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男人啊……”莉莉問，“多琳，你覺得什麼樣的人才是好男人？”

“像是話里的王子一樣的男人，”多琳說，“比如說安東尼奧大人，羅納德王子，伊萊神父……”

莉莉笑了：“一般人說的時候都會加上艾伯·阿博特。”

多琳遲疑道：“爺他……”

“他當然不是好男人。你在公爵府，所以你知道他的真實模樣和小姐們幻想的不同，大家都覺得公爵府高貴，可是他們卻不知道這公爵府里藏著多齷齪。”莉莉問，“所以多琳，你又如何知道，其余人，會和你的幻想一樣好？”

“可是，他們都是王國最優秀的男人……”

“羅納德王子，是你想象中的王子嗎？”

“王子英俊又帥氣，劍也很好，他和小姐是天造地設的一對，而且王子還說過他的母親是因為國王的花心而抑郁去世，他絕對不會做國王一樣的事……”

“那他為什麼會把瑪利亞帶進宮？”

“也、也許，”多琳說，“是那個人迷了王子，那個瑪利亞的壞人想奪走王子。”

“多琳，為什麼要找各種理由為他辯解呢，所有人都清楚，是羅納德把帶進了王宮，瑪利亞本沒有能力決定王子的選擇。”莉莉說，“你一直在我邊，所以你也很明白，他不是話里的王子，我也不是話里的公主，我們之間的婚約是政治聯姻。”

“可是你很喜歡他……”

“那是過去，現在，我已經同意解除婚約了，你也看見了結果，他即使不喜歡我，即使把別的人帶進了王宮，也不愿意解除婚約。”莉莉說，“如果他瑪利亞，他的做法就是懦弱且貪婪，他舍不得自己的名聲和公爵家的支持。如果他不瑪利亞，那他就損害了瑪利亞的名聲，他做的事是監|。”

“羅納德王子他……”多琳迷了，“他是這樣的人嗎？”

“你看，多有趣，明明他做出了這樣的事，明明大家只要想一下就會發現不對，可是所有人都不會細想，不會懷疑王子，反而把重點放在我和瑪利亞上。”莉莉冷笑，“明明是羅納德王子惹出的事端，他卻了。他還是那個被眾人戴，|慕的王子，我和瑪利亞卻一個了被奪走未婚夫的可憐人，一個了奪走別人未婚夫的可恨的人。大家憎恨著瑪利亞，卻對羅納德王子充滿憐。”

“我……”多琳說，“我真的，我從來沒有這樣想過羅納德王子，我從來沒想過他是個壞人……不知道為什麼，即使小姐你這麼說了，我、我還是很不愿意這樣去想羅納德王子……我心里好像在排斥這種想法。”

“和你一樣，人們不愿意這樣想，所以他們會從我和瑪利亞上找出各種缺點來合理化羅納德的選擇。當他選擇了瑪利亞，那就是我兇惡狠毒不近人吃醋，得善良的羅納德王子上了瑪利亞，為國民選了一個最好的王子妃。如果他選了我，就是瑪利亞上位失敗，王子最后迷途知返，信守承諾……從我和瑪利亞上找錯，總是比從王子上找錯要容易得多。”

“真不公平……”多琳輕聲說，“我原來怎麼沒有發現呢……這太不公平了……”

“還有安東尼奧和伊萊神父，你了解他們麼？又憑什麼認為他們會和你想象的一樣好呢？”莉莉說，“小姐們聚在一起時，總是說著各家的花邊新聞，糾葛，大家對各種新聞司空見慣，都知道邊的人是什麼樣子，可是們卻還會抱有幻想，把一切都寄托在‘’上，把最好的幻想安在那些陌生的男人上。”

“可大家以為的是什麼？它什麼都能拯救，什麼都能實現，像個被化過度的宗教。而小姐們心中的王子，就像是宗教里的神圣不可侵犯的神。”

“王子是所有人的幻想，當喜歡一個男人，那個男人便為的王子，會陷了一個名為的宗教，崇拜著名為王子的神，這些神寄托著們所有的期盼和幻想，們給予他所有的憐和寬容。”

“可是……可是……”多琳說，“您這麼說……顯得我們向往的有點現實又勢利……”

莉莉笑了：“多琳，大家想象中的王子是什麼樣的？”

“呃……英俊、勇敢、寵公主并且忠貞？”

“英俊帥氣是長相好，勇敢是可以保護你，王子的份可以讓你過上舒服的生活，寵可以讓你獲得被的覺，忠貞是安全的保證。”莉莉問，“這個標準還不夠現實，不夠勢利嗎？”

“不是……”多琳說，“可約克不是這樣的，他沒有錢，長得也不是很帥……”

“多琳，世界上有千千萬萬的男人，千千萬萬的人，人們也不全是公主和灰姑娘，陷宗教的們知道自己找不到真正的王子，于是們便會把目投向殘缺的王子。殘缺的王子不需要滿足王子全部的條件，他沒有錢，但是他可以帥氣，他不夠帥，但是他可以有才氣，他沒有才氣但是他可以品德高尚，他品德不夠高尚，但是他寵你……甚至大家還帶著對這些殘缺王子的同、憐憫，沉溺于想要拯救他們的心！”

多琳抖了一下。

莉莉覺自己想要表達的話都堵在口，需要一腦地將它們說出來：“這些殘缺的王子構了殘缺的神，千千萬萬的殘缺的王子構了千千萬萬殘缺的神，他們或強或弱，或偉大或渺小，或高尚或卑賤！”

“可殘缺的神也是神，當你對他們有不切實際的幻想，把他們奉神，自己就會變得卑微，當整個世界都變這樣，神的地位就會一步步擴大，如果全世界都會善待神，那大家就會驚喜于神的出生，憎惡人的出生，神也會欣然接這一點，沒有人會討厭被優待，所以他們自己更會維護自己的地位和權威，覺得這理所應當。這個世界最終被神統治，神限制人的行，制定規則，規范行為，頒發令，圈養人類。”

“人必須對神恭敬，憐，寬容，們被圈養著，祈求著神的恩賜與寵，滿足于自我奉獻，并堅信自我奉獻會有回報。神不會出錯，他的選擇總會有原因，如果他出了錯，那一定是壞人誤導了他。”

“可是這些信徒們不勢利嗎？當們祈求，禱告，奉獻的時候，們難道不是在奢求回饋嗎？借由以為名的宗教逃避現實，逃避力，融這個荒謬的世界，這難道就不卑鄙嗎？”

“們希通過這樣的奉獻讓神，上自己，將自己救出泥潭，遠離危險，可們從來不會細想，萬一付出沒有回報呢，萬一神不救們呢？”

“那時要怎麼辦呢？”

“神是不會有錯的，所以，要怪自己做的不夠好，不夠恭敬，不夠無私，不夠虔誠嗎？”

“明明都是有所圖，為什麼信徒一定要展示自己的無私，一定要神話和王子，為它們冠上最好、離現實的想象？”

“閉上眼睛，不看現實，什麼都不去想，沉浸在幻想中，雖然快樂，但是一旦發生與幻想不符的事，一旦幻想的泡泡被打破時，要怎麼辦？”

“要崩潰，手足無措地哭著說‘我沒想到會發生這種事’‘我沒想到他是這種人’‘我不知道會變這樣’嗎？”

“哭完以后呢，你的人生都奉獻給名為的宗教了，這個世界已經完了所有的塑造和規則了，你要如何改變現實，扭轉自己的命運？只能裝一個瞎子，繼續麻痹自己過下去了吧。”

“活一個知足的行尸走，和其他人沒有區別的活下去，頭腦空空地活下去，然后告訴新的信徒‘大家都是這樣的，你要相信神，會有奇跡的’，們明明盼著神拯救自己，結果最后自己卻活了菩薩。”

“然后等信徒死去，神會為他們豎起一個個碑，記著們為神奉獻的無私的一生，神會表彰這些信徒的忠誠和無私奉獻，盡管信徒可能窮其一生，都無法實現們的愿，但是誰在意呢，們為神奉獻了全部，幫神實現了神的功偉績，為神誕下了新的神和新的信徒，構建了神的世界。”

“可是在這個過程中，們有自己嗎？有想要做的事嗎？有想要完的夢想嗎？們不曾看過山河大海，不曾幻想過星辰宇宙，不知道世界能有多大，多有趣，更不曾會過自由的覺。囚在籠子里的夜鶯永遠不知道在空中翱翔的鷹的視野，被囚的鳥永遠不知道，籠子外還有另外一個更大的世界，還有更多的可能！最重要的是，男人并不是神，而是人，和人一樣的人！如果被大家信仰的‘’不能讓你變一個更自信，更快樂，更獨立的人，如果它會讓你失去自我，無法為一個有自我人格的‘人’，那它又有什麼用？它只會為囚你的籠子和枷鎖！”

莉莉第一次一口氣說出這麼多話，越說越快，越說越快，口中難以言喻的緒幾乎快要在這段話中發。

當這段話的最后一個音落下，屋陷了沉默。

多琳小聲問：“小姐，你生氣了麼，你在生我的氣嗎？”

“不……”莉莉扶住額頭，平復著自己的呼吸，“我沒有在生你的氣，我也不知道，自己在生誰的氣。”

笑了一聲：“突然說這麼多胡話，我可能是醉了。”

“小姐，”多琳舉起手臂，的手臂上起了一層細細的皮疙瘩，“我……我還不太明白你的想法，但是我覺得很震撼，你可能不明白，我現在有點激，我是第一次聽見有人和我說這麼多話。”

“原來大家都在和我說‘別人都是這樣的’‘這件事就應該是這樣的’‘這個世界就是這樣的’，我每次想要深究的時候，他們就會出嫌棄的表‘你問這麼多干什麼’‘不要追問，沒眼’‘自己理解去吧’，久而久之，我就覺得我可能真的是很笨，雖然我對很多事還是不理解，但是我也不想去深究了，我總覺得大家都知道的比我多，那他們說這件事有道理，那就是有道理罷，我想不通，大概是因為我笨。”多琳翻過，看著莉莉，“可是聽你這麼說，我忽然覺得，不是大家默許的東西就是對的，我自己的想法，說不定也有我自己的道理。”

的眼睛閃閃發。

莉莉問：“你覺得我說的有道理嗎？”

“對啊，尤其是你說勢利那里的時候，我本來想要否認，但是仔細想想，我確實是個勢利的人，我還有很多小心思。”多琳不好意思地低了聲音，“告訴你，小姐，安東尼奧騎士來給你上課的時候，我都會認真整理頭發和服--府里頭很多仆都像我一樣，甚至還有人會刻意化妝呢。”

莉莉眨了眨眼睛：“還有這種事，我都不知道。”

多琳害地說，“雖然知道不可能，但其實我也幻想過，安東尼奧騎士上我的模樣，我甚至想出了節，我已經有了男朋友，所以不會答應他，然后他為我痛苦。一想到這種節，我就會覺得又酸楚又激，還有點開心，和優越。但是小姐你說得沒錯，對我來說，安東尼奧大人就像高高在上的神一樣，我想象著神因為我而痛苦，從而獲得滿足。但是對于安東尼奧大人來說，聽到我們的幻想，應該會覺得荒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