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邊的近侍傳了口諭,按理說瓊華殿就該準備起來了。可林若秋卻半點不著急,反而慢條斯理的吩咐底下人將晚膳送上來——鬼知道建昭帝幾時能來,並不想著肚子空等。
瓊華殿的侍見這般悠閑,卻替著急起來,委婉催促道:「選侍,婢子替您梳個髻,再另換一裳吧?」
林若秋淡淡抬了抬眼皮,「慌什麼,不填飽肚子哪來力氣伺候聖駕?」
侍:……
懷疑這位主子在開車,儘管沒有證據。
須臾送上飯菜,林若秋地飽餐了一頓,又招手示意殿中的幾個年輕姑娘一同過來用膳。
為首的一個高大妹子卻勸阻道:「選侍,還是留點給皇上吧。」
雖說皇帝一般不會空著肚子去嬪妃宮裡,可勞碌了一整天,萬一皇帝想用點夜宵怎麼辦?
林若秋不啞然失笑,「你想給陛下吃剩的?到時候再不就得了。」
就算只是一個小小選侍,支使不膳房,難道皇帝的面子還不能讓那幫人警醒起來——其實不過是因自己食量驚人,想狐假虎威沾些皇帝的罷了。
侍一想也是,只好聽的話走近來,卻並不敢僭越,只規規矩矩的挑了兩筷子就不再了。
林若秋知道平等不是那麼容易的事,後宮便是這封建制度下的一個顯著影,等級尤其森嚴,著幾個丫頭跟稱姐道妹反而不現實。
林若秋饒有興緻的觀察這些人的舉,忽然問道:「你什麼名字?」
侍微垂著頭,恭謹回道:「娘娘若願意賜名,婢子榮幸之至。」
瓊華殿空置許久,只零零散散留了幾個侍衛看守,們這些人亦是從別調來的。正如各宮的主子都對仆婢抱有戒心,們同樣會觀察新主子的資質——若是聰明能幹而又前途無量,們或許忠心耿耿,如若不然,那另謀出路亦是理之中了。
當然觀察需費時日,一開始最好是按兵不。
為首的侍這麼一表明立場,剩下幾人也都隨在後跪下,準備看看這位主子是賢是愚。
林若秋卻無所顧忌,草草瞟了幾眼,便手道:「那就紅柳、綠柳、白柳、青柳,先這麼著吧。」
不知家中的柳兒丫頭怎麼了,還真有點想念那傻乎乎的臉蛋姑娘,林若秋眼中流出懷念來,瞳孔微微凝聚。
這番模樣落在眾人眼裡卻了嚴厲的審視:不曾想這位主子看著脾氣和,原來有丘壑,當下亦不敢再存輕慢之心,而是齊聲道:「謝選侍恩典。」
顯然,這場改名風波在們看來是類似下馬威的舉,幾個柳兒哪曉得,林若秋不過是懶得費神記那些繁冗叢雜的名號,圖個著順口罷了。
林若秋覺侍們忽然對自己客氣了許多,心下雖然奇怪,倒也不曾多想,而是指著紅柳道:「你來為我梳妝吧。」
看出這丫頭是個領頭的,手藝想必也比其他人更好。
紅柳則心中一凜,暗道這位主子懂得擒賊先擒王,果然是個宮斗能手,不知林家是怎麼培養出這種人才的,不過……要效忠的對象看來能夠確定了。
按捺住複雜的心緒,紅柳恭恭敬敬的上前為妝飾,因是私下陪王伴駕而非正式見客,紅柳只為挽了個鬆散簡單的垂雲髻,恰到好的烘托出朝氣蓬的面龐。
至於著,林若秋沉片刻,還是挑了件水綠的簡單宮裝,想建昭帝這種有殘缺的男人,一定不會喜歡那種濃妝艷抹氣勢強大的人,就算無法承寵,總不能一見面就壞了皇帝的心,還是謹慎些好。
紅柳則在心中暗贊:這位主子頗懂得萬紅叢中一點綠的道理,果然是個中老手,自己這條路算選對了。
妝飾完后,紅柳將銅鏡舉到面前,「選侍覺得如何?」
林若秋滿意看著鏡中自己,眉細細描畫,呈現出溫婉的柳葉狀,臉上未曾傅,只施了花調和,兩腮則撲上些淡淡的胭脂,活一個青春正茂又沒什麼心眼的小姑娘,屬於男人就算不喜歡亦絕不會討厭的那類。
一切都很完,就等著面聖了。
未免忙中出錯,林若秋提前蹲好了馬步,到時只需將一條往前,便是再鄭重不過的接駕姿態——林若秋承認,自己還是有點張的,那人可是殺伐決斷的天子,輕輕鬆鬆就能禍禍掉的腦袋,說不害怕才是虛偽。
可惜人算不如天算,林若秋準備的過程太漫長,而皇帝又是個不守時的,以致於當太監尖利的嗓子響起「皇上駕到」時,林若秋卻因膝蓋太過酸麻,險些栽倒過去。
還好一隻有力的大手將攙住,還打趣道:「怎麼,見了朕高興得站都站不穩了?」
林若秋記得這聲音的主人,建昭帝的嗓子還是很有辨識度的,低沉而醇厚,不去做歌手真是可惜了。
林若秋笑了笑,借勢站直,語氣輕快的道:「原來陛下您這般促狹。」
接著才再度屈膝施了一禮,「妾參見陛下。」
此時方有功夫細細打量建昭帝的容貌,那日雖坐在高臺上,林若秋已覺得他貌甚為英偉,如今更覺得此人材高大,都快比多出一個頭了——林若秋在家中姊妹里也不算矮的。
而與想象不太相符的,則是建昭帝楚鎮竟生著一副風流多的相貌,面如傅,若塗朱,鼻樑直,兩道漆黑的劍眉下,水汪汪的桃花眼裡彷彿藏著星星。
的確是個男子,可惜不能人道,可見上天毫無好生之德。
想起書中對建昭帝的描述,林若秋難免嘆息,但失卻是極的,從來沒期待過的事,怎麼會失?
想可以放心將皇帝當好姐妹了。
此時此刻,建昭帝亦在端詳著,不過他的目就純潔多了,只在臉上駐留了片刻,便含笑道:「你今日倒算得白皙。」
原來皇帝還記得殿選那日的?林若秋有些驚訝,也有些不好意思,弱弱的辯解道:「妾這幾日不曾出門,蓄養些時候便好多了。」
可不想讓建昭帝誤會在臉上了——本來也不算黑妞嘛,那都是曬出來的!
楚鎮的笑容愈發含蓄且微妙,不知是覺得太好面子,還是得意這小姑娘逗弄起來十分有趣。
楚鎮順勢牽起的手,「別在門口站著,咱們進去吧。」
呃,這樣面對面說話的確是有點尷尬,林若秋不老臉微紅,儘管已做好為人妃妾的準備,到底沒擺家中習氣。
皇帝反而很照顧的面子。
林若秋心生激,看來這位天子私底下並不難相,一面又覺得建昭帝的手真是大,都能將拳頭牢牢包住了。
都說掌大的人,往往……看來此話不實。
林若秋心念電轉,卻在抬頭后不怔住,只見建昭帝後跟著的大太監魏安,前赫然拖著一大摞奏章,都能將人的下蓋住了。
這是將瓊華殿當帝王的起居室了?
楚鎮向出一個抱歉的笑,「這幾日朝政格外繁忙,朕不願耽擱,索讓人捎過來。」
林若秋自然得表示理解,忙道:「應該的,應該的。」
因命人掌燈,將書案拖到窗前去,方便建昭帝工作。楚鎮說了三兩句閑話,便自顧自的忙活去了,但聞沙沙執筆聲,連頭都沒工夫抬一下。
林若秋倒真有點可憐他,不知是真有那麼多工作,還是為了避免侍寢而裝出來的——免得被人發現他不行。
無論哪一種都可憐。
林若秋想自己既然是來當公務員的,自然得凡事順著領導的心意走,站在一旁磨了半天墨,便適時的打了個呵欠。
楚鎮立刻警覺地扭過頭來,「你困了?」
「臣妾不困。」林若秋忙說,一面手上加磨墨,一面卻悄悄以袖掩口,又打了個呵欠。
「你今日才進宮,怎麼會不累。」楚鎮溫和而地說道,大手一揮便召了紅柳來,「服侍你家主子先去歇息吧,不必理會朕。」
林若秋謝過皇帝一番盛,方才扶著紅柳的胳膊轉,確信沒有看錯楚鎮眼中流出的一抹放鬆——果然如此。男人其實也好對付的,只要你顧全了他們的面,即使皇帝也能變得溫。
忽然想起自己忘了什麼事,遂生生剎住步子,乖巧的問道:「陛下,您不?臣妾讓人送點湯飲來。」
楚鎮擺手,「不用費心折騰,你自去吧。」
可是想吃宵夜啊……林若秋上嗯了聲,只得忍住滿心懊惱上床躺下。當著皇帝的面,也不好吃藏在床頭櫃里的那些糕點。
然而著著,林若秋也就漸漸睡著了,像這樣好的人甚失眠,天塌了都懶得一下。
不曉得皇帝是什麼時候就寢的,總之應該是很晚。林若秋迷迷糊糊中到有一隻手落在自己臉頰上,下意識往他手背上拍了兩下,呢喃道:「別鬧」。
雖是半夢半醒的狀態,林若秋覺枕畔人的子僵了僵,便再次確定了:建昭帝只是「無力」,其實是有心的。一個有七六慾的男人,總比冷酷無的魔頭容易打發。
過了好半晌,楚鎮才悄悄將那隻手收回去。
一宿無話。
次早醒來,林若秋便發覺畔的男人不見了。來紅柳一問,才知楚鎮天不亮就已起離去,這位皇帝的兢兢業業可謂有目共睹。
紅柳對多有埋怨,「選侍您昨夜怎麼恁早就歇下了呢?難得陛下頭遭就來咱們宮裡,您卻不把握住機會,下次卻不知是什麼時候了。」
林若秋睜著兩隻惺忪的眼,心道哪來的機會,又不是六味地黃丸了,就算磨泡把皇帝留住,別人還是不會你,反而鬧得彼此難堪。
現在這樣不是好嗎?皇帝高興了就來坐坐,不高興了立刻就走,對付領導原該是這套方針,領導還該誇懂事呢,再過分就馬屁討人嫌了。
紅柳說不過,只能擺出一副恨鐵不鋼的態度,無奈搖頭。原以為跟了個雄心的主子,誰想卻會這樣混日子,這樣下去,林選侍幾時才能懷上龍裔,幾時才能地位穩固熬出頭啊?
林若秋不理會這些人的憂愁,只吩咐紅柳為洗漱更,進宮第二日原該去向諸位妃嬪娘娘請安,不想遲到落人話柄。
主僕倆相對無言間,綠柳卻喜孜孜的進來了,進門先向林若秋福了福,接著便咧道:「尚宮局送來的賞賜到了,選侍可要點一點?」
也不止瓊華殿有此殊榮,新人進宮,皇帝照例是要恩賞一番的,其實也是恩賞們的父母親族:娶了一個,便等於娶了一大家子,這一點放之四海而皆準。
林若秋淡漠瞥了幾眼,隨口問道:「安選侍那裡也是這些東西嗎?」
與安然來往切,有什麼好東西都會一同分。林若秋正愁無人作伴,能得個人時常說說話也好。
綠柳卻搖搖頭,「宮中有旨,蘇州來的貢緞,婕妤能得六匹,人四匹,選侍只得兩匹,金簪同類。」
林若秋瞅著面前箱籠中的事,就算數學再不好,也能認出那是四匹貢緞,四支金釵,可僅是選侍份例,難不務府的人送錯了?
不,不會,那些人都是辦事半老了的,若能犯這種簡單的錯誤,除非他們不要腦袋。
既然沒錯,那就是……
林若秋腦中轟然一聲,綠柳已歡喜得向作揖,「恭喜選侍得陛下垂,今後風指日可俟。」
林若秋面上沒有半點喜,覺得皇帝大概是吃撐了。
沒錯,是想尋一張長期飯票,可誰會跟飯票談說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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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二品:妃
正三品:(九嬪)昭儀、昭容、昭媛、修儀、修容、修媛、充儀、充容、充媛
正四品:婕妤
正五品:人
正六品:選侍
正七品: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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