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第003章

進了正殿后，傅瑤便發現太后不似昨日那麼“和藹可親”，臉上的笑意淡淡的，說話間也似是沒什麼興致，只讓人將早就備好的那幾幅畫作拿出來給們品鑒。

加之方才皇上那顯而易見的不悅，實在讓人不由得疑心，這兩位是不是起了什麼爭執？

這想法稍縱即逝，傅瑤也并沒打算深究，的心神在看到那幾幅畫時，被盡數占滿了，顧不得去想什麼籌謀算計。

琴棋書畫中，傅瑤最擅長的就是丹青。

時憊懶貪玩，學什麼都不上心，不過是跟著家中請來的夫子混日子，直到當年在長安街上驚鴻一瞥見著謝遲之后，方才正經拿起了畫筆。

在這一道上也算是有些天資，到如今，筆下的畫作也能算是一流了。

太后大方得很，令人拿出來的都是宮中珍藏的傳世名畫。傅瑤先前只見過臨摹之作，如今驟然見著真跡，呼吸都不由得放輕了些，心神盡數放在那些畫上，連嗓子的不適都暫時給拋卻了。

旁人看了這畫后，有稱贊其妙的，也有謝太后恩典讓自己得以開眼的，更有拐彎抹角奉承夸贊皇家的。傅垂眸看著那畫，暗自在心中描摹著。

太后不聲地看著眾人的反應，慢悠悠地開口道：“今日春大好，你們也不要拘在屋中，到花園去看看吧。哀家已經著人備下筆墨紙硯，你們隨意畫個畫或是題個詩，權當是給哀家的壽禮了。拔得頭籌者，可以從這些名作中挑一幅帶回去家去。”

眾人微怔之后，連忙應承了下來，隨后結伴往花園去了。

對于這些個世家閨秀而言，書畫興許算不上一流，但都是自小就隨著家中夫子學的，搪塞過去總是不難。姜從寧的書畫都算不上多好，故而對那獎賞沒抱希，只小聲同傅瑤道：“你想要那些畫嗎？”

傅瑤先是點了點頭，隨后又無奈地搖了搖頭。

方才看的那些畫中，有一幅《布云施雨圖》是極喜歡的，先前千方百計地搜羅了前人臨摹的畫作，如今見著這真跡，可謂是心澎湃。

若是旁的時候，必定是要爭一爭的，可偏偏這次非比尋常，不好掐尖頭。

傅瑤的糾結猶豫都寫在臉上了，姜從寧一看便知，遲疑片刻后勸道：“若依我看，你還是避一避吧……若真是搶了秦雙儀的風頭，怕是要遭記恨的。”

“是了。”傅瑤嘆了口氣。

無打采地隨著姜從寧一道逛著，再沒初時那興沖沖的架勢，看起來病懨懨的。

“秦雙儀已經筆了。你說，會不會一早就知道此事？”姜從寧遠遠地瞥了眼那涼亭，忽而笑道，“倒是把徐芊給忘了，旁人畏懼秦雙儀，可卻是沒什麼顧忌。今日究竟誰贏，可還說不定呢。”

怕傅瑤不明白，姜從寧又解釋道：“這徐家是太傅一脈，原本就與秦家不對付，徐芊平日里沒同秦雙儀起爭執，也不差這麼一件事了。更何況也沒必要討好太后，若真想宮，不過就是太傅一句話的事罷了。”

傅瑤理清楚這其中的干系后，嘆道：“可真是復雜啊。”

如今正是初春，生機盎然，雖說仍舊著些涼意，但花園中已是新綠，令人心曠神怡。傅瑤并沒急著筆，四下閑逛著，及至覷著時辰不早，方才繞回涼亭那邊去鋪陳紙墨作畫。

秦雙儀的畫已經繪，是幅致的牡丹圖，雍容華貴之撲面而來。桌案旁聚了三四人在稱贊那畫，夸得天花墜，秦雙儀也是一副志在必得的模樣。

姜從寧對此見怪不怪，將擬好的詩工工整整地抄錄好之后，便到傅瑤邊看的畫。

傅瑤筆晚，周遭半數人都已經完，仍舊不見著急。

畫得極快，落筆之后幾乎沒有停滯，像是不需要斟酌琢磨似的，一氣呵地畫完了整幅畫。

“看來你去江南這一年多，畫技并沒有荒廢。”姜從寧慨道。

傅瑤正說話，遠遠地看見太后往這邊來，除了隨侍的宮侍，邊還跟了位窈窕的人，不由得一愣。

姜從寧也注意到這一行人，驚訝道：“謝姑娘怎麼也來了？”

傅瑤早年曾見過謝朝云，只是如今數年已過，謝朝云與先前看起來大不相同，所以方才并沒能認出來，只是莫名覺著悉。

及至近了，能看真切相貌后，傅瑤隨即看出了與謝遲眉眼間那幾分相仿來，心中隨之生出些好。

“都畫完、寫完了嗎？”太后打眼一掃，又偏過頭去同謝朝云道，“你來當個見證，看看們誰的最好。”

謝朝云卻并沒應，只抿笑道：“這既是給您的壽禮，自然該由您來評判。諸位閨秀皆是蘭心蕙質，未必真能分出個高下來。歸結底，哪個能您的眼、討您喜歡，那就是最好的了。”

這話說得很漂亮，不聲地回絕了太后的要求，卻并不會讓人覺著冒犯。

傅瑤抬眼看了過去，心中很是復雜。

nbsp;依稀記得，這位謝姑娘當年原本是有些向的子，與如今這舌燦蓮花的模樣相去甚遠。應當是在宮中那幾年，將生生地磨了如今的子，就好比西境的風沙將謝遲磨得好似變了個人一樣……

“你這還是那麼甜。”太后笑了聲，扶著宮在涼亭之中坐定了，令人將閨秀們的畫作、詩作呈上來一一過目。

傅瑤百無聊賴地看著裳上的繡紋，目時不時地往謝朝云那里瞥，自覺做得并不算明顯，可再次抬眼看去的時候，卻恰好對上了謝朝云那滿是笑意的眼神。

看被人抓了個正著，傅瑤臉頰霎時就紅了，蓋彌彰地偏過頭去，看天看地。

謝朝云輕笑了聲，復又陪著太后繼續看。

侍恭恭敬敬地呈上：“這最后一幅，是傅姑娘的畫。”

畫紙上繪的是太池旁芽的細柳以及旁邊的一簇野花，樹上站了幾只梳理羽小雀，樹下則躺了一只慵懶的胖貓，似是在曬太一般，看起來怡然自得。

“你覺著如何？”太后問道。

謝朝云垂眸看著，含笑點評道：“畫工尚可，但及不上雙儀與芊芊。不過其中意趣不錯，看得我都想回家去，曬太睡上一覺了。”

雖說著這畫畫工不及秦雙儀與徐芊，但明眼人都能聽出來，這話中的稱許之意。

“不錯，”太后點了點頭，令人將今日的畫作詩作妥善收起，向傅瑤道，“你喜歡哪幅畫？哀家讓人給你送去。”

眾人都愣住了，唯獨謝朝云笑而不語。

傅瑤萬萬沒想到竟會是這麼個結果，怔了怔后，連忙謝恩。

雖不明白謝朝云為什麼要幫自己，可是太后已經發了話，總沒有收回的道理，也不敢隨意推拒，只能報出了那副《布云施雨圖》。

“哀家倦了，要回宮歇息去了。你們不必來陪，大可結伴逛逛這花園。”太后扶著侍站起來，又向謝朝云道，“皇上那里……”

謝朝云行了一禮，輕聲道：“朝云明白。”

直到太后離開，傅瑤還有些發懵。想要問一問謝朝云為何幫自己，可還沒來得及開口，謝朝云便快步往別去了，倒像是有什麼急事一樣。

“阿寧，這究竟是……”傅瑤這話還未說完，便見著秦雙儀冷笑了聲，拂袖離去了。

姜從寧也沒能弄明白這究竟是怎麼回事，但見傅瑤六神無主，便溫聲笑道：“管呢？橫豎那畫你拿到了，不高興也是的事。走，咱們好好逛逛園子去，方才總想著要擬詩，我都沒能好好看看。”

傅瑤倒并非是怕得罪秦雙儀，只是實在想不明白，太后與謝朝云為何對青眼有加？是巧合，還是有旁的緣由？

這件事纏繞在心頭，讓憑空生出些不安來。

因著這件事，傅瑤一直心不在焉的，及至被姜從寧扯了袖子之后，方才回過神來。

傅瑤隨著示意的方向看了過去，只見那水榭旁，竟聚了好些個人，約還有哭聲傳來。細看之后，發現是三位此次進宮來的閨秀，與們的侍。

閨秀們此次奉太后召進宮，宮人們對們皆是恭恭敬敬的，連太后都反復說“不必拘謹”，是誰會讓們這樣的委屈？

傅瑤大吃一驚，小聲道：“是皇上嗎？”

姜從寧搖了搖頭：“應當不是。”

眾所周知，他們這位皇上待宮人都寬厚得很，又豈會在大庭廣眾拂貴們的臉面？

“那會是誰？”傅瑤難以置信地看向，隨后自己想明白過來，聲道，“是……謝遲？”

“八九不離十。”姜從寧打心眼里是想要避著的，可偏偏那其中有一位正在抹眼淚的同家沾親帶故，也是自小就認識的。猶豫片刻后，同傅瑤道，“我過去看看，你先回去。”

傅瑤卻并不肯走，拽著姜從寧的袖道：“我同你一起去。”

兩人到了水榭前，姜從寧先是替那蔣表妹抹了眼淚，耐著子聲問詢，總算是問明白了來龍去脈。

原來們是言語間起了爭執，說話時的聲音大了些，吵到了在其中休息的謝遲。

謝遲令人來傳了話，說是“這宮中雖的確如太后所說，是冷清了些，但也不必這麼熱鬧”，而后便要們三人離宮。

三人原本并不知水榭中有人，得了謝遲這句之后，嚇得魂都沒了。畢竟若真是這麼被趕出宮去，傳揚開來，只怕名聲都要毀了，連帶著家中都要被帶累。

蔣表妹哭得哽咽，先前嘲諷過傅瑤的孫思思也是臉煞白，若不是侍撐著，怕是立時就要倒下去了。

“表姐你幫幫我，”蔣表妹地攥著姜從寧的手，“若是這麼回家，爹娘一定會打死我的……”

興許是怕再擾到謝遲，說話聲音很小，連哭都是咬著帕子，不敢放聲。

傅瑤將此看在眼中，忍不住看向那水榭。

想知道謝遲此時在做什麼，是高枕而眠，還是冷眼旁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