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麼大年紀,還能給家里掙錢,別說在冬麥這里干活不辛苦,就算再累都值了。
王二嬸走了后,沈烈又把從上海帶來的東西拿出來,因為有貨車,又時間匆忙,也不用細挑,能買的嘩啦啦買了不。
有秋梨膏,有高橋松餅,杏花樓糕點好多盒,還有十幾件服,給冬麥買的,給冬麥的娘家人買的,還有兩件是棉斗篷,給還沒出生的孩子的。
冬麥看了,嘆息:“你這是把人家的店都給搬來了嗎?”
沈烈笑了:“路費,伙食費,還有買的東西,花的都是絨毯廠賠的錢,三千塊呢,可勁兒花。”
冬麥想想這事,噗嗤笑起來:“說起這個,我想起隔壁來,自從你走了后,人家那一個得意,就盼著咱們貨賣不出去積在家里賠本甩賣呢,王秀上竄下蹦的,就差直接跑咱家門前得意了,還有孫紅霞,看到我更是看熱鬧的樣兒,這不知道的,還以為他們家發了多大的財,咱家倒了多大的霉!”
沈烈想起剛才林榮棠那張蒼白的臉,簡直是見了鬼一樣。
輕笑了聲:“他估計急忙忙地給他主子匯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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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榮棠啥都不顧,騎著車子就往村外沖,村里不人自然都看到了,大家都暗地里打聽這是咋啦,都忍不住笑,說人家沈烈發財了,你也不至于這樣吧,怎麼就不盼著人好呢!
而林榮棠跑到了陵城,把這事說給孟家,孟雷東冷笑一聲,什麼都沒說,只是鄙薄地看了他一眼。
只是那一眼,林榮棠心里卻跟被剪刀絞著一樣難,他以前在村里也是會計家的兒子,家道殷實,現在卻被人家這麼看,站在人家跟前,像是一只臭蟲。
他又想起沈烈和自己說的那些話,其實沈烈沒說錯,他林榮棠現在就是人家跟前一條狗!
孟雷東最后只是冷笑了聲,之后道:“你手里的那一批,盡快梳出來,他們不賣絨毯廠了,咱們還是得賣。”
一年的合同協議里寫明白了,他們得給首都絨毯廠供至五噸的貨,這不算什麼小數目,必須盡快供完,供完了,才能再談別的。
孟雷東著手中的茶杯,咬咬牙,確實有些懊惱,畢竟自己為了堵住這條路子,給絨毯廠的價格很低了,誰知道沒坑了沈烈,反而把自己給陷進去,以后不干也得干了。
林榮棠面無表地回來了松山村,回來后,蒼白著臉,整個人往炕上一悶,一言不發。
王秀嚇到了,孫紅霞也是皺眉,趕看看怎麼回事。
一額頭,燙得要死,趕去找了隔壁村的大夫,給輸青霉素,又把窗戶關了,灌姜湯捂汗,倒是折騰了好幾天。
熬了好幾天,林榮棠的病好了,晃晃悠悠地爬起來,去看梳絨機,三臺梳絨機在轉,一直沒停。
他咬牙:“好好干,必須好好干,趕在年前梳出來貨,咱得給首都絨毯廠供貨。”
雖然和絨毯廠的協議里,那個價格并不算是特別好,但到底是羊絨行業,利潤在那里擺著,好好干,掙幾萬塊錢也不是問題。
掙到這第一筆后,以后慢慢就能好干了。
這一次,他輸給了沈烈,但下一次就未必,孟雷東這人不是什麼簡單人,肯定還有招式等著沈烈。
這麼想清楚后,林榮棠也就慢慢地恢復過來了。
人家沈烈為了做羊絨生意,吃了不苦頭,他為什麼不可以?
反倒是孫紅霞,看著這景,開始遲疑起來了,有時候會小心翼翼地看著林榮棠。
林榮棠說了現在的況:“羊絨市場價格起伏大,市場有好有壞,今天人家搶著要貨,明天可能都躲著你走,現在孟雷東簽了一年五噸的協議,價格不是特別好,但是我們只要好好干,趕著這一波,還是能掙錢。”
他又把和孫紅霞算了一筆賬,說了自己最后大概能落下來兩萬塊。
聽到兩萬塊,孫紅霞的眼睛又亮了。
林榮棠將孫紅霞的反應收在眼底:“就算現在家里錢,你要買服,我也不會不讓你買,上次我娘說你,我肯定向著你。等我掙到這筆錢,我肯定給你買金項鏈。”
孫紅霞想起來冬麥的新裳,那都是沈烈從上海帶來的,洋氣得簡直了,讓人眼饞,還有什麼刺繡的圍巾,聽說是什麼上海多年的老牌子,戴上后,整個人看著就跟畫上的一樣。
于是道:“我也想要刺繡圍巾,和冬麥的那個一樣,不,要比冬麥的好看,還得要幾大。”
林榮棠:“等掙到錢,這些不算什麼,我們背后靠著的到底是孟雷東,人家隨便落下一些,就跟我們用的了。”
孫紅霞想想說得也有道理,心里也就重新活起來了。
其實現在也沒別的路子,總不能馬上離婚,只能是咬著牙,盼著林榮棠好起來,再由孟雷東幫襯著,把沈烈給踩坑里去,那才能揚眉吐氣。
***************
隔壁兩口子憋著勁兒要掙錢,冬麥這里卻是順心。
沈烈囑咐了一番,讓胡滿倉帶著幾個小伙子去給上海送貨,貨送過去,人家直接給匯款,匯了剩下的十三萬,這麼一來,手頭一下子二十萬塊。
二十萬塊,這是多人一輩子都掙不到的錢,沈烈把梳棉機錢還了后,開始放出去消息,說是手頭囤著梳棉機,想賣,這麼一來,倒是不來打聽的,冬麥的好幾個同學也都想買。
現在羊絨市場放開,有些人發財了,大家都眼饞,梳絨機價格一路走高,本不是一般人買得起的,梳棉機倒是便宜,但現在也搶手了,況且改造這個也需要技。
你買別人的,別人不給你改,買沈烈的,人家能幫你改造好,不用愁了。
沈烈現在手頭的十臺梳棉機,打算留下三臺自己用,剩下的七臺賣出去,一臺梳絨機他開價八千塊。
八千塊,頓時狠狠嚇退了一撥人,畢竟之前沈烈給社辦工廠要的也只是五千塊錢一臺。
可到底,這時候已經不是當初了,行業形勢變了,不人都想要梳絨機,八千塊說起來也算是合理的價格。
不人都來談買賣,有各公社的社辦工廠,也有做汽車配件或者別的買賣的人,全都想改行做梳絨機,大家參觀了沈烈的梳絨機制作后,躍躍試,你一臺,我兩臺,就開始買了。
到了最后兩臺,甚至搶起來,價格到了一萬塊。
等七臺梳絨機陸續出清了,冬麥一算賬,十臺梳棉機進價兩萬塊,這麼一倒手,一臺賣八千甚至一萬,里外里凈落下三臺梳絨機和六萬塊。
這錢簡直是跟雪花一樣往家里飛!
冬麥看著那花花綠綠的票子,半響說了一句:“你當時定下那十臺梳棉機,可真是走對了一步棋!”
這才一個月時間,行徹底變了,大家都搶著要干這一行,到尋覓著托關系要買機,可是哪那麼多梳棉機要手的,有人買不到,只能著頭皮買梳絨機,好幾家咬牙買,那利潤肯定就得攤薄了不。
沈烈:“其實政策一出,我就想買,只是沒合適的,這家工廠出這十臺機,我們手頭,但沒辦法,只能著頭皮先盤下來。咱們剩下的這三臺,等你哥回來先在你娘家安裝一臺,用那邊的人工來干,剩下的兩臺,先放著,瞅機會再上。”
冬麥連連點頭:“好!”
而這個時候,江春耕又發電報回來了,說是馬上就要回來,沈烈接了電報后,當下和冬麥說了聲,和冬麥一起,直接帶著胡滿倉過去陵城接應。
等江春耕到了陵城后,貨車都沒回松山村,將貨車開過去彭天銘的工廠里,彭天銘的工廠地兒大,庫房多,先幫著存一段。
貨車開到的時候,冬麥正和彭天銘說話,彭天銘給講生孩子的竅門,說話間,那邊轟隆隆的,貨車開進來了。
冬麥一看,貨車上蒙著的黑編織網鼓起來,這是滿滿一車。
彭天銘便笑了:“你哥還真行,走,我們出去看看!”
當下忙出去,貨車停了,江春耕直接從車上跳下來,跳下車的時候,他作矯健,人瘦了,黑了,不過壯了,笑起來神采飛揚。
他對沈烈說:“你看看,咱進的這一批貨怎麼樣?”
沈烈走上前,從羊袋子來拉出來一把,用手捻開,仔細看了看,眼中迸出驚喜:“這批好!”
沈烈對羊已經是行家了,扯開一上手就知道,那里面的含絨量,羊絨長度,都是以前沒法比的,當下又問了江春耕價格,竟然才八塊錢一公斤,相比于里面的含絨量,這幾乎等于白送了。
彭天銘也是意外,忙揪了一把看,看了后,慨:“這種羊,這個價格,可遇而不可求,你們可真是撈著了!”
之后大家便趕著卸,將這一批羊給安置在了角落的庫房里,又上了鎖,先封起來。
目前沈烈那里還有一批下腳料和羊,可以慢慢地梳著,不用著急,而這一批好的,先留彭天銘這里,回頭需要的時候再來這里拉。
這也是沈烈的顧慮,既然惹上了孟家,凡事留一手,況且隔壁還有個林榮棠時不時盯著。
彭天銘看著那批羊,贊嘆連連:“你現在真是梳絨賺錢,梳絨機也賺錢,兩把手到薅,今年發大財了!”
沈烈現在手頭已經有二十六七萬的余錢了,確實大一筆了。
他笑著說:“最近總算把小貨車的指標給搞下來了,到時候掛我們社辦工廠老胡那里,最近就能開回來。”
彭天銘:“得,你早說,掛我這里也一樣。”
沈烈:“我這批羊,就靠你幫我看著了。”
彭天銘笑了:“不怕我你的,就盡管拉過來,反正我這里地兒大。”
一時又提起來,其實沈烈現在越做越大了,可以考慮搞一塊地,自己辦個工廠。
沈烈:“我也考慮這個事,不過需要地,也需要人手,總是要有個機會。”
其實他是想著,蘇聞州提起年底的那個評選農民企業家,如果他能搞到這個名頭,也許能得到一些政策支持,借著機會搞一塊地,會容易一些。
不過也得看看后續況,畢竟不人瞅著這個榮譽呢。
卸車過后,沈烈要請彭天銘一塊吃飯,彭天銘了汗:“我這里有一批貨要出,估計忙,改天吧。”
沈烈見此,知道確實忙,也就算了,帶著冬麥江春耕和那幾個同村,過去了旁邊的國營飯店,吃一頓好的。
到了飯店,大家要了酒,要了菜,說起話來。
幾個同村都是跟著江春耕混大的,和冬麥也,都是能信得過的,一群人也沒什麼防備的。
以前江春耕沒怎麼出過門,也沒做過生意,到底是沒見識,現在跑了首都,去了上海,又在蒙轉了一圈,見識廣了,子沉穩了,和沈烈說起這次蒙收的經歷,自然并不是那麼順利,也遇到了一些事,聽得冬麥一把汗:“哥,這可真不容易!”
沈烈也贊嘆:“幸虧是哥過去了,不然一般人真頂不住。”
畢竟那邊是牧區,民風彪悍,收的話要面臨許多散戶,這里面多道道呢,和一般況還不太一樣。
現在收的這一批貨,不知道走過了多牧區,大多都是質量很好的羊,當然也有一般的,因為是各家收購的,不能太齊整,不過和價格一比,怎麼著都劃算了,一般收下腳料還得五塊錢一公斤呢。
江春耕:“那些賣羊的戶現在都學了,價格要得高不說,還會在里面摻羊糞蛋子,摻泥碎石子,全都是為了秤,要想收好的,就得往牧區深走,那些賣得不的,就本分多了,他們那里路不好走,運出來不容易,再說住的零散,收起來也費勁,現在天又要冷了,很有人過去收,那些牧民剪了羊也就糟蹋了,現在我們過去收,他們都不得趕賣了。”
沈烈點頭:“不過這樣太辛苦了,收了差不多一個月才收這一車,咱如果長期這樣下去,肯定耗不起。”
江春耕旁邊的那幾個年輕人,這是當初跟著江春耕過來松山村打架的,個頭大的鋼球,另外兩個是堂兄弟,一個家旺,另一個大家都他二紅。
那個鋼球聽到這話,憨厚地說:“烈哥的時間值錢,我們的不值錢,我們跑這一趟,能幫上烈哥,就覺得好的。”
這一趟,包吃包住包路費,還一個人給三十塊錢,對他們來說,真是比啥都好的事,順便還免費旅游了呢。
沈烈便笑了:“走了這一趟,覺得以后自己去行嗎?”
鋼球:“行吧。”
旁邊的二紅有些喝高了,拍著脯:“這算啥,我自己也能去,咱已經鬧明白了這里面的事!”
沈烈點頭:“這是一個好財路,以后你們自己去,去牧區收羊,收了后我收你們的羊,你們從中掙差價,價格我們會談好,保證你們比現在掙得多。”
他這一說,幾個人都有些沒鬧明白,后來想清楚了,鋼球犯愁地說:“我們沒本錢,這得有錢才能收。”
沈烈:“你們這是頭一次去,自然收得多,但是羊也得一茬一茬地長,以后去了就沒這麼多了,就可以零散著收,弄上一兩百公斤就往回撤,這樣也不需要大本錢,最初的錢,我可以借給你們,等你們能運轉過來再還我。”
他這一說,其它幾個人有些忐忑,又有些期待,彼此你看我,我看你的。
沈烈倒是不急,給他們時間,讓他們慢慢考慮。
不過到底是先說明了,這是一個好財路,現在先不能對外說,那幾個人自然明白其中的利害關系,紛紛拍脯表示肯定不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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