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蘭匆匆在地上挖了一個淺坑,將阿寶埋進去,又胡加了幾捧薄土覆上,垂淚道:「阿寶,我現在不能將你收葬,你且等一陣子,等這件事完了,我再命人安排。」
小在一旁道:「主子說的很是,林婕妤這麼跋扈,肯定不會同意咱們好好為阿寶辦喪事的,也只能委屈阿寶一陣子了。」
楚蘭用袖揩去面上的泥土,眼淚又從眶中滴落下來,他也顧不上拭,只暗暗拳頭。
阿寶的仇,他一定會報。
*
二月初,未央宮總算竣工,太皇太后等人也挑了個風和日麗的天氣重新從照明宮搬出去——照明宮雖好,住這麼多人還是嫌擁了些。不過人老了總舊,之前從未央宮遷出去時幾位老娘娘幾乎腸寸斷,如今要搬回去,偏偏又不捨得。
林若秋便笑道:「這也不行那也不行,您老究竟怎麼才能合適?乾脆將臣妾的瓊華殿讓出去得了。」
太皇太妃呸了聲,趣道:「你以為人家稀罕?要住也住長樂宮,而非你那勞什子瓊華殿,地方偏那樣,如何能住人?」
另一位則笑道:「偏麼?我看皇帝倒是天天過去,應該近的很罷?」
林若秋被幾人三言兩語取笑,臉龐早就紅了的柿子。
太皇太后程氏嗔道:「行了,當著小輩的面也不知忌諱!」因拉著林若秋的手細細問,「該有八個月了吧?」
林若秋點點頭,「黃太醫說,頂多還有一個月就要臨盆,囑咐我這段日子多出來走走。」
若非為遵醫囑,是絕不肯著個肚子到瞎逛的,如今好比隨掛了個鉛球,走幾步路就累得氣吁吁,憑什麼人非得這種罪呀?可林若秋也不敢不聽,不然到時候孩子生不下來算誰的問題?沒準連命都會搭上。
程氏便道:「那原是應該的,這時候點苦,到時候生產起來倒更順當。」
太皇太妃笑道:「您老說起來倒頭頭是道,敢您原來生過孩子?倒知道生孩子容易?」
程氏素來穩重,此時也掌不住笑了,罵道:「快滾進屋裏去罷,別在外頭丟人獻醜,聽聽你說的些什麼話?」
太皇太妃輕盈地一轉,蝴蝶一般翩躚離去。
程氏方朝林若秋道:「你別理,就是這麼個子,上不把門的。」
林若秋當然不介意,甚至有點羨慕太皇太妃這樣磊落的個,林若秋雖然線條,也還做不到如此——畢竟還是留有顧慮的,不比這幾位老人一輕。
程氏嘆道:「哀家雖無兒無,不想有生之年還能看到重孫輩出世,你倒是圓了哀家的心愿。」
林若秋笑道:「那有什麼難的,有了第一個,沒準還會有第二個、第三個呢。」
這種善意的謊言應該是不必下拔舌地獄的,林若秋在心裏念了聲阿彌陀佛。
程氏欣地點點頭,「如此最好。」又正叮囑,「無論如何,在宮裏最要的是保全自,須知烈火烹油,鮮花著錦,你越是風,那起子小人恐怕越發不平。」
林若秋心中微微一凝,不想起前段日子的諸多巧合來,太皇太后這是暗示有人要害,不由輕輕問道:「皇祖母的意思是……」
程氏嘆道:「說再多也是無益,只有千年做賊的,沒有千年防賊的。只是一樣,你須記著這宮裏誰能給你庇護,只要牢牢抓住那人,鬼祟自然不敢侵。」
林若秋細細品咂這句話的滋味,似有所悟,心悅誠服地施禮,「謝皇祖母指點。」
大致明白了程氏的意思,程氏一生沒有兒,卻靠著太宗皇帝的信任走到如今尊位,這自然是可供借鑒的。不過林若秋想自己跟的路子還是不同些,現在已沒法將楚鎮看做一個單獨的皇帝,他所象徵的不再是一個份,而是一個活生生、有有的人。
林若秋決定嘗試去接納他,也是接納漸漸在這個世界紮的自己。
從照明宮中出來,林若秋長長吐了口氣,正要帶紅柳從一旁的小亭穿過去,忽見溜溜的青石板上,一個半人高的影子直衝過來,看那去勢,似乎瞧準的肚子。
紅柳忙攔在林若秋前,皺眉問道:「什麼人?」
那人不言,仍是不管不顧地向前飛奔,眼看就要將紅柳撞倒。林若秋輕輕一抬腳,將他踢了個屁墩兒。
楚蘭哎喲一聲,摔在地上爬不起來,只恨恨瞪著林若秋,如同一隻被激怒了的小獅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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