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每魏璇拿出這般做小伏低的模樣，總會令心生惻。

周旖錦的眼神有些無奈，躊躇了片刻，保證道：“本宮不會再走。”

“嗯。”魏璇眸中的笑意更深了，將冰涼的手置于掌心暖著。

他費盡心思得來的，怎可能再輕易將放走。

“娘娘還未用膳吧，”魏璇的腳步一頓，看著周旖錦那雪白中著的小臉，忍不住了一下。

周旖錦眉頭蹙起來，好在并沒有打開他的手：“還未。”

二人走膳廳，桌上已擺滿了盛的菜肴，熱騰騰的白煙騰升而起，令人垂涎滴。

“本宮走了這麼久，不知小廚房的手藝可有進？”

周旖錦坐在桌邊，打量著悉的菜肴，一道道皆是習慣的口味，幾乎毫無改變。

方拾起玉箸，卻聽見殿外李祥的聲音，隔著后的屏風，不大不小，卻清晰可聞。

“大膽奴才，連皇上忌口都不知！”李祥抬手攔住正端著托盤往里走的太監，低聲斥道：“還不快退下，若再這般，當心小命不保。”

“慢著，”忽然，一旁的魏璇開口道，“他呈上來。”

他在棲宮住的時日不算短，那些下人個個機敏，若是飲食有所沖撞，也必然與周旖錦有關。

果不其然，那托盤中是一道清粥，只是依著周旖錦冬日的習慣，其中加了許多暖的姜。

李祥看著魏璇帶著笑意的面容，心底不由得深深嘆了口氣。

皇上平日里事狠厲，幾乎是毫不留，可到了淑貴妃面前，所謂的原則道理，也都隨著他心里的偏一并消了。

“皇上不吃這個？”周旖錦先是一愣，臉上又不由得浮現出迷茫來。

曾記得，魏璇在棲宮與為數不多的幾回用膳，其中一次，便是在跟前面不改地吃完了一整碗同樣的粥。

周旖錦仔細回想，似乎在記憶蒙塵的角落中，搜尋到他當時略微不同尋常的表現，只是咳了幾聲，他素來藏的太深，以至于毫無察覺。

一雙朱微微抿起，心中不由得升起些酸的愧疚之。

“朕吃，”魏璇回答的很快，只是略一猶豫，說道：“娘娘自由愜意便是最好，往后在這宮里行事，也不必顧忌著朕。”

這一類話語在從前數年的歲月里，周旖錦時常從魏景言不由衷的口里聽聞，仿佛那些寵溺的話是當了帝王便自然習得的本領。

沉默了片刻，抬眸看著魏璇專注而誠懇的神，卻又覺得這一切言語都是他的真心。

周旖錦思緒混沌，只得默不作聲地吃著盤中菜肴遮掩，可食量素來小，不一會兒也就只能托著腮有一搭沒一搭地飲著清茶。

“皇上用膳怎麼不看桌面，總瞧著本宮做什麼。”一抬眼又對上魏璇的目，周旖錦終是忍不住道。

魏璇毫不避諱地直視著，角的笑帶了一抹寵溺的意味：“娘娘秀可餐。”

周旖錦險些被他的話噎住，低頭咳嗽了兩聲：“皇上……怎的如此油舌起來。”

魏璇沒有回答，只是看著笑。

他生的極俊，眉眼如畫，目里是掩不住的意，一時竟看得周旖錦臉頰泛起紅。

下人都識趣地退出了門外，靜謐的空間，只余他二人閑坐在一。

天邊的夕徹底墜落，房間燭火徐徐燃著，橘黃的斑散落在魏璇眼角發梢，一時間，令周旖錦心中頗有幾分歲月靜好的模樣。

生不算活潑，而魏璇又帶著些拘謹，二人只是互相對視著，誰也沒有說話。

“娘娘在想什麼呢？”半晌，魏璇忍不住問。

周旖錦愣了一下，邊的笑意帶了些許苦：“前朝對皇上婚事的催促可謂不，不知皇上準備何時大開選秀，填補后宮？”

話語靜悄悄落在空氣里，半晌卻沒等到回答。

魏璇依舊凝視著，若有所思的沉默，令周旖錦的心不由自主地往下墜，明亮的眼眸仿佛蒙了一層灰的霧氣。

聲音尾調輕微的嗔和眼底這片刻的落寞，卻令魏璇心里遏制不住地到快。

他才不愿聽那些臣子各懷鬼胎的“忠言”，這后宮里若進了新人，周旖錦深陷那爭斗的囹圄，難免要委屈傷心，他心里堅信，在這一點上，他與魏景那廝是截然不同。

只是沒想到，那般冷靜自持，喜怒不形于之人，也會有一天為他吃醋。

想到這，魏璇渾都洋溢著一巨大的喜悅，他目含著戲謔，微微俯下，向周旖錦靠近：“此事娘娘如何想？”

這問題拋向，周旖錦一時竟不知如何回答，腦海中不由得浮現魏璇冠禮那時花團錦簇的各家小姐來，尤其是薛想容那一明晃晃的打扮，直人頭疼。

周旖錦沉默了片刻，蹙眉輕聲道：“那秀名錄，屆時本宮要親自挑選。”

魏璇瞧著這副糾結模樣，心中是既竊喜，又溢滿了幸福。

見他眉眼深沉，卻還不說話，周旖錦忍不住瞪了魏璇一眼：“皇上一直看著本宮，是什麼意思？”

魏璇忍不住輕笑了一聲，湊近邊，低聲道：“聲‘臣妾’給朕聽聽。”

二人離得近，他上的熱浪便洶涌地覆到周旖錦上。被他這樣定定地瞧著，一時竟難以分辨，這究竟是戲謔的玩笑話還是嚴肅的命令。

“可我們到底還未婚——”周旖錦臉頰得泛起紅暈，避開魏璇的目。

魏璇知曉下一刻便要口而出那所謂的“規矩”，于是先行一步捉住了白皙的皓腕，舉在前，迫使周旖錦仰頭著他。

“娘娘若是愿意，明日朕便召欽天監選定日子，與娘娘婚。”

他神是做不得假的專注，那雙幽深的眼眸涌著意，令人幾乎移不開眼。

“放肆。”周旖錦臉上的紅暈更深了，忍不住用氣聲罵他。

早知魏璇懷謀略，可從前在棲宮與他相的這些日子里，卻怎麼都沒從他那恭謹的外表中看出如此離經叛道的里。

“嗯，”魏璇幾乎沒有猶豫，點了點頭，哄道：“是朕放肆，娘娘盡可寬心。”

周旖錦被他的話哽住，看著魏璇低下頭，那無數次浮現在夢中的瓣輕落于手背，睫閃了幾下，眼中忽然含了淚。

一瞬間，周旖錦腦中惶然閃過許多畫面，細細碎碎像是他淺嘗輒止的吻。

自魏璇登基以來，他總是借著皇權迫，甚至搬來周家做借口令屈從，縱使口中不饒人，可說到底卻從未有過真正傷害的行徑。

他賜給周家無上榮華，許諾自由出宮，甚至在湯泉那夜，他心中明明蘊著暴怒的火，可喊疼時，卻還是溫和地停下作。

這孽緣分明是與魏璇二人糾纏，猶如執炬迎風而行，他卻總是將那燒之患攬于自己一，這何嘗不是對的一種寬。

“時候不早了，”周旖錦聲音有些，試圖將話岔開，以掩飾眸中淚。

“本宮服侍皇上就寢？”從魏璇不輕不重的桎梏中出手，心慌意問道。

周旖錦方察覺到這話中的不對，魏璇輕佻的語調便落在了耳畔：“娘娘就這樣等不及？”

他的視線毫不避諱地落在在臉上，細致徘徊，猶如蟄伏于暗的野出鋒利爪牙，嗅聞著獵弱小的破綻。

這下，周旖錦臉上“騰”的驚起緋紅的浮云，站起來，氣急敗壞斥責他：“放肆！”

空氣靜默半晌，魏璇角輕輕勾起來，起走到周旖錦畔，將上的大氅解下，輕輕披在上。

“夜深風寒，娘娘當心著涼。”

將最后一截帶系整齊，魏璇低沉的聲音才緩緩回在耳邊，短暫卻足以令人安心：“娘娘若不愿，朕必不會強迫于你。”

棲宮的夜晚與從前無數時候一般無二，燭火橘黃的芒如火星散落漫山遍野，無數議論之言像是被這潑天大火猛地引燃，棲宮重新住進人的傳言如離弦之箭，一夜之間遍布前朝后宮。

周旖錦白日里了車馬勞頓，魏璇很早便將抱至床上歇息，待睡之后，自己則坐在一邊桌上凝眉批閱奏折。

這偌大的國土，管理起來十分不易，幾乎每一個細小的弊病，其下都有無數污泥中的蛀蟲，他慣是會應對這些，可一樣樣深挖，千瘡百孔的空也令他不勝煩擾。

魏璇嘆了口氣，朱筆蘸墨落下字跡。

如今他只想快一些，再快一些將這冗雜的國事理清，待權力收攏于他一時，周旖錦的封后大典上，便只能溢滿夸贊之詞，萬民敬仰。

“皇上。”

魏璇聞聲從小山般的折子中抬起頭來，周旖錦墨發披散在后，一只手起床前的紗帳，不知站了多久，那雙眼眸映著瑩瑩燭，像是黑夜中的星辰。

知道魏璇自年以來便終日勤勉，可如今朝綱已漸穩，他卻忙得愈發變本加厲。

“娘娘先睡。”魏璇愣了一下，以為他這畔的燭太刺眼擾了周旖錦的睡眠，正要起再滅一盞絹燈，卻立刻被周旖錦打斷。

“快寅時了，皇上早些歇息。”勸道。

魏璇抬眸回，似乎想再勸，神有些猶豫。

見他這副模樣，周旖錦心中暗暗嘆了口氣。

恐怕離宮的這些日子，不知多個日日夜夜，他便是獨一人在養心殿中這樣渡過。

躊躇了片刻，周旖錦和的聲音落在靜謐的寢殿中，尾調綿，帶著勾人的意味：“皇上，本宮子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