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漪,我來介紹一下,這位是許弘許先生,乃是崇德二十五年舉人,是為父給純兒他們新請的先生。」
「許先生好。」趙清漪嘆這人氣度非凡,一生藍麻還穿得這麼有氣質。
「小姐好。許某聞小姐解析《孟子》當直耳目一新呀,不知師從何人?」
趙清漪道:「時跟著父親讀書,而之後自己多讀多想多看,得些淺見。」
英親王至是認為這個「妖婦」道行比他想的要深得多,原來聽說有才學,他還以為和京中的那些才一樣會寫幾首詩詞,會竹之聲耳,讓兒子迷了心。
讀的卻是正經的《四書五經》和史書,並且見微知卓,便是他所見的儒生,也難有一人達的流暢思維和口才,且見地實是不凡。
英親王又面上誇上一句,趙清漪又請他去東院的小客廳奉茶,趙懷方當然也是一起。
趙清漪又在接待中,以經史文章試探他的才學,英親王暗道:妖婦好深的城府,你以為這樣就可以難住本王了嗎?本王雖不是舉人,但是年和皇兄一起由太師教導,現在管著禮部,下頭別說是進士了,狀元都有兩個,天天和他呆在一起,耳濡目染。
老狐貍裝得連趙清漪這樣的人都沒有瞧出他是個假舉人。
趙清漪試探完畢,就孩子們來拜見先生,英親王暗想雖然等我抓住把柄揭穿妖婦面目,讓兒子心服口服,他以後能乖乖娶妻生子,我自然就再不來這地方。
此時我堂堂親王,幾個草民的兒磕頭拜見也完全得起。
於是他大大方方的了。
趙純現在也不是當初那個鄉下小子了,白白,目清正,眉目俊秀,倒讓人見之生喜。趙悅也不可能是絕,面容只是清秀,不過穿著打扮起來也好看不。趙清波兩個兒子,一個敦厚,一個憨厚,靈不足,卻不讓人討厭。
趙家還分配了一個小廝照料他,在正院安排了一間套房給他住。英親王就在趙家當起了假先生,趙懷方也有個伴。
英親王當了一天的先生,第三天與趙懷言喝茶,忽假意試探,問起趙清漪的丈夫,趙懷方只忍不住了眼淚,說是和離在家,其它不願多提。
「我觀小姐年紀輕輕,品貌不凡,何不再覓佳婿?我倒是也認識些個未婚的舉子……」
趙懷方道:「先生不必提此事。」
「這是何故?小姐不再嫁豈不太過孤單?」
趙懷方道:「小已有一子,又收一義,兩個孩子都乖巧孝順,如今他們都過著好日子。小能順當和離、保得命已存僥倖,再來一回,卻是不行了。這世間男子多有薄倖,老夫也實不願讓再吃那苦頭,小自己也不願再嫁。」
英親王道:「何必一竿子打翻一船人?有有義的男子也是不,家師有一小師弟如今也是郎當二十八喪偶,其品貌很是出眾。」
英親王也非虛言,他部門裡的一個探花出的主事喪偶未娶,他要是做這個未必不,其實還有大把黃花閨願嫁。讓趙氏嫁給別人,這要釜底薪之計。
趙懷方不心,卻終又搖了搖頭,說:「非我要誤了小,而是小自有主意。與你說說無防。小正是所遇非人,被誤了十年青春,如今過得日子全由自己做主,不愁吃穿,去嫁人做什麼?一嫁人,便難得自在,便丈夫欺、婆母不喜,也只得著。丈夫若是不肖之徒,以妻告夫,還要收押三年。而天下才學能與小相當之子,早已在士途,這樣人家婆母又怎麼會看上小二嫁之,豈能好相與?小便是低嫁,尋個鄉里農人,兩相對,言之牛頭不對馬,又有何滋味?姻緣天註定,世事難盡善盡,不可強求,不若珍惜現在。閑時養花弄草、彈琴賦詩,忙時教養孩兒、著書立說,又能春踏青、夏採蓮、秋賞月、冬賞雪,神仙日子也。」
英親王不愕然,沉默半晌,說:「也許,小姐也有心上人了呢?」
趙懷方搖了搖頭,說:「沒有。我答應過不強求再嫁,而也答應過我,真有心上人,便坦言相告,這回我會好好看清楚。」
英親王不暗惱:那我兒子算什麼呀?單吶?
英親王教了五天的書,他也到休沐日,暗想也該回王府去,免得家裡擔心。下午授完課就要離趙家,趙王氏見了,忙拎著一個包裹,後廚娘拎一袋的包子和一盒的蛋糕過來。
「許先生,知道你今天要回家,公公吩咐給你準備些東西帶回去。」
英親王拎著大包小包出了趙府,早有徐德帶著另一個小廝假扮車夫在附近,就接走了自家王爺。
「王爺辛苦了!王爺親自出馬,想必已經解決了問題……」
英親王道:「閉!」他說著拿出一個包子咬了一口,這綿有韌,火候恰道,麥香醇厚,香四溢,真是奇妙滋味呀。
怎麼趙家的包子就是比王府的點心好吃?小孩子上課、或煅練,上午九點半、下午三點都能吃點心,通常是包子,也有可能是蛋糕,配上一杯溫羊或豆漿。
他們的醬菜和滷味也是一絕。追究其原因,竟然是趙清漪貪食,孩子們正長,學習勞累容易,教了在家當主婦的嫂子和老娘好些方法,天天弄好吃的。
自己在趙家教書還能吃盛午飯和點心,在禮衙門卻是沒有,除非下衙,所以還是教書輕鬆。
唉,晚上想吃酸菜魚,想吃老湯底的火鍋,或者佛跳牆也行。
……
「這糕點真是稀奇,怎麼做出來的,又香又甜又綿,上頭這水果也好吃……」李王妃正用奇怪的叉子吃著一塊蛋糕。
英親王說:「是他們家婆婆媳婦整天沒事做,就帶著廚娘研究這些了。這糕點要是那婦人做,比這個還好吃些,不過忙著寫書。」
李王妃道:「老爺,你說過要釜底薪的,現在到底如何了,抓住人家把柄了沒有?或者讓人家另配良人,昀兒也就死心了。不然,他是個認死理的子。」
英親王說:「我才剛去,哪那麼容易?那婦人道行高著呢!」
李王妃說:「要不,能不能將人送走?」
「你兒子惦念一輩子怎麼辦?人家靠著太子,是你想送就送的?」
「這都怪我,當初怎麼就招人進來一見,這不又見著了太子,明霞也常往來,昀兒這就放不下了。」
「昀兒怎麼樣了?」
「天天念經,能怎麼樣?都開始茹素了。」
第二天,英親王又去徐昀的禪房拍打了兒子一通,徐昀道:「父王見了我煩心,那我去相國寺剃度出家去。」
「你這個不孝子!」英親王將兒子按在地上打屁,小時有多寵,現在就打多痛。人前風雅雍容的英親王,教訓兒子就忍不住關起門來親自出手。
「父王啊……」
英親王也頹然坐在地上,無奈地嚎了幾聲,徐昀才著屁爬起來。
「父王,你只依兒子這一回,以後兒子都孝順您。」
……
英親王教到臘月十四,禮部實在事多,就以兒子病重為由告假,趙懷方是不疑有他,還贈了買葯銀子。
趙懷方自己頂上只教他們讀通經典是行的,趙清漪也能教兩節課。
臘月二十,徐昀親自託了個假名來求見趙清漪,可不想聲張此事,便和他出門去說。
以為事已經過去了,畢竟一個多月了,他沒了下文。
聽說他已經稟明父母,趙清漪差點暈倒,說:「這……這我再如何見人?」以前和英親王府關係好,現在豈不要相看兩厭。
徐昀說:「你且放心,天塌下來,由我頂著。」
「等等!」擺出手,「我思維被你帶著走了。首先得弄清楚,我跟你本沒有什麼,為什麼弄得好像有什麼似的?我說了我不適合你呀。」
「你不用想你適不適合我,我適合你就好了!」
「男之間,當然是彼此適合,哪有你這種說法?」
「子凈,我覺得我適合你,你也適合我。我喜歡你,你也會喜歡我的。我們可以一起過想過的日子,你要施展才學,一定要有一個立足點,不然你畢竟是子,你會不由己。我欣賞你,你也能是我的賢助。所以,咱們合則兩利。」
趙清漪轉過,說:「因為利益而在一起嗎?」的任務畢竟不是造反,拖家帶口的,家人全是普通人,依附於,家人現在過習慣了安穩富足的日子,此時去做那亡命之徒也太晚了一點。
徐昀說:「不是為因利益在一起,而是在一起必然有共同利益,我們有同一個家呀。」
……
在趙清漪自己也有些胡裡胡塗的時候,正式迎來了除夕和新年。
大年初一,今上因原因退位,太子登基,改年號為「景元」,是為景元元年。
普天同慶,大赦天下,並且聖旨言明要在景元元年開恩科取士。而鄉試在二月初舉行,會試則延到四月,以方便大多數當科舉子趕來會試,天下士子人人振。
唯一不高興的就是沈俊,他要提前一年搬離狀元府。他現在還沒有別的職務,沒有定下邸,去試探老丈人,老丈人也沒有給他開門路。
王尚書為老巨猾,知道徐晟要保趙氏,心中是十分忌憚,徐晟是儲君時他們就達了默契,他不再追著趙氏不放,而徐晟也不提此事。
王尚書也猜到趙清漪為徐晟辦廠的事,但他不知道方子是獻的,王尚書看到的不過是這子確有實幹之才。
那麼,對徐晟有這樣大用的人,他就更不能,除非神不知鬼不覺。
最讓他生氣的是婿的笑話,可兒到底不能跟著婿流落街頭,他還是運作了一番,想讓他去富庶州府去當知府。這事還是被徐晟知道了,說沈俊人品有瑕,未見知錯就改,為任一方怕給百姓帶去禍患。
讓他當了鴻臚寺的一名主薄,在本朝還是六品,沒有升職,而鴻臚寺也不是油水多的衙門,最重要的是,他區區一名主薄,沒有邸,也不能帶一大家子住衙門去。
所以,必須要找房子了,沈俊派沈忠在東京城中找價錢合適、且又得下這麼多人的宅院,也真是巧了,沈忠找的宅院與趙家隔了一條小巷子。
原來也是一個京中的小一家住那,現在那小外放,只怕要在地方爬十幾年,急著甩賣才便宜一些。
於是,沈家一大家子在二月下午,士子們剛剛考了鄉試放榜時,舉家搬進了那座屋子。
今天英親王又來上課,順便贈吃,還有順便看趙清漪寫的《國富論》的稿子,他覺得寫的這部書學問相當的深。但只有初稿,是不外借的,他只有頂著先生的晃子過來了。
趙清漪雖覺這西席私事太多,時常請假,但這個西席的格局非常高,又極是聰明,不見尋常書生的迂腐,讓趙清漪也不得不禮遇。
這樣的先生可是難求,趙懷方看趙清漪都對他沒話說,也相信張大人的高徒是真才實學。
問清哪得清如許,唯有源頭活水來,趙清漪覺得自己的學問不算低,但是很多對於古代的社會上至貴族僚,下至民間百態,還是有所不如這個先生的。
孩子們多一個好老師,學到得就更多。
而趙清漪和他討論國富論的稿子,也修改了許多在後世對於古代的一種推測的描述,而又引了聽他說起的很多本朝的例子。
其實趙懷方看過的稿子,給的啟發遠不如許先生。
趙清漪想象這就是有名師的舉人和普通秀才的區別。
至於沈俊那人,那是開了掛似的,另當別論。
孩子們又到自習課,而趙清漪、英親王、趙懷方三人在院角亭子里吃點心討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