的祖上則是□□皇帝之子褚英，亦是份尊貴。

把這兩個人拋出來后，這事兒就耐人尋味起來。

多羅順承郡王和鎮國公趕忙出列，自證清白。

——那張明德在他們見他的時候，不過是個江湖測字的。二人只是覺得這人有些意思，十分有趣，方才招了這個人來。送去大皇子府上和八阿哥府上，也是想讓他給兩位爺當個逗趣的“玩意兒”，并沒有什麼旁的意圖。

康熙帝聽了四阿哥的話，不由劍眉微蹙，許久后方才輕輕頷首：“老八識人不清，不知道這張明德。理應該罰。只是老八此次，罪不至死。這張明德口出狂言，明明只是個招搖撞騙的騙子，卻說自己乃是奇高人，且妄圖誆騙皇家子嗣，其心甚惡，理應問斬。”

當即下令，張明德菜市口問斬，即日執行不得有誤。

一時間，八阿哥好似嫌疑得以洗。

所有支持他的朝臣都喜出外，說著“皇上圣明”的話語，不住向皇上磕頭謝恩。

康熙帝著朝堂上跪下了一大半的人，眸微閃，心中五味雜陳。

……支持老八的人是越來越多了。

反觀朝中，依然一心一意只支持他這個皇上的人，還能剩下多？

早朝過后不久，胤禛被梁九功帶到了乾清宮，前來拜見皇上。

不過，康熙帝拍了拍四阿哥的肩后，卻沒有多說什麼。

事實上，多羅順承郡王和鎮國公兩人在這事兒當中起到的作用，其實是他用探子查出來的。

可這個事兒他為帝王不好在朝上說出來，就叮囑老四辦了這個事兒。

父子倆無需多說，對于此事，一切盡在不言中。

半晌后，康熙帝道：“這一次老十四的大婚實在拖得太久了。朕看剛才羅察頭腦的，也不知道在想什麼。是不是還在愁他家姑娘的婚事？”

禮部侍郎完大人是個懂得人世故又有些怯懦的子，在朝上能不開口就不開口。

剛才為八阿哥求的人跪了不，得知八阿哥沒什麼重罪后，為了八阿哥而謝皇上的人，又跪了許多。

這滿朝文武兩次加起來都跪去一大半了，羅察都還頭腦地站在邊角位置，一聲不吭。

康熙帝每每想到他那個樣子，都忍不住想要嘲他一嘲。

胤禛忙道：“既然如此，兒臣就為十四弟求個恩典。懇請皇阿瑪看在兒臣這幾日辛苦的份上，把十四弟的婚期往前提一提吧。”

“這為免求的也太小了吧。”康熙帝口中這樣說著，剛才凜然的目卻瞬間和起來：“你這段時間幫朕不。朕本想重重賞你，結果你就只求了這個沒什麼用的事兒……你萬一過幾日后悔了，朕可不會再另外賞賜了。”

胤禛笑道：“兒臣本也沒什麼旁的想法，所求不過是皇阿瑪好好的，家里人都好好的。現在皇祖母和母妃都在愁十四弟大婚的事兒，完大人也在愁這事兒。兒臣便想著，不若用這一次賞賜的機會，求皇阿瑪來提前讓十四弟大婚，這樣家里人都開開心心的，兒臣就也開心了。”

說罷，他有些不好意思地低下了頭：“其實，四福晉也在急著十四弟大婚，想著讓婚期提前些就好了。”

康熙帝來了興趣：“怎麼說？”

“說過段時間就要生了，生了之后還得坐月子，剛出月子的時候還不能到走，前前后后加起來數個月都沒辦法好好參宴。如果十四弟婚期提前到生產前，倒是可以好好吃一頓喜酒了。也不至于到時候上不能出門的時間，那才是真真憾。”

康熙帝哈哈大笑：“你媳婦兒就這個脾氣！吃！”

說罷，康熙帝越想越覺得這夫妻倆襯他心意，大手一揮：“把胤禎的婚期提到最近吧。讓欽天監那邊好好擇一個最佳的日子。斷然不會讓四福晉了這一口喜酒！”

胤禛笑著行禮：“多謝皇上！皇阿瑪，兒臣還有政務在，就不多留了。兒臣告辭。”

康熙帝輕輕頷首，欣地目送這個最能干也最可靠的兒子離去。

在欽天監夜夜觀測天象的努力下，終于定下來了十四阿哥的婚期——比張明德問斬的日子早了七八天，距離現在也不過是半月左右的時間。

康熙帝對此十分滿意。

但是，卻急壞了之前還不慌不忙的太后與德妃。

德妃一大早就派了人把四福晉接進宮里，邊和大兒媳婦商量著給小兒子準備什麼好，邊朝太后不住抱怨：“皇上也真是的，說提前就提前，也不想想咱們這邊忙不過來。”

和康熙帝有些老夫老妻的覺了，即便康熙帝是皇上，這個“老妻”也能忍不住抱怨幾句。

太后也說：“皇上是有些任。這事哪能說提前就提前的。”

珞佳凝對這事兒多了解一些，就道：“聽四爺的意思，皇上覺得十四弟的婚期在張明德結果后不太好。再往后推一些，又要撞上新年，得改明年了，又不合適。便索提前。”

“張明德結果”的意思便是張明德案子行刑之時，那天張明德會在菜市口問斬，確實不吉利。

德妃覺得有幾分道理，卻還是忍不住說了句：“那皇上忽然就這麼定了，也不太合適吧？”

珞佳凝：“母妃，好似求皇上恩典，讓十四弟婚期提前的……是四爺。”

“啊？老四？”德妃正翻看著大婚當天要用的件兒呢，一個愣神就被匣子夾住了手，忙出來吸溜吸溜地倒涼氣。

如果是自家大兒子為小兒子求的，那作為母親的，可真沒什麼話可說了。

德妃只能忍了，氣呼呼繼續置辦東西。

珞佳凝和太后對視一眼，俱都笑了。

十四阿哥大婚那天，熱鬧非常。

之前京城里時常傳出來“禮部侍郎完大人家的兒是個老姑娘了嫁不出去”的傳言，讓完家十分難堪。

因此，太后親自定下，十四阿哥的大婚儀式在宮中舉行，算是全了兩家的面。

這天除去被的大皇子外，其余的皇子們全都聚在宮里，為十四阿哥慶祝。就連平時足不出戶的二皇子也來了。而十五阿哥十六阿哥，自從十八阿哥故去后一直意志消沉不肯參宴，今日也難得地過來了。

康熙帝看到十分高興，連說了十幾個“好”字。

妃拉著十五阿哥十六阿哥向皇上行禮問安后，又指了外頭說：“以前四福晉幫了我們甚多，我們也得去幫幫四福晉和十四阿哥。皇上，您可別怪臣妾今日顧不到您啊。”

康熙帝大笑：“你們自去忙著！小十四那邊你們幫著就行！”

等到母子三人走出乾清宮后，十五阿哥忍不住抱怨：“母妃，你說什麼‘四福晉對我們照顧’，哪里照顧了？兒子可沒看出來！”

十六阿哥：“就是就是。”

妃：“你們還小不懂，在這宮里，高位的和寵的，不踩上一腳那說明心善，已經是恩典了。”

生了三個兒子，生生熬到其中一個兒子死了，方才有了位分。

當年沒有位分的時候，多人捧高踩低地把們母子幾個踩到泥里頭，就連太子和太子妃都對和孩子們冷嘲熱諷過。

即便德妃和四福晉沒有照顧過他們，可是真缺吃喝的時候，找德妃比找誰都有用。

而且，每次帶著孩子給四福晉去請安，明明四福晉不喜歡，卻還是依著禮數和認真說了話。

妃看慣了人冷暖，方知道德妃和四福晉這種“公事公辦”的人才是最好相的——只要不去故意惹怒了們做出對們不利的事，們就會秉公辦事，該怎麼樣就這麼樣。

如此一來，不用虛假意地應付著，相得倒是十分容易。

“往后你們哥兒倆是做不太子的。”妃看得很明白，自己最寵的兒子死了，剩下的兒子不是做太子的料：“而四阿哥，即便做不太子，也一定是個很好的王爺。你們別管其他人，跟著四阿哥走。他不去和群臣湊一堆，你們就也不去和群臣湊一堆。準沒錯。”

十五阿哥十六阿哥已是年郎，卻沒經過多人世故，聞言應聲：“是，一切都聽母妃安排。”

德妃忙著招待賓客們，不多久，宜妃榮妃都來了，再一會兒，妃也來了。除去兒子被圈的惠妃和兒子被牽連到張明德一案的良妃外，妃位的幾人倒是都到齊了。

德妃喜不自勝：“謝謝姐姐妹妹們相幫。”

宜妃含笑：“客氣什麼。來來來，忙起來。別閑著。咱們年紀是大了，卻還沒老呢，走一下反而更康健。”

四人俱都笑起來，忙里忙外地招呼開。

珞佳凝看著周圍賓客絡繹不絕，嘆息一聲找了個清靜的地方閑坐著。

倒是也想上前幫忙，可惜現在子太重，生怕自己幫了還不如不幫，索不去添子，在這兒獨自歇著。

這時候，一位穿著棗紅纏枝紋衫的高貴夫人來到了這附近。左顧右盼，找了好幾個宮人仔細詢問，最后把目定在了四福晉上。

走到四福晉邊，鄭重行禮：“臣婦見過四福晉，四福晉安康。”

珞佳凝十分茫然。

這是誰啊？

蘇培盛認出來了眼前的人，小聲和四福晉說：“這位是完大人的夫人。”

也就是十四福晉的母親。

珞佳凝這段時間在家養胎，一旦出府，除了和要好的妯娌朋友聚一聚，便是進宮。就算是店里也不太去了，畢竟那些店鋪里賓客不，人多口雜有些吵鬧。但凡有什麼事兒，都是鋪子里的掌柜過來四阿哥府給回話。

因此，這是頭一次見到完夫人，和對方不悉，便禮貌頷首：“完夫人近日可好？這段時間我鮮出門，倒是沒有和夫人過面了，實在可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